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如,这个小名叫"阿凤"的姑娘,因为嫁给蒋介石而名显天下;同样也因为蒋介石,她成了世人同情、嘲笑和怜悯的对象。 她像一朵清新莲花,在崭露头角的年纪里,遇见一个中年大叔,从13岁少女到65岁的孤身妇人,她怀揣着"牺牲成全"的精神,把自己禁锢在命运的怪圈里直至死亡。 01.为了成全丈夫的雄心,她踏上异国的路途,没想到是一条被截断了归途的路程。为此,她用生命来抗议丈夫对她耍的手段 1927年8月19日,一艘邮轮缓缓驶出上海港。一个少妇夹在在一群乘客中,神色幽怨。这艘叫"杰克逊总统号"的美国邮轮,目的地是美国纽约。当船到日本神户短暂停留时,日本的广播播出了:蒋夫人也搭载这艘游轮前往美国的消息。 提起蒋夫人陈洁如,船上的中国人莫不知晓。在1927年这个多事之秋,她不陪伴在丈夫身边,去美国做什么呢?几天之后,轮船上的所有乘客,都听到了那则蒋介石发出的、日后会被记载进历史的广播启事。 《蒋中正启事》中的每个字,也清晰无比地灌进陈洁如的耳朵里。悲愤、羞愧、耻辱......各种情绪折磨着她,陈洁如感到绝望,她几次要跳海自尽。 蒋介石到底对爱妻陈洁如玩了什么手段,以至于让她失去了求生的欲望? 恩恩怨怨皆是债,悲欢离合皆有由。一切要从8年前的1919年说起。那时候,陈洁如还是个13岁的中学生,蒋介石是上天发给她的牌。 陈洁如1905年出生在镇海。父亲是个小商人,经营着一家纸品店。日子宽裕后,父亲带着老小一家移居到上海。虽然是女儿身,但父母极其疼爱陈洁如,送她进了时髦的新式学校——蔡元培兴办的上海爱国女子学校。 在学校里,除了文化知识外,陈洁如最大的收获是,她接受了新思想的熏陶,憧憬着自由恋爱;她懵懂又迷茫,对男女之间最多的了解,来自好友兼同学朱逸民女士。 朱逸民10岁左右的时候,还是一个富户家里的女佣。前来做客的上海滩富商张静江,一眼相中她。张静江花钱送朱逸民进学校,让她读书识字,培养她外语和礼仪。没过几年,张静江的原配偶然事故过世了,朱逸民就升为太太,成了张家的女主人。 朱逸民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在陈洁如看来并不值得羡慕。张静江中老年男人,还有5个孩子;朱逸民十几岁,就成了5个孩子的继母。陈洁如对她无限同情,为她感到不值。 左为张静江女儿,中为陈洁如,右为朱逸民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总是把爱情看得比天大,总觉得人生有无限可能。所以在朱逸民家里,邂逅了张静江的把兄弟蒋介石时,陈洁如并没把蒋介石放在心上。这个中年大叔,比她大了18岁,外貌一般,家里还有一妻一妾。这样的男人,是万万入不了她的心的。 蒋介石围追堵截等手段用尽,陈洁如就是滴水不进。直到1920那年,命运在这里拐了个弯:陈洁如失去了疼爱她的父亲。家里顶梁柱倒了,陈洁如才知道人生不易。这个时候,蒋介石适时出现,替陈家母女操办丧事,对她们孤女寡母嘘寒问暖,这让陈洁如内心深受感动。 锦上添花不稀罕,雪中送炭才见真情。陈洁如开始正视蒋介石的追求。蒋介石那时受孙中山委托,在上海股票交易所做经纪人。他手头宽裕,带着陈洁如经常去上海的高档饭店下馆子,去巧克力店吃点心,还送她照相机等名贵礼物。 有这么一个疼她无限、温暖贴心的男人在身边,陈洁如的心融化了。她也理解了好友朱逸民嫁给张静江的行为: 原来人生并没有无限可能,命运让你遇见谁,你就会遇见谁,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 陈洁如不是绝色美女,她面相硬朗,但自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韵味。蒋介石追求她,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或者逢场作戏。对陈洁如,蒋介石是用了真心、付出真情、视为真爱的。 蒋介石年幼时,母亲王采玉就给他订下一门亲事,对象是乡村姑娘毛福梅。毛福梅大字不识,二门不迈,相貌气质也不出众;最要命的是,还比蒋介石大5岁。当14岁的蒋介石被家人逼着和毛福梅拜堂成亲时,他心中委屈、不忿、羞辱,厌恶;以至于后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听到毛福梅的脚步声,就感到悚然! 后来在风月场所遇见姚冶诚,她做了他的侍妾,不过这都是风月情浓时的情债,怎能和陈洁如这种"人生初见"式的爱恋相比? 