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时候,为了迎接人类新千年的到来,美国的《新闻周刊》推出了一个栏目:《千禧年一句话》。 这个栏目评选出,自1000年至2000年,这一千年以来全世界的智慧名人,一共40 位。 中国有三位,分别是:毛泽东,成吉思汗,左宗棠。 不论其评选标准,也不与其他入选人物相比较,也不去在意中国人数的占比,甚至也不讨论其评选活动的影响力,等等, 单就这个名单而言,多少都有点让我们自己都微微一惊。 吃惊之处在于,这三个人都是敢于与西方人交战对决并取得胜利的人。 他们最大的共性就在于对于疆土的态度,如统一疆土、开疆裂土、夺回疆土。 并非是我要以美国人的评选作为标准,而是惊奇地发现,以美国人的价值观而言,他们对于敢于进攻、敢于捍卫的强硬行为给予了最高的评价。 而并没有对推翻大清王朝建立民国体系的孙中山,与老美一直亲爱有加的老蒋,以及开放党禁报禁的小蒋,做出这么高的评价。 不是更符合他们极力推行的那一套搞法吗?为什么没有在他们之中选一个人呢? 这是否可以说明,西方人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以强悍为尊的,赢家才有资格入选。 要说最吃惊,其实是对于左宗棠的入选。尽管我们也知道收复新疆他功不可没,但是他似乎没有另外两位那么被国人所熟知。 为什么西方人对他如此之推崇呢? 想到这个问题,是因为上周正好去了一趟左宗棠故居。 惭愧的是,他的故居就在离长沙仅仅50公里的地方,我少说也有上百次地经过,居然上周才去拜访。 我们住的那个洋沙湖小镇,环境还可以但服务极差。一个以官本位思维运营的商业项目,服务台小姐居然还劝我,应该把心态放好点。 但是,它在房间里放了一本书《历史伟人左宗棠》,仅就这一点而言可弥补其所有的不足。 因为这本书和一个下午的时间,我才开始真正地了解左宗棠其人其事。粗略地看下来,对这位湖南老乡有了更多的感性认识,不禁肃然起敬。 而且不自觉地,将他与湖南另一位杰出名人曾国藩,暗暗作了一番比较。 以"立德立功立言"的标准而论,这两位立德是毫无疑问的,立功也是有目共睹的。 室友认为,在立言方面,左公比曾公差了一点。 我以为然,也不以为然。以为然是,左公确实不如曾公之言之行流传于当世;不以为然是,其著作《楚军营制》、《朴存阁农书》及《左文襄公全集》等,真知灼见频现,且涉猎甚广。 而论天资才干、军事运筹及指挥而言,左公应在曾之上; 左公为人坦荡诚恳但性格刚正容易得罪人,曾公原则与灵活并重长袖善舞。 这也许是当今之世,曾公之为人处事更为国人所推崇,所以也就更流行的原因吧。 其实以左公之本心待人,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界处事,世界要变得清澈可爱得多。 而梁启超说左宗棠是"五百年来第一伟人",鲁迅先生把左宗棠列入"中国脊梁"式的人物,西方人将他与毛泽东、成吉思汗相并列,一定有他极其非凡之处。 看看时任陕甘总督的他,决意收复新疆时所面临的困难吧。 一、内患: 1、大规模的回民起义,陕西境内有三十万回军,甘肃境内有4支回军,盘踞在通往新疆的交通要塞之上,对清军造成夹击之势,粮草军需运输受阻。 2、捻军起义,与太平天国协同,在陕西河南一带势力很大,曾经全歼满族名将僧格林沁军队。特别是西捻军,东奔西突飘忽不定,对清军进入甘肃构成很大威胁。 3、新疆民乱,封建主与宗教主相互混战,形成了 库车 、乌鲁木齐、喀什、和阗、伊犁等五个地方割据政权,与清军形成攻击对垒之势。 