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怀孕了,这里 ",他轻拍着他的太阳穴, " 怀了书,几乎完全组织好的书。" 尼采 生前饱受偏头痛的折磨。 这位大思想家曾把遭受的病痛, 形容为 "脑子的分娩阵痛" —— 这个著名的比喻看似荒诞清奇, 然而西方世界竟确有其人其事: 《雅典娜的诞生》/1688年前/现藏于法国凡尔赛宫 火神 抡起大斧一挥,说时迟那时快, "哈!" 只听穿云裂石的一声喝, 宙斯 的头颅被劈开的裂缝中,一跃而出一个身姿健美全副武装的女子 。 她 头戴金盔、身披铠甲,左持长矛,右手执盾 。 远处飞来 一只浑身白羽的猫头鹰停落在她的肩上 、目射凛光。园中 一条五花蛇逶迤至身侧 ,带着遍身的翡翠和紫宝石,盘踞在她脚下。 她有着宽阔睿智的额头、精雕细琢的坚强下颌,蓝色双眸目光宁静、饱满丰润的朱唇—— 还有那统辖一切的、超凡脱俗的风采 ,真令人印象深刻啊! 宙斯的头骨正在迅速愈合,他看着眼前这位魅力无穷的女子,老泪纵横: "雅典娜,我的女儿" 。 雅典娜(Athena),另有罗马名字密涅瓦 (Minerva),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和战争女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女神装备:头盔、猫头鹰、美杜莎头盾 为何天之娇女竟由父亲所生? 这要从被称为 "移动播种机"宙斯大帝 的千千万桩风流案之一说起。 " 父 亲 生 的 那 一 个 " 天后赫拉与她的神兽孔雀/《孔雀向朱诺诉说》/古斯塔夫·莫罗/1881年 话说 宙斯久别重逢第一任妻子、「机智与计谋女神」墨提斯 ,恰在准备和赫拉完婚前夕。他见猎心喜、色向胆边生,百般变身追求后又是一夜风流。 未几, 宙斯闻得一则神谕:墨提斯诞下的孩子将会篡位取代自己 ,正如当年宙斯推翻父亲克洛诺斯一样,这本来也是家族的命运。宙斯对此十分忌惮,方寸大乱。 墨提斯是一位美丽的海仙女,宙斯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由她抚养。对宙斯来说,亦母亦师的墨提斯正是自己初恋的对象/约翰·威廉·戈德沃德/1980 原来,在奥林匹斯山, 最强大的不是神,而是神也难奈之何的「命运」二字。 宙斯决定吸取先父的惨痛教训,用计 将身怀六甲的墨提斯骗到榻上,一口吞下。 宙斯的哥哥姐姐从一出生就被父亲克洛诺斯吞到肚子里,反而让最小的宙斯成了老大/曼托瓦宫奥林匹斯山众神壁画/朱利奥·罗马诺 从此宙斯不但智力倍增,还多了一条内存。无奈墨提斯虽被吞噬,却拥有不死之身, 还在宙斯腹中瓜熟蒂落,孕育了雅典娜 。 雅典娜在宙斯身体中自然地移动到了支配理性的脑部当中 ,继而使他头痛欲裂。宙斯只好喊来儿子火神帮自己动了这场外科手术。 身为墨提斯之女,又诞生于宙斯的头脑,雅典娜注定与「智慧」与「战斗」有着天然的关联/《帕利斯审判》局部/1812年/Guillaume Guillon Lethière 雅典娜资质得天独厚,正是她和普罗米修斯一起带给人类以智慧、技巧和各种生存的能力。 不仅如此,她还在外形上与赫拉、和爱神阿芙洛狄忒并列为奥林匹斯山三美。 三美从左至右为阿芙洛狄忒(即维纳斯)、雅典娜、赫拉。生得如花似玉的雅典娜,偏偏还是处女神/恩里克·西蒙奈(西)《帕里斯的裁决》 · 在混乱与香艳交织的神界,雅典娜是冰清玉洁的例外 ,永葆着处女之身。由于理性思辨能力太强,她甚至无需爱情与婚姻。 