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丽莉头临终前跟王琦瑶说得最多一句话就是:"我太倒霉了,太倒霉了。" 倒霉是她对自己人生的界定,也是她对自己所有不幸的唯一诠释。 可倘若她略知妥协,或许就不会用"倒霉"来概括自己的一生。蒋丽莉和王琦瑶 蒋丽莉和王琦瑶是同班同学,成为朋友之前她俩彼此不熟悉,成为朋友之后两人在学校也是各忙各的,唯有放学后才亲密无间。 蒋丽莉和王琦瑶不同,她的人生多半源于小说,就像她的作文华丽又悲情。王琦瑶的人生则源于经历,年龄不大却早已懂得如何与人相处。 她们两人,蒋丽莉是文艺范儿,王琦瑶是成熟派。看似完全不搭噶的两个人竟也达成了互补,成为好友。 于蒋丽莉而言,和王琦瑶交朋友是件幸事,最重要的缘由之一便是她长得美,和她在一起自己脸上也是有光的。 她邀请王琦瑶出入各种宴会,紧紧抓住她的手,形影相随,但凡有哪个男生要跟王琦瑶搭话,蒋丽莉便二话不说地拽着王琦瑶掉头就走。 王琦瑶偶尔也心生不满,觉得这是一种控制和束缚。 对王琦瑶参加选美一事,蒋丽莉也更为激动,她不遗余力地在宴会中大力推介王琦瑶,帮她卖命宣传,仿佛朋友的荣光也是自己的荣光一样,反倒让主角王琦瑶觉得郁闷,倒不像帮忙像压迫,让人想反抗。 蒋丽莉就是这么一个人,她追求与众不同,凡事都要铆足了劲。 对友谊如此,对爱情也是如此。 蒋丽莉和程先生 蒋丽莉认识程先生的头一天是在电影院,三个人一起看电影,蒋丽莉坐中间,程先生和王琦瑶坐两边。 蒋丽莉是他们的传话人,传着传着蒋丽莉就有些心生不满,待程先生再问王琦瑶一些事儿时,蒋丽莉若有若无地说着自己,无关王琦瑶。 等到王琦瑶参加选美时,三个人已经拧成一股绳,合力向着胜利奔赴。只是,每每松散下来,三个人中间多少又有着些许的隔阂。 程先生对王琦瑶倾心的,蒋丽莉则认准了程先生,不要说蒋丽莉就连她的母亲也觉得程先生是女婿的最佳人选。 从前有什么问王琦瑶的事情,现在一律改问程先生。程先生也成了蒋家宴会的座上宾,偏偏程先生认定了王琦瑶,没她就没他。 蒋丽莉不知为程先生流了多少泪,伤了多少心,他对她好她也哭,他对她冷淡她也哭,她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寄挂在程先生身上。 当王琦瑶住进"爱丽丝",程先生方才死了心。 他调转船头开始和蒋丽莉接触,按理说这是随了她的心,可她又觉得心灰意冷,明明人在跟前她就觉得远。 程先生给予她的越多,她竟也越不满足,更是得寸进尺,对程先生的占有欲愈加强烈。 若说之前的宽容示好都是因为王琦瑶,不得已为之。那么现在就演变成了极端的控制,选了我就必须按我的意志一条道走到黑。 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灰,只有黑或白。 蒋丽莉和家庭 蒋丽莉就是这么一个人,少女时期好与众不同,好不容易等着程先生对她有心了又是控制欲占了上风,吓退了人家。 一腔热情无处使的她,将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她先是放弃还有两年就能拿到毕业文凭的学业,选择退学去纱厂做了一名工人。有文化又积极要求进步,被提升为工会干部,还跟纱厂的一位来自山东的军代表结了婚。 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她彻底和娘家断了联系,甚至到她临去世都狠心将来看她的母亲赶了出去。 哪怕入党申请意在被退回,她都坚持、坚持再坚持。 她的后半程人生对自己特别用力。 她很少提及丈夫,只用老张代称。虽生过了三个孩子却都没抱过,她厌弃他们身上的葱蒜味和脚臭味,更讨厌他们说话粗鲁,举止莽撞,大吵大闹。 她对自己的三个儿子只有嫌弃,跟嫌弃自己的丈夫一样。 哥仨也对蒋丽莉这位母亲很冷淡,每天傍晚他们三人手牵手站在巷子口专等父亲归来。 王琦瑶去蒋丽莉家那天,才发现她家昏暗得很,家里没什么家具空荡荡的,三个小孩像见不得人似的躲藏在一旁偷看着这位生人,家里更是没有一张照片。 没有家的感觉,只有窝的样子。 蒋丽莉就跟自己较着劲,咬牙拧巴地活着。 她比少女时期更偏执,在要么进要么退的路上停不下来脚。 唯有抱起王琦瑶的女儿薇薇时才稍表现出柔和。 蒋丽莉和自己 纵观蒋丽莉短暂的一生,她对人的情感是浓烈的,也是夸张的,一点假都不掺。 她对人好就使劲好,往死里对别人好,这份好和付出的背后是她想要的圆满,就像她对王琦瑶好,带着她参加宴会扩大交际圈,她参选上海小姐,她拼命出力,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圈住王琦瑶,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当她发现程先生给王琦瑶拍的照片时,她愤怒了,她为她掏心掏肺,她却背着她偷鸡摸狗,这不是她原先的预期,是对她的过去付出的蔑视和侮辱。 前两个月还说一旦王琦瑶搬回家她也跟着搬走的蒋丽莉,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她接受不了这份伤害,更接受不了不按自己意志行事的结果。 她明明爱程先生,为他哭天抹泪,当程先生表现出诚意与她交好,愿做她家女婿的意向后,她又陷入不满足,程先生为她做的越多,她觉得越不够。 她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又一次控制了她,让她想尽一切办法去挑剔程先生,去掌控程先生。不管对方怎么做,她都是不满,她都觉得不够。 这份拧巴和强势让她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 在未来的人生路上越奔越远。做出各种违和心意的决定,退学、和家里断绝关系,为求进步和军代表结婚。 哪一桩哪一件都不是随了她的意。 她的可劲折腾,抬头猛撞并未换来她畅想中的人生,反倒让她越活气性越大,越不满足。 她的一生都在挣扎,与所有的一切都不肯调和,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直至生命最后,她将一切归为"倒霉。" 若是她略做妥协,懂得必要时也该随遇而安,或许这一生能过得顺点,不那么扭曲和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