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戏赏析第八十出岁月抒怀（粤剧）

　　【主演】马师曾（1900-1964），字伯鲁，原籍广东顺德县，出身于破落书香世家。少年在南洋做过店员、车夫、矿工、教师，后拜粤剧小武靓元亨为师学艺，早年工小武、小生，后以丑生、须生为主。20世纪20年代末，率先使用方言俚语，独创亦唱亦白、活泼诙谐的[乞儿喉]（马腔），并以《苦凤莺怜》之义丐余侠魂一举成名。抗战前后辗转于粤西、香港、东南亚、美国，进行爱国演出，致力艺术改革，成为近代粤剧的杰出艺人。早期代表剧目有《刁蛮公主戆驸马》、《佳偶兵戎》、《斗气姑爷》、《审死官》等。编、导、演兼一身，并涉足电影，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大胆革新，开创了通俗化先河，引进西洋乐器并借鉴电影、话剧手法，创造了台风豪放、动作逼真、个性鲜明的马派表演风格，为粤剧生角五大流派（薛、马、白、廖、桂）之一。1955年自港回穗后，入主广东粤剧团（后为广东粤剧院），在《搜书院》、《关汉卿》中成功塑造了谢宝、关汉卿的生动形象，将马派表演艺术推向了高峰。
　　【剧情】海南琼台书院掌教谢宝，执意推却轿夫迎送，在老仆林伯陪伴下步月夜行返书院。一路上与老仆谈笑风生，抒发了甘守淡薄、蔑视权贵的高尚情怀。忽闻路边有人叫苦，原来是个迷路少年（镇台府丫环所扮），谢宝怜其孤单无靠，毅然带回书院……
　　【賞析】＂步月抒怀＂乃《搜书院》之一折。《搜书院》改编自琼剧，说的是琼州镇台府丫环翠莲，奉命上山寻找断线风筝，与书院学生张逸民邂逅，因拾回的风筝留有逸民的题诗而遭镇台夫妇严刑拷问，翠莲不甘受辱，连夜乔装出逃，路遇掌教谢宝，被带回书院，得与逸民重聚进而相知相恋。镇台闻讯，夜搜书院，谢宝巧与周旋，伺机放走翠莲，成全了一对年青人的美事。马师曾、红线女主演的《搜书院》，新中国粤剧第一个享誉全国的优秀剧目（1956年春晋京，同年由＂上影＂拍成彩色戏曲片），被称为粤剧改革第一个里程碑。＂步月抒怀＂是谢宝第一次出场的过场戏（第五场），琼剧原作并无此折，是1955年马、红自港回穗，改编演出此剧时由马师曾提议增加并参与撰写的。这段只有十多分钟的过场戏，被马师曾作为刻画人物的重场戏来演绎，精彩纷呈，成为脍炙人口的粵剧折子戏。谢宝是擅演丑生的马师曾首次饰演的老生角色，他准确把握人物基调性格特征，通过持重的身形台步、苍劲的唱腔念白、洒脱的神情关目，演绎了一个既清高严肃又随和风趣的老掌教形象。如欧阳予倩评价：＂马师曾演各种角色都有独到之处……他把谢宝塑造成一个慈祥和蔼、有学向、有正义感、持己严、待人宽不畏强御而谈吐之间又富于幽默感的这样一位长者。＂
　　一开场，他内唱独特的马腔首板＂步月黄泥之坂＂，迈着潇洒方步，拈着飘逸胡子，在提灯笼的林伯陪伴下，悠闲写意地上场。如阿甲形容：＂两人一出场就好像一幅古画，一个朴实得像半截老树，一个昂昂然像头仙鹤。＂他随即背转身仰望夜空，一声＂好月色＂便指着月亮唱：＂一轮明月照海南！＂林伯以为他眼花，问道：＂刚过重阳只得半边月，何以说一轮明月照海南呢？＂谢宝却幽默地回应道：＂你看见半边明月，我也看见半边明月，合起来岂不是一轮明月么？＂马师曾做了个两半月合成一轮月的手势之后爽朗大笑，将谢宝主仆亲密无间谈笑风生的情景演得活灵活现。当林伯称赞＂老师博学多才，诸子百家、天文地理无所不识＂时，他话锋一转：＂我有所不晓……一不晓阿谀谄媚，二不晓颠倒是非，三不晓伤天害理。＂语气神情立即严肃起来。林伯忙说＂此所以得人称赞＂，他一声慨叹＂此所以得罪权奸＂！引出一段马师曾自撰的七字中板：＂吏恶官贪真可叹，刑清政简再见难。附势趋炎吾不惯，卑躬屈膝太无颜。甘愿清茶和淡饭，荣华富贵只等闲。非是老夫脾性硬，应留正气在人间。＂短短几句表现谢宝愤世嫉俗的主唱段，马师曾一改野马脱缰般的[乞儿喉唱法，也不像传统老生那样讲究＂字润腔圆＂，而是以苍劲带沙哑的嗓音，短促行腔，亦唱亦白，显得豪迈有力、字字铿锵。最后一句[滚花]（散板）：＂愿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虽穷何憾？＂马师曾拖了个夹以酣笑的长腔将谢宝悠然自得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此时，传来翠莲的隐隐悲声，谢宝问是什么声音？接着一段精彩对白：林伯说＂老奴耳背＂；谢宝说＂老夫心清＂林伯说＂想必是孤雁哀鸣……杜鹃啼血……潮声？风啸？猿啼？鹤唳＂？谢宝均摇头说＂非也＂！林伯只想到自然的原因，谢宝却另有所思：＂非因风弄竹，不是雨淋铃，民间多疾苦，四野有悲声。＂一语道出谢宝伤时感世的心境和主仆间的思想差异。马师曾的道白抑扬顿挫，给人很深印象。接下来是轿夫前来迎接，谢宝怕拾轿过坡会辛苦轿夫，执意要轿夫空轿而回……及至遇到女扮男装的翠莲，谢宝又想到：＂你单身一人深夜到此，纵不为歹人所害，也难免为猛兽所伤……古人说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于是毅然将翠莲带回书院。如果说前面主仆戏是通过言语体现谢宝的正直和风趣，那后来的＂辞轿＂和＂遇莲＂则是以行动印证谢宝的温厚与仁慈。短短十多分钟，马师曾便将谢宝的才气、骨气和仁心、爱心表现得惟妙惟肖。对他在这折戏中的唱做表演，阿甲有过这样的评述：＂马师曾嗓音有点沙哑，但口劲很强，情绪饱满，很能表达这种人的性格。造型上也有他的特点，在身段动作上，他不是从柔和圆润的方面去寻找美感，而是从刚健苍劲方面去寻找美感，因而也就没有那些花花招招的舞姿……严冬不雕的苍松、笑傲风霜的秋菊、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莲，都可以作为创造谢宝这样一个人物的核心。马师曾在创造人物形象时，不管他在创作方法上是否有意识地去找这种核心，但是他所扮演的谢宝，却典型地表现了这种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