为了讨陈洁如欢心,蒋介石回老家去休妻。毛福梅虽然被丈夫一直厌恶,但她已生下儿子蒋经国,面对蒋介石离婚的请求,她以"并无犯七出之条"为由,拒绝离婚。毛福梅的娘家人、蒋家宗亲都坚决站在毛福梅一边,蒋介石休妻不成,只好回到了上海。 此时陈洁如的一颗心已完全被蒋介石收服。只要是真爱,就算毛福梅依然横亘在他们的婚姻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陈洁如揣着她少年时期的爱情梦想,在15岁的年纪里,嫁给了蒋介石。蒋介石也的确上心,请了张静江做证婚人,戴季陶主持婚礼,在上海东安大楼,大宴宾客,出具了婚书,交换了结婚礼物。 对一个女人来说,婚姻何尝不是爱情的最终归宿?虽然有遗憾,但她相信真爱无敌。 婚后的蒋介石爱她如痴如醉,把儿子蒋经国交给她抚养,还收养了一个女婴蒋瑶光。儿女双全、丈夫疼爱,陈洁如沦陷在这样的幸福生活里。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六年后,还是在上海,蒋介石为了仕途高攀,给了另一个女人宋美龄更加盛大的婚礼;为了让她让位,蒋介石也颇费了一番心思。 1926年8月的一天,丈夫要带她出席一个宴会,陈洁如高兴极了,精心打扮一番赴宴。 蒋介石带她来到孔祥熙的府邸。在这里,陈洁如见到宋家三姐妹。尽管最近几年,陈洁如已经练就了一定的社交本领,姿态仪表落落大方,但在宋家三姐妹面前,她还是感到了压力。 豪门贵族、名流世家、说话谈吐,都是她这种小家碧玉不曾有的。她内心有些自卑,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她觉得耻辱! 孔祥熙的太太宋霭龄,居然当着她的面,有意无意地暗示,如果蒋介石娶了宋家的小妹宋美龄,蒋介石的仕途之路是否更顺畅宽广? 陈洁如心里有了不好的想法。走出贵气逼人的孔宅,一阵凉风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宋霭龄心思昭昭,陈洁如感到周身寒冷,但她对丈夫还是相信的,这信任来自6年恩爱的夫妻生活和生死相随的情义。 犹记得,陈炯明叛变,孙中山登上了永丰舰避难。蒋介石也登上了永丰舰护卫孙先生。那一刻,陈洁如觉得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忠诚、有情义,她没有看错人! 作为妻子,她也夫唱妇随,在舰上42天的时间里,他们是一对患难夫妻,生死与共;如今,还有什么事情能拆散他们夫妻呢? 但大厦将倾,人力又能何如?她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宴会,是宋霭龄策划的;丈夫带她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心理暗示和预警。 果然不久后,蒋介石对她和盘托出蒋宋两家联姻的计划。 " 洁如,你必须远去美国,这是宋蔼龄的条件之一。洁如,我明知这样做是过分了,但你如果留在上海,这个全盘交易就会告吹。你还不了解我的苦心吗?" 流言成真,陈洁如肝胆寸断。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揣摩的东西:它可以忠贞不二,也可以见异思迁;它可以冷硬如铁,也可以柔情似水。 蒋介石在陈洁如面前苦苦哀求,并再三保证,他跟宋美龄的婚姻只是权宜之计,他以5年为期,5年过后,自会恢复和陈洁如的夫妻关系。在她家的佛堂下,当着陈母的面,蒋介石许下庄重的诺言: "给我5年时间,你去美国进修。5年之后,我定恢复与洁如的夫妻关系,否则天打雷劈,放逐海外,永不回来!" 此时联姻之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丈夫的雄心壮志,陈洁如选择牺牲自我,成全丈夫的事业。就这样,怀揣着5年之约,陈洁如登上了去美国留学的邮轮。 于是回到了文章开头美国邮轮上的一幕。船过了日本,在茫茫大洋上,陈洁如听到了那个让她震惊不已的《蒋中正启事》: " 各同志对于中正家事,多有来函质疑者,因未及启复,特此奉告如下: 民国十年,原配毛氏与中正正式离婚。其他两氏,本无婚约,现已与中正脱离关系。现除家有二子外,并无妻女,惟传闻失实,易滋淆惑,特此奉复。 " 陈洁如像被雷电击中一样,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她一夜之间,从蒋夫人降为连妾都不如的女人! 