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静钰奥运落幕,生活开场
当她已经不再年轻,当她在赛场上感受到自己已经达不到以前的高度,受到年轻的运动员带来的速度和冲击力,但她还在一点点地拼搏和努力,试图超越自己,这何尝不是"更高更快更强"的意义?
离开赛场,她面对困难,解决问题的能力还在,回归生活的赛道,她也一样会发光。
文|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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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静钰很感激回国后的那21天隔离期。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人,可以停下来,好好地梳理、放松、总结。
往常,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奥运前是长期的备战,奥运结束后,还有数不清的活动等着自己。
她太需要这样的时间了。
前不久的东京奥运会,跆拳道运动员吴静钰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四次奥运征程,在赛后宣布退役,告别这个为之奋斗多年的赛场。
回国后隔离的21天,她先睡了三天,后来就开始有些迷茫:我未来的生活怎么办?我该去做什么?怎么做?
她开始总结、复盘,想通了很多事情,也排出了很多负面的情绪,她决心把自己的运动生涯打包好,放到一边,留给他人去评说。而她,则要全身心地去面对新的生活。
奥运落幕,生活开场。
也许在他人眼里,奥运冠军这个巅峰是个光环,但在她未来的人生中,还可以有很多很多光环。
她又重新开始了一条道路,而她对踏上这条路充满期待,"又重新有了那种欲望"。
01
吴静钰最开始接触跆拳道,纯属巧合。
那时候他们那个地方刚组建队伍,教练是做武术转行的,自己也刚学了几个月。去他们班上招人,问:你们班谁跑得最快?
他听到孩子们的呼声,把吴静钰从人群中拉出来,觉得这个孩子很结实,就问她:你愿不愿意来学跆拳道?那时候大家压根不知道跆拳道是什么,老师在纸上画了两个人在踢腿,吴静钰觉得挺好,练完了班上的男孩子就不敢欺负自己了,就想着,去试试。
刚好赶上暑假,集训了两个月的吴静钰,在当年9月份的一个全省少年赛上,拿了冠军。
天赋打底,努力加成。更关键的,她热爱这件事。
吴静钰在采访中回忆当年的训练,说自己每天做梦都是比赛,看电影脑子里是比赛,走路的时候也是,每天吃饭的时候,都在琢磨怎么打对手的头。
那时候也没什么远大的目标,"当年的世界很小",她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缓解家庭的压力,成为妈妈的骄傲。
她从不偷懒,甚至因为过于拼命而不太合群,有时候觉得很孤独,就把情绪写进日记里,鼓励自己说没关系。每周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周末的时候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今天跑步跑了第一,或者实战打过了谁谁谁,他们相互鼓励,这也是她最大的动力。
这个一度差点因为个子矮被劝退的小女孩,一路过关斩将,竟然在2008年冲进了奥运会的赛场。
吴静钰说,那时候的想法非常单纯,打完07年的世锦赛,都没想过自己能进奥运会,只是在一直很努力地训练,直到某一个休息日,她和妈妈正在街上溜达,她接到了教练的电话,说中心经过权衡,决定让她参加奥运会。
她当时特开心,说妈我能打奥运会了,高兴了不到两分钟,她的念头就变了,要参加奥运会了,她要更加努力。
那时候年轻,无知者无畏,也没想着拿什么金牌银牌,只想着自己要打过所有人,一场比赛也不要输。
她真的一场也没有输。2008年8月20日,吴静钰在北京奥运会跆拳道49公斤级决赛中,拿到了金牌。
一时间,鲜花和掌声接踵而至,吴静钰得到了很多荣誉,家庭状况也得到了缓解,几乎是众星捧月,她突然觉得,原来世界可以这么美好。
可喜悦却没能持续很长时间。
她当时的目标是拿到好成绩,缓解家庭压力,成为妈妈的骄傲,而拿到奥运金牌之后,目标都达到了,她反倒失去了方向。
知道要训练,但她不想练,又不得不练,她那时候有点骄傲,有时候被人踢了,或者被教练骂了,她心里特难受:你为什么骂我?我挺好的。
转折发生在2010年,一次比赛,和奥运同一个场馆,她拿了第三名,看见国旗不是在最高的地方升起来,她一下被刺痛了,下场的时候把鲜花扔到台上,没哭,反倒笑了,她突然知道了为什么要练下去,突然知道什么是祖国的荣誉感。
如果因为自己的懒惰和不努力,让国旗不能够升起来,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打那之后,她又回到了那种特别努力的,不停训练的状态里。
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吴静钰又拿到了一枚奥运金牌。
02
2016年里约奥运会的失利是个所有人都没能预料到的意外。
吴静钰的丈夫侯琨在接受采访时说,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在现场,都在等着给她挂奖牌的场面出现,甚至都在等着这枚金牌,结果她却输了。
意外、失落、不甘、遗憾,很多情绪包裹着她,很长时间都没能缓过劲儿来。
具体的期限,大概有半年。
她是个较劲、不服输的人,也许是因为太想赢了,心态出了问题,里约之后,她完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有半年的时间,都处在一个压抑、封闭的状态里,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哭,经常失眠。
里约之后,她一度生子、退役,很多人觉得她的奥运生涯就此结束了,可他的丈夫知道,她可能会去再打一届。
事到如今,当时的那些"不甘""遗憾"已经算不了什么,只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2018年春节之后,她重新回到了训练场上,向东京奥运会发起冲击。
87年出生的吴静钰,已经是个"老将",这一路上,她也听到了很多类似的声音——
"吴静钰都那么老了,还来打什么?"