尽管看似完美,雅典娜也有她无法超越的情绪, 或许反映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些弱点。今天我们就来聊聊她。 " 雌 雄 同 体 " 第 一 人 在千娇百媚的众神之中,不爱红妆爱武装的雅典娜独具魅力, 既有少女的妍丽,又有少年的英气。 鹤立群芳的雅典娜(最右)/雅克·德·斯特拉《密涅瓦和缪斯女神》十七世纪 人如其名。雅典娜的中文译名充分体现了"信、达、雅"的精髓。她通常被描述成战士的形象, 与代表智慧的猫头鹰、胜利女神Nike、橄榄树或蛇一起出现。 她和阿芙洛狄忒的美貌不分伯仲,但两位女神却有如朱砂痣与白月光。 与阿芙的感性美相对应,雅典娜的美丝毫不含肉欲成分,是一种知性美。 时常玉体横陈的阿芙洛狄忒/雅克-路易·大卫《被维纳斯解除武装的战神马尔斯》/1824 最善捕捉雅典娜英姿的,非光影大师伦勃朗莫属。 当我们的视线越过女神的肩,与她斜睥的凛凛目光相遇,立即感到一种穿透心魄的的震慑 ,然后便心折于那份独步天下的超凡器宇。 著名的"伦勃朗光"投射在女神的侧脸和锃亮的盔甲上/帕拉斯·雅典娜1655 可 任她倨傲气昂,却难掩盔甲下的秀美面庞 ,委实令人难忘。 为雅典娜的铠甲美学深深着迷的还有克里姆特 。只见典雅耀目的画面中,高高在上的雅典娜金甲加身,仿佛适才凯旋而返,抑或正豪爽迎战。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希腊艺术II(雅典娜)"/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在另一套造型中,雅典娜面容几乎完全被头盔遮蔽,看上去雌雄莫辨—— 只有手中的金戈,巧妙将一段纤柔的上臂引出 ,流露出一份女性气息。 不怒自威的雅典娜,手上立的是胜利女神尼克——体育品牌Nike名字的由来/克里姆特《雅典娜》/1898年 胜利女神尼克也是雅典娜的标配。她长着一对翅膀, 衣袂飘然,像从天上徜徉而下,丰满的躯体在薄衫下透露出力量和健康。 左:维也纳议会大厦前的雅典娜雕塑局部,手中正是Nike 右:卢浮宫镇馆之宝之《胜利女神》 想来雅典娜的着装宣言必是:军装就是时尚的制高点。 雅典娜的造型是如此深入人心,时至近年,香奈儿、迪奥、D&G等品牌还曾推出以其为灵感的系列高定。 名模Natalia Vodianova 的雅典娜装扮/2015夏帕瑞丽秋季 既然披挂整齐是雅典娜的典型公众形象,那么「雅典娜更衣」的题材自然非常吸睛。当她身穿近乎透明的薄纱、或罗衫半褪, 不知创作者意在揭开的是女神的铁甲,还是人们对铁甲背后缱绻似水的幻想? Edward Robert Hughes/1915 若以俗人之念揣之,则不得不好奇, 雅典娜如此天人之貌为何没有爱情?她又是如何做到守身如玉的呢? 徒 劳 的 艳 遇 雅典娜珍爱自由,享受独身时光。 仙班中被称为贞洁女神的同样有三,雅典娜便列其一。 或许是母亲怀孕期间的遭遇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再说,婚配讲究登对,而 到了雅典娜这个高度,已经人迹罕至 ,能叩动女神之心者未闻其名。 在雅典娜心中,爱情或婚姻都并非必需品/现藏于卢浮宫博物馆的雅典娜雕像 不过虽说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雅典娜却有两番艳遇 一直被津津乐道,艺术家们也乐得拿这风流韵事作文章。 