出发前几天丈夫说过的话,此时还在耳畔回响:"你在美国要好好学习,回国后可以更好地尽到总司令夫人的职责"。 去美国前陈洁如和家人合影 陈洁如终于明白,原来一开始,跟她5年之约都是假,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真。而这则启事公布的时间,才是精心的算计: 如果船刚开出上海不久就发表启事,难免她一气之下,从日本下船回到上海大闹一场;过了日本再发布,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除了悲愤到想跳海自尽,她什么也做不了; 陈洁如确实几次试图跳海自尽,多亏蒋介石给她安排的两个女伴——张静江的俩个女儿张蕊英和张茜英,她们死命劝下寻死的陈洁如; 一个多月后,当船到了美国纽约,时间已经抚平了她内心那种锥心之痛,此刻她已经接受了事实,心如死灰,再无其它想法。 想不到丈夫跟她耍了这么大个手段!陈洁如终于看清了:如今的蒋介石,她已高攀不起。 到美国两个月后,陈洁如就接到好友朱逸民的信,告诉她蒋介石和宋美龄在上海举行了盛大的世纪婚礼。1927年12月1日,北京西路的宋家花园,镁光灯下,蒋介石带着笑意,挽着身穿白色长裙的宋美龄,一脸的志得意满。 陈洁如明白,她终究是输了。如今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在美国的五年里,陈洁如埋头苦读,掌握了流利的英语,进入世界名校,攻读园艺学,拿下了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硕士学位。 5年之后,陈洁如回到了上海。重返此地,她几多感慨。给蒋介石写了几封信,蒋介石托人给她送来5万块钱,仅此而已。 陈洁如冷笑几声,哀大莫过于心死。此后,她带着养女,母女相依,在乱世中求生存,闭门谢客,读书写字,对于感情,不再奢望。 2. 鸳梦重温,终究是苦涩的结局,其间掺杂着悲惨和屈辱的滋味 只是没想到,上天还安排了他们相见的机会。陈洁如在上海遇见了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陈璧君感觉可以拿她这个蒋介石的前妻大做文章,于是纠缠不休。 蒋介石这才惊觉,如果前妻被人利用,那么对他的名誉伤害太大了。于是在他的安排下,陈洁如来到重庆,住进蒋介石的亲信吴忠信的家里。 蒋介石娶了宋家带刺儿的红玫瑰,此刻陈洁如近在咫尺,他便格外怀念起陈洁如这朵白玫瑰的清雅芬芳来。 他情不自禁地经常来拜访部下,明眼人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陈洁如乱世之中寄人篱下,仰仗前夫给他的这点庇护,她也彻底沦陷了。俩人暗通款曲,私下幽会,燃起了爱的火苗。 一时的甜蜜,总会有着悲涩的结局。 这段见不得光的恋情,终于被宋美龄发现。宋美龄此时正在昆明视察,听闻外甥女孔令伟的小道消息,便甩开前来机场迎接的蒋介石,带着亲信来到重庆松林坡公馆。 情敌相见,自古都是你死我活。宋美龄一见陈洁如,甩手就给了她几个耳光。孔令伟掏出手枪就要射杀陈洁如,好在宋美龄还有理智。陈洁如枪下逃得一命,但侮辱也是受够了。宋美龄的亲信把她家砸了个稀巴烂,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宋美龄和孔令伟 捂着发烫的脸颊,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陈洁如终于忍不住了。宋美龄大骂她是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可谁又知道,宋美龄才是那个破坏她婚姻的第三者呢? 她嚎啕大哭,为自己悲惨的命运,也为自己所受的屈辱。在重庆的高层圈子里,陈洁如被蒋夫人掌掴的消息不胫而走。 多年后,陈洁如在自传中说道:"我在路上被那些知道我过去的人认出的时候,他们总是好奇地瞪眼看我,说那个女人就是蒋介石为了迎娶宋美龄而遗弃的可怜人!" 宋美龄这么一闹,陈洁如也彻底清醒了,无论他们联姻出于何种目的,蒋宋已经结成了最牢固的关系。即使前夫对她还有照拂,但没有人可以对时间顽固,过去的情义终究抵不过现实的考量。 抗战胜利后,陈洁如回到上海独自生活。此时的养女蒋瑶光,已经改叫陈瑶光。此前,陈瑶光恋上了一个在上海的朝鲜人。陈洁如经历半生,直觉告诉他这个朝鲜人并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人选。