一
"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在你身后"; "你保护世界,我保护你"; "你赢了,我才不算输"…… 这恐怕是今年的电影里最动人的誓言,但它越是真挚热烈,就越让人心疼。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在本该对未来有无限憧憬的年龄,却因校园欺凌而要为生存的权利而抗争。 我们什么时候需要用一个少年的牺牲去成全另一个少年的未来。这样的未来,又有谁能承受得起,走出去的那个人真的会获得重生吗? 小北的牺牲可以保全陈念免去刑罚,但背负上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和责任,陈念的一生也被毁了。我能理解警察郑易对找出真相的执着和对犯罪就必须接受法律制裁的坚持。 但这份正义来得太迟了,在它到来之前很多人没能熬过去。胡小蝶熬不过去选择了自杀,陈念没能熬过去,最终因过失伤害罪被判处四年徒刑。 电影散场,很多观众都没有立即离开,也许它勾起了一些人隐秘的回忆,也许它引起一些人对未来的担忧,也许它让我们开始反思自己。 校园霸凌题材牵涉出了太多社会主体的缺席,关于教育、法律、监护的问题,以最残忍也最真实的方式表现出来,没有人可以回避。 所有的漠视都在沉默中变成了纵容。二 鲁迅在很早之前就看穿并批判了国民的看客心理,在他的笔下,有一个麻木冷漠的看客群像,不分性别,没有名字,也没有具体的相貌。100年以后,这样的悲剧还在上演。 当胡小蝶跳楼自杀后,教学楼走廊边围满了学生,他们纷纷掏出手机忙着拍照录影,眼里只有无知和猎奇。 一番例行的询问之后,没有人对胡小蝶的自杀进行深究,甚至有人怀疑为她盖上衣服的陈念动机不纯,仅仅是因为陈念没有像别人一样选择冷漠。 陈念成了下一个被欺凌的目标,她的座椅被泼了红色墨水,她在楼道间被绊倒,她一夜之间换了板寸头,种种异常,没有一个人出声。 班主任除了象征性地强调纪律外,也没有做出什么切实的行动,反而施暴者还会被表扬成绩稳定。 陈念报过警,但警方很轻易就被施害者魏莱的父母打发了,他们一口咬定自己的教育是没有问题的,而事实是魏莱一直被自己的父亲漠视,父母的教育一直是缺席的。 如果在胡小蝶自杀、陈念报警之后,大家能正视校园欺凌的问题,警方能像后来把她视作嫌疑犯密切跟踪那样去保护她,也许陈念就不需要在无助和绝望之时求助于小北——一个和她一样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被打然后打回去""用暴力制止暴力""制造犯罪假相为陈念顶罪"已是小北能给的全部,然而这样的声援注定也是失败的。 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沉默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方式,但不是他们仅有的选择。 他们的漠视、起哄和肆意嘲笑同样也从某种程度上助长了校园欺凌的行为。三 比沉默更可怕的还有盲从。 影片中有一个细节,陈念在被魏莱三人追赶过程中无处可逃,只好躲进墙边废弃的垃圾箱里,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而当时魏莱的一个跟班罗婷就在旁边,她犹疑着,最后装作不知道并没有揭发,陈念由此躲过了一劫。 对于欺凌,罗婷并没有自己的主见,却盲目加入了实施欺凌的一方。 有多少人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仅仅是因为盲从,不分善恶,不辩是非,不知轻重,尤其是在青少年成长阶段。 他们对别人的痛没有共情的能力,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把欺凌他人当做情绪发泄的出口。 两个警察在谈及校园欺凌事件时说:人长大了,才学会同情。 可是并没有人教会他们要怎么长大。没有教育的干预,没有家长的监管,没有社会的正向引导,没有法律的保护,所谓的成长就变成了野蛮生长。 我们不能把走出黑暗的希望寄托在施暴者的一次动摇上,不能把改变自身境遇的机会置于一场对人心的赌注上。人心不可测,每个人的青春只有一次,不会重来。 但人心的恶随时都会卷土重来,就比如后来魏莱为了说服陈念不要报警,不惜用金钱收买陈念,还声泪俱下地道歉,陈念表示再也不想见到她,跑开了。 可魏莱马上没事人一样,还说她们本可以成为朋友、考到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仿佛那些伤害就可以这样在一笑一谈中一笔勾销。一个残忍而毫无共情能力的人忽然和你朋友相称,对自己所犯的过错全不自知,毫无悔意。 以后那些欺凌会不会一直纠缠着自己,哪怕走出去,考到北京,她会不会依然逃不掉。这才是陈念最害怕的地方,才会让陈念一时激愤失控错手推了魏莱一把,导致无法挽回的结局。 现实中的欺凌远比电影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被欺凌的学生在后来的人生里总也走不出心理阴影。 最终未成年人健康的成长环境还是需要学校、老师、家长、法律、社会共同去构建和维护。希望每个被欺凌者可以依赖的并不只有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