一日雅典娜在宁静的林间沐浴,少年忒瑞西亚斯误入桃花源 ,不慎窥见了女神的私隐。 雅典娜逼视着这个不知死活的闯入者:"你大可以到处去说看到了我的裸体, 如果他们相信你还看得见的话! " 盛怒之下,她赐他永久失明。 从"犯罪现场"看来,忒瑞西亚斯仿佛大惊失色,不似无耻之徒。忒瑞西亚斯日后成为著名的预言家 当忒瑞西亚斯辩解自己无意冒犯只是不幸撞见后, 雅典娜心生同情,便从宙斯那里为这个丧失了视力的年轻人争取来了「长寿」 ,又向阿波罗要来了「通晓过去与未来」的本领,补偿与他。 比起毫不留情地将偷窥者碎尸的月亮女神,雅典娜的宽容更见可贵/吉娄梅·赛涅克笔下的阿尔忒弥斯 于是,没有一点点浪漫,也没有一丝犹豫, 一段初见端倪的八卦化为乌有 。 ▼ 话说 火神 当年帮宙斯接生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后,一直对雅典娜的风采仰慕不已 。 《密涅瓦饮马》 /Rene Antoine Houasse/1688年 特洛伊战争期间,雅典娜请他打造武器。 交付使用时,火神拒绝收款、腼腆地表示愿意为爱而工作。 雅典娜没有听懂弦外之音,走近前去细看自己订购的兵器,此时 火神却突然转过身来要对她上下其手! Giovanni Battista Lombardi (意)/1822-1880 粗鲁莽撞原非火神个性, 这回他是一个恶意玩笑的受害者 :刚才 波塞冬 告诉他,女神正前往铁匠铺,渴望能得到他热烈的爱。 《鄙视赫菲斯托斯的雅典娜》/Paris Bordone/1555-60年 "请你自重!" 雅典娜面不改色拂袖而去。欲火喷薄的火神却不慎使地母盖娅怀了孕,地母万分嫌弃,尔后生出的孩子惨遭遗弃。 虽然不是自己的骨血,雅典娜得知后,将弃婴抚养成人。 后来,孩子成长为雅典国王。为表对养母的敬意, 他在领土兴起了对雅典娜的崇拜。 就这样,许多天神都对雅典娜的爱情求而不得。这可望不可即的美,却更令人高山仰止。 事实上,身为智慧女战神,雅典娜肩负着更重要的事情 ,不久她将迎来她的高光时刻—— 女 战 神 的 睿 智 胜利女神的光明之翼齐展,彤染苍穹 ,映照得万军丛中的雅典娜双颊绯红。 互为敌手的特洛伊、希腊双方曾一度因天神的加入而战况胶着。 这是改变人类历史的一战,希腊大败特洛伊。 这是希腊的胜利,也是雅典娜的凯旋。 得之不易的硕果让城民更加敬仰这位女神。 谁知却有 坊间传闻称,女神之出手维护希腊,系夹带私念为之,不足为道! 诸君必然要问是何私欲?那就不得不提特洛伊王子 帕里斯那场臭名昭著的审判 ——史称 "金苹果事件" 。 奥林匹斯山最美之争中, 雅典娜意外落选,不胜屈辱 。 画作表现的正是王子做决断的场景:青天白日下,红蓝衣裙的赫拉挺身而立,似乎胜券在握;维纳斯看似乖巧在一旁等待,内心却另打着算盘/《帕里斯的审判》Claude Lorrain/1645-1646 而在他们身后,雅典娜安静地退居岩石一角独坐,仿佛置身事外。而阳光洒在她身上,却令她成为画面的中心和焦点。天高云淡,唯她气定神闲,更显势在必得。 原来裁判帕里斯受了美神 阿芙洛狄忒 的贿赂 ,以奖杯金苹果与她换得 人间第一美人海伦 。阿芙洛狄忒兑现诺言, 暗中操盘将海伦从希腊掳走,输送帕里斯 ,直接引发了特洛伊大战。 对于头号美神的作为,雅典娜嗤之以鼻: 原来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 美人计当然只是特洛伊大战的表面起因/《帕里斯与海伦》局部 说不清是出于正义还是妒忌,但须知, 雅典娜既被雅典奉为守护神,无理由不帮希腊。 