每一项训练对她来说都是挑战和折磨,年龄带来的体能下降不容忽视,她再也不是那个称霸赛场的吴静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面对年轻队员的质疑,她的回应是;我不是来战胜你们的,我是来战胜我自己。
"如果你为了不甘心再去打一届的话,其实挺累的。我还是觉得朝着光去,会比你想要逃脱黑暗,更有动力。它的方同样是往前跑,但如果你朝着光,你是一种渴望和希望,但是你想摆脱黑暗是一种恐惧。"
吴静钰很庆幸,多年过去,已经成了妈妈的她,还能站在这赛场上。
2021年的东京,是吴静钰的第四届奥运会。心态的变化是全方位的。
以前的时候,觉得除了金牌,其他的牌拿了就像没拿一样,拿了银牌也会觉得自己输了,拿了铜牌,那简直是特别沮丧。
而这次,她当然也想赢,但觉得能拿到一块奖牌就很好了,就算没能拿到,也没关系。
回首这几年的备战期,如果知道这一切的结果,吴静钰说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场比赛对她来说,有比"胜利"更有意义的东西,"只要你努力去做了一件事情,不是得到就是学到,这几年我学到了太多东西,觉得特别值。"
她最珍视的收获,是挑战自我的勇气。
这次比赛结束,吴静钰也哭了,但和之前里约的泪水也不一样。
她已经学会了从比赛中体会人生的况味,开始接受没有那么多完美的事,接受自己的不完美,而抛开比赛,她也学会了坦然地去面对很多事情。
03
好像不光是吴静钰,观众对于金牌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次比赛结束,她因为自觉打得不够好,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她很少上微博,打完比赛后一翻,几千条的留言,基本上都是鼓励,说她这样的坚持,是奥林匹克精神的体现,她非常感动。
她觉得自己的运动生涯挺丰满的,完全体会到了什么是胜不骄败不馁,可能未来会遇到困难,也会遇到成就,但她都能托得住,那种面对困难解决困难的能力还在。
作为一个妈妈,吴静钰很高兴自己能够为其他的妈妈们展示一种可能性,她身边也有很多朋友当了妈妈,但当了妈妈之后就屏蔽了很多自身的可能性。不相信一个人既可以是一个好妈妈,也可以是一个好的运动员,或者可以有自己的梦想和爱好,或者可以做一个漂亮的快乐的全职妈妈,可以活成她们自己。
她希望自己可以给她们一点,捅破窗户纸的勇气。
退役之前,吴静钰很害怕自己会成为一个全职妈妈,现在她发现,家庭生活也有很多的快乐。
对她而言,家庭生活更像是一个礼物。
之前因为训练的关系,和丈夫女儿聚少离多,这下总算有大把的时间能够在一起,她给宝宝研究辅食,琢磨怎么做吃的,不管怎么样,她一直在学习,她不觉得学习与学习之间,有什么轻重之分。
她的女儿侯小钰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女孩儿,也在练跆拳道,同时兴趣广泛。
吴静钰不想过多地干涉她,希望女儿可以依据自己的心,定义自己的人生。做运动员也好,不做运动员也罢,都很好。
吴静钰也在尝试着找回普通人的生活节奏,尽管有时候她还有点不适应,需要提醒一下自己。
比如以前训练比赛的时候,需要一直控制体重,每次吃饱了两顿,就会提醒自己要控制一下了,现在长了一点肉,她会说,这是我养的肉,要保护好它们。
二十多年了,她第一次感觉这么轻松。
04
在东京奥运会的四分之一决赛中,只打了两局,吴静钰就被对手以大比分淘汰,无缘四强,而她的西班牙对手,只有17岁。
竞技体育,残酷也公平。
就像她当年,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一下子冲到世界的顶峰。
但没关系,吴静钰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传承人",有很多的小运动员在看她的比赛,看着她的成长,你不做运动员了,但故事还在继续。
可能多年以后,我们已经忘了哪一个人在哪一年拿到了哪一块金牌,但我们会记得她的故事。
奥林匹克赛场也不仅是一个争胜负的地方,它也是一个诠释奥林匹克精神的场合。
当她已经不再年轻,当她在赛场上感受到自己已经达不到以前的高度,受到年轻的运动员带来的速度和冲击力,但她还在一点点地拼搏和努力,试图超越自己,这何尝不是"更高更快更强"的意义?
更何况,回归生活的赛道,她也一样会发光。
采访素材参考|《鲁豫有约一日行》吴静钰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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