二、外患: 1、回族封建主金相印,为了攻下清军坚守的疏勒(汉城),竟向中亚浩罕汗国请兵支援,引来强敌外患阿古柏。 2、阿古柏 得到英国和沙俄的支持,公然占据了新疆大部分地区,还建立了一个所谓的"哲得沙尔汗国"。 3、俄国出兵占领了伊犁。他的算盘是南下波斯湾控制印度洋,实现彼得一世的遗愿,并东取新疆与蒙古。 4、英国要维护在伊朗、阿富汗、印度的既得殖民利益,不许他国染指,并企图进一步向中亚、新疆一带扩张其殖民版图。 5、英俄两国为了各自的殖民扩张,争相拉拢阿古柏政权,公开承认其政权的合法地位并签订相关条约,为他提供军事援助。 三、朝廷: 关于要不要收复新疆,朝廷内有一场激烈的争论,发生在以左宗棠为代表的主战派和以李鸿章为首的主弃派。 李鸿章认为,"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海疆不防,则腹心之大患愈棘"。他主张将西征军裁撤,其军饷转移到海防上来。 左宗棠认为,"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西北臂指相联,形势完整,自无隙可乘;若新疆不固,则蒙古不安,非仅陕甘、陕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西北关山,亦将无晏安之日"。 左宗棠并非不重视海防,事实上,他就是在闽浙总督任上,被朝廷调来陕甘救急济困解西域之危的。 福州船政局就是在他的多方努力下成立的,一边请外国人来指导建造自己的船舶,一边开办船政学堂,培养大批的骨干人才。 他主张东西兼顾,海防塞防并重。 他与时任湖南巡抚王文韶收复新疆的主张,得到了军机大臣文祥的鼎力支持。文祥认为"以乌垣为重镇,南钤回部,北抚蒙古,以备御英俄,实为边疆久远之计",遂"排众议之不决,力主进剿"。 清廷这才终于下定决心收复新疆。 四、粮饷: 西征部队7万人,每年需军饷约600万两白银,而西路漫漫,粮食转运费奇高,需要200多万两,全年共计800多万两才能正常开支。 刚开始,清政府规定内地各省、关每年协饷724万两。但各省、关自顾不暇,每年实际协饷只有500多万两。 后来海防吃紧,东南各省防务开支增加,纷纷停、减协饷,每年实际到账只有区区200多万两。 左宗棠1866年到任,到1875年11月,已经欠发部下饷银2740万两。不得已,逼得他找洋人借钱来与洋人开战。 当清廷终于拨款200万两,逼各省、关提前协饷300万两白银,并批准他向洋商借款500万两,共凑齐1000万两时, 左接到上谕,跪诵再四,大喜过望,老泪纵横。 这是一种怎样的境地,怎样的心情啊。 要收复已经沦陷十年的新疆,其困难大到无法想象。可以说,其有利于收复新疆的条件,除了左公之决心,再无其他。 陕甘、新疆境内众敌环生,平疆需先平回,平回需先平捻。 作为陕甘总督,在上任8年之后,才得以入驻兰州陕甘总督府。期间的道路,需要一步一清障,才能稍安于兰州。 既要在国库空虚、财政拮据的情况下筹集巨额军费; 又要在军粮无着的情况下筹集粮草,并在路途艰险的条件下保证安全转运; 既要面对政敌攻讦、谤声四起的逆境中冒极大的政治风险; 又要同狡诈凶恶的英、俄殖民者周旋, 要充分准备作战条件,制定作战方案,缓进急战,一举制敌; 又要励精图治,建设新疆,安抚人心,平复民族矛盾。 如果仅从个人得失、政治前途考量的话,不打新疆不会有任何人来责怪他。因为没有他主战,新疆早就被放弃了。 如果他没打赢,新疆丢了,则群诽四起,口水都要淹死他,还要治他的罪。 如果要打赢新疆之仗,需要耗尽心血搭上自己的老命,而打不赢这个仗,更要搭上自己的政治前途与身家性命。 这个帐谁都能算得来。但是左公算的不是这本账。 