但陈瑶光并不理会她的意见,孤注一掷地要嫁。 单身母亲抚养女儿的辛苦,也抵不过一个男子对她的花言巧语。陈洁如看着陈瑶光那种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样子,犹如看见了当初自己被爱情蒙蔽的样子。 晚年的陈瑶光 她果然没看错。抗战胜利回到上海后,朝鲜女婿终被证实是日本特务,他抛家弃子逃跑了。陈洁如只好和陈瑶光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03. 男女之间情情爱爱,几分真假,谁都难说。华丽的戏剧画上了遗憾的句号,死亡才是永恒的归宿 家里两代女人的不幸,也让陈洁如深受打击。1949年,她拒绝跟随蒋介石去台湾,拒绝相信那个发誓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 犹记得,洞房花烛之夜,他还满怀深情地对陈洁如发过誓: " 你是我亲爱的妻子,世界上唯一的爱人。相信我,除了你之外,我永远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如今,她妻妾都不是,用何种身份跟随蒋介石去台湾呢?唯有自己,才能给自己安全感。为此,在周总理的关照下,陈洁如出来做事,成了上海卢湾区的政协委员。 60年代,征得周总理的同意,陈洁如移居香港。在这里,她隐姓埋名,以"陈璐"这个名字活动。平日里打麻将,和朋友聊聊天,日子既安稳又寂寞。 在台湾的蒋家,一时摸不清她的意图,便由蒋经国出面,给她买了一座公寓。陈洁如把公寓出租,自己仍然住在租来的老旧寓所里。 一个普通的日子,一个陌生人给陈洁如送来一封密信。打开信封,一行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 曩昔风雨同舟的日子里,所受照拂,未尝须臾去怀。" 陈洁如捏着信纸的手颤抖着,这句话又勾起了她半生的回忆,她情愿相信蒋介石这句话是肺腑真言。 . .....为爱苦苦纠缠,为恨苦苦纠缠,原来恨或不恨都一样,誓言太美,不如谎言迷醉…… 人到老年,反而更容易原谅和相信。她频繁地和蒋介石通信,这一切没能逃过宋美龄的眼睛。 虽然已经人到暮年,但女人之间的争斗,并不因年华的逝去而有所缓和。陈洁如的外孙陈晓曾接受过国外媒体的采访,在这个叫《慈容背后的凶残》的采访中,他曾披露,外婆陈洁如在香港的时候,曾受到来自宋美龄方面的威胁。 陈洁如一生所受委屈太多,跟谁诉说呢?作为见证了一段风云历史的名人,她总要对天下人有个交代,请后来人做个公正的评判。 于是在陈洁如的授意下,由香港人李荫生、李时敏完成了《陈洁如回忆录》这本自传。但事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在自传出版之际,陈洁如收到了陈立夫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劝她:"希望君一如往昔,保持个人伟大人格,重友谊而轻物质,不为歹人所利用"。 陈洁如苦笑不已。她一生不停地在付出,牺牲所多,已经再无东西可失。她终究还是心软,这本自传在她在世时,一直没有付诸出版。 1971年2月的一天,陈洁如被发现死在香港的寓所里,此时距离她去世已经3天。她因中风去世,如果当时有人陪伴在侧,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陈洁如当年65岁——一个并不算太老的年纪。 在去世前不久,她给蒋介石写了最后一封信中,她用悲伤的语调告诉他: "30多年来,我的委屈惟君知之,然而为了保持君等国家荣誉,我一直忍受着最大的自我牺牲……" 陈洁如的一生,像坐在一艘船上,沿着海岸线航行,一切都在随波逐流地发生,她只能坐在那里,看着岸上的风景变幻莫测。 时而阳光万里,春风和畅;随后坠入一片暴风骤雨的黑暗;临到终点了,眼前一片茫茫无涯,不知该归何处。 2003年,养女陈瑶光终于把她的墓迁回上海——这个承载了她爱恨悲欢的地方。唯有死亡才是永恒的归宿,因为不用再无止境地付出。 从13岁认识蒋介石起,一直到65岁在香港去世,陈洁如52年的岁月中,除了和蒋介石6年的婚姻,再也没有男人走进她的生命里。 按理说,6年的婚姻,只占一个女人65年岁月里不足十分之一,他们之间并没有亲生孩子的羁绊,但陈洁如却用了一生的时间去埋葬6年的婚姻,这种代价可谓惨痛至极。 全由造化捉弄人,不如此生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