如此说来,她惩戒帕里斯系怀带私念不假,实际也只是顺水推舟。 更何况, 这"守护神"的地位来之不易,「雅典」以她命名 ,可是经过了一场殊死较量。 原来早在卫城守护神的竞选中, 海神波塞冬 和智慧女神雅典娜是两个热门人选。 波塞冬何人?宙斯的兄弟,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 海神波塞冬掌管水源,象征物三叉戟是玛莎拉蒂的logo/《雅典娜和波塞冬之争》RenéAntoine Houasse 波塞冬对地中海沿岸的国度垂涎三尺,为争夺统治与命名权,他向雅典娜发出挑战。宙斯护犊心切出面调停,最后协商决定: 双方各赠送希腊人民一件礼物,更受臣民喜爱者胜出。 波塞冬与雅典娜的争辩/宝石卡梅奥微雕/美第奇家族收藏 决赛之日,波塞冬举起三叉戟朝雅典的卫城重重一击 ,一股清泉喷涌而出,泉眼将为出海的水手预测航行是否顺利,城民们将凭此征服大海, 成为世界霸主——这便是波塞冬的赠礼。 雅典娜也带来了她的礼物—— 她在泉边亲手种下雅典第一棵橄榄树 ,枝繁叶茂的橄榄树代表着富饶与繁荣,象征这片土地将在其荫蔽下,成为文化和艺术的中心。 今日卫城泉眼旁的橄榄树,是否便是雅典娜种下的那棵? 显然雅典娜更为体贴崇尚智慧的雅典人民的心意, 最终她当仁不让地成为这座城市的保护神。 波塞冬大为光火,多次企图搞垮政敌,除了前文提到他作弄火神去侵犯雅典娜外,还制造过"在处女神的神庙里和美杜莎私通"的丑闻试图败坏雅典娜的名声 作为女战神,一旦投入战斗,她就永不失败。但雅典娜爱好和平,匡扶正义—— 她维护的是人类进入文明之后的战争2.0时代。 与职业战神阿瑞斯以生灵涂炭取乐不同,雅典娜代表的是理智的一面,善以智谋取胜。 在特洛伊战争中,正是雅典娜教奥德修斯使用木马计,使希腊获胜。《雅典娜》 / Robert Auer /1913年 如此看来,母亲是计谋之神,父亲英勇神武, 两种美好的基因在雅典娜身上都得到了完好的继承与充分的表达。 在《雅典学院》中,便有两侧壁龛分别供立着代表智慧的 雅典娜 和音乐之神 阿波罗 的雕像。 雅典学院/拉斐尔/梵蒂冈博物馆 如今奥林匹斯山众神的传说远去,封存于一幅幅世俗、明媚的希腊神话图中, 雅典娜的名字,也浓缩为一个历久弥新的符号——智慧。 密涅瓦的猫头鹰在黄昏起飞 宙斯的神兽是鹰隼,赫拉的神兽是孔雀,雅典娜的则是猫头鹰 黑格尔把哲学的思考比为那栖息在女神密涅瓦(即雅典娜)肩上的猫头鹰 ,"于黄昏起飞"是指一切睿智而理性的智慧总是迟来的。 当时事纷繁芜杂,我们往往受限于立场、激情而无法冷静地思考问题。 智慧的双翼,有时真的需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能张开。 JK.罗琳在《哈利波特》中密涅瓦·麦格教授的名字即源自智慧女神,猫头鹰也是书中的"吉祥物" 黑格尔这句话更深层次的含义,则是说 哲学的反思必须是深沉的,自甘寂寞的 。甚至获得智慧的快乐的同时,也需拥有 承受智慧 的代价与痛苦。 密涅瓦的猫头鹰表征着, 唯有坚持自省式的思考才能维持理智的头脑。 公元前5世纪,著名政治家伯里克利统治雅典期间,在雅典卫城最高处,修建了祭奉雅典娜的帕特农神庙 不过不止哲学家,许多人也有在夜深时分开始思考人生的无眠时刻。 你的猫头鹰也在黄昏时孤单起飞吗? 小编 | 秋虫子 收集资料整理报道 更多名人艺术类文章,欢迎关注LicorneUni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