他算的是国家的一寸土地都不能丢,大丈夫当如诸葛亮一般,竭庶驽钝、攘除外敌,鞠躬尽瘁、以身许国。 当他以69岁之高龄,带着有病的身躯,冒着盛夏的酷暑抬棺出征,誓与沙俄决一死战的时候,天地都为之动容。 这亘古未见的征战场景,就是最强的战争动员!主帅不贪生,战士不畏死。这支嗷嗷叫的部队将让所有来犯之敌,要么死在新疆,要么滚出中国。 对于新疆的长治久安,他从1877年到离开新疆之后的1882年,即使已经在两江总督任上,还在不断建议新疆建省,改土归流,设立郡县。 最终于1884年新疆设行省,与内地的政治教育全面接轨。 还有台湾,也是在左公的力荐下,于1885年10月建立行省,正式纳入到内地的统一管理之中。 可惜的是,此时的左公已经逝去一个多月了。他没有看到台湾建省。 左公生于1812年11月10日,卒于1885年9月5日,享年73岁。 可怜他最后三年间,被调动四次,七旬老人南北东西疲于奔命,耗尽心血。 最后一次调动,就是因为中法马江海战中,福建水师惨败,于是又命他急速赴闽督师,抗法保台。 此时已是1884年9月15日。 清廷就像一艘漏水的破船,国家像一间四处漏风的房子,一个左宗棠浑身是铁,又能打多少个钉子? 更何况,他在前面拼命打,朝廷里的投降派却在忙着议和,心中的委屈酸楚还不能言表。 1885年7月,左宗棠在重病垂危之中,仍然还在上奏《请专设海防大臣》的奏折,提出全盘规划加强海防建设的七条意见。 左公深知自己沉疴不起,恶气未吐、壮志未酬,于是口授遗疏: 此次越战和事,实中国强弱一大关键,臣督师南下,迄未大伸挞伐,强我国威,遗憾平生,不能瞑目! 现在读来,仍然感到其力量巨大,被深深震撼。 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巾。 伟人逝去,天地同悲。 当日,福州城倾盆大雨,东北角城墙崩裂。"全城百姓,一闻宫保噩耗,无不扼腕深嗟,皆谓朝廷失一良将,吾闽亦失一长城","江南江北居民,奔走痛悼,如失所亲"。 左宗棠晚年出任两江总督、南洋通商大臣时,几次出巡吴淞、过上海,"西人为建龙旗,声炮,迎导之维谨。" "以其君主出巡之礼相待,盖威服殊域,自国初以来,未之有也"。 对手的尊敬是最大的赞美。"西洋所震者惟左宗棠"。因为晚清败仗连连,唯有左宗棠打败了洋人。 同为朝廷重臣,左宗棠身后遗产二万五千两银子,李鸿章则有四千万两之多,一说为二千万两,也是左公的800倍。 如果不能说是主战与主和的区别,也不能说李鸿章贪腐,那么说左宗棠廉洁应该是确凿无疑的。 新中国成立后,王震将军率大军沿左公西征之路进军新疆,他深深感叹这条路的艰苦,而左公当年只会更艰苦。他说: 倘若没有左宗棠,这块160万平方公里的"雄鸡尾巴",早就被"北极熊"叼走了!可惜左宗棠只有一个,不然我们的领土面积比现在要大得多。 九月是个特殊的月份。九一八发生在九月,日本人正式签字全面投降,我们取得抗战胜利也是在九月。 我们纪念抗战,不是要纪念苦难,而是要纪念一种精神,一种为了国家民族的长远利益,而殊死拼搏有死无退敢于牺牲的精神,并将这种精神代代相传。 如此,才能够像左宗棠那样,获得对手的尊重和钦佩,才能真正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左公千古!抗日英雄千古! 所有保家卫国抵御外敌的英雄志士们千古! 上图是中国今天的海防阵容,左公若在天有灵,当欣慰有加,终于不再捉襟见肘了! 资料来源: 1、《历史伟人左宗棠》 珠江文艺出版社 2、《左宗棠 家书抵万金》 徐志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