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苦烂剧久矣,苦烂"剧名"亦久矣。 前段时间飘飘看到一个总结国产剧取名套路的帖子,就很有意思。 豆瓣鹅组@流浪的小破球 贴中总结得精妙。 拿古装剧说,两个男人的爱情是《XX令》,《陈情令》《山河令》。 两个势均力敌的男女谈恋爱曰《XX行》,如《长歌行》《青簪行》《骊歌行》。 飘要再补充个,古装大女主最爱叫《XX传》,如《芸汐传》《楚乔传》《女医明妃传》…… 而粗制古装剧、糊剧预定,则偏爱七言古诗—— 《海棠经雨胭脂透》《恨君不似江楼月》《明月曾照江东寒》…… 又是这位AI演技的主儿 拿现代剧说,小甜剧,不是亲爱就是喜欢,恨不得那齁气能穿过屏幕熏人一脸。 校园剧,没个时光、我的、班长、殿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为青春痛过哭过。 短短1000字的帖子,就把国剧起名套路,总结了七成。 国产剧剧名之粗糙不走心,可见一斑。 周冬雨新剧《千古玦尘》的名,也起得让人雾水满头 近年国剧剧名有三烂—— 一不贴剧,二油腻难听,三爱说片汤话,唠了一长串都不知道这剧的主题关键字是什么。 烂名重灾区,也恰是烂剧重灾区——甜宠与古装仙侠。 甜宠剧最偏好不知所云式的片汤起法。 《冰糖炖雪梨》《蜗牛与黄鹂鸟》《月光变奏曲》《半是蜜糖半是伤》《乌鸦小姐与蜥蜴先生》《鳄鱼与牙签鸟》…… 大仁哥"晚节不保" 起名废?没关系,随手查查下厨房和动物大百科。 起了半天起了寂寞,好比《冰糖炖雪梨》,说真的,国内版的还不如海外版的名字直白响亮。 日版剧名贵在瓷实,叫《冰上的爱:我欺负的弟弟变帅哥狂追我》。 多么震耳发聩,谁不想吃午饭上厕所的时候趁没人偷偷拿出来瞅两眼。 泰版的贵在善抓重点,干脆就叫《闻屁识女人》。 直接就把剧里的高亮桥段描绘出来了—— 男女主再次相遇,男主是靠着闻女主的屁味认出她的。 而你看, 咱们国产起名,不求工巧也就罢了,连做个敞亮人的出息都没。 做人如果没格调,至少也要有格局不是? 可问题是,国内大多数剧名,就犯了这个忌:没格调非要装格调,那么就会造成一种效果—— 油腻。 于古装题材来说,"令行传"等套路,还算是有情理可寻的起名法。 滥用古诗词真的很难忍。 《秦时丽人明月心》《海棠经雨胭脂透》《香蜜沉沉烬如霜》《人生若如初相见》《寂寞空庭春欲晚》《明月曾照江东寒》…… 一来也并没有诗词的意境美。好比《香蜜沉沉烬如霜》。 意象塞得满当当,而其实果子、灰烬、霜等意象,既无营造意境的统一感,更无前后逻辑关系,造得再拗口,也难掩堆砌本质。 二来七言诗的剧名,几乎没有一部贴剧的,两部剧剧名互相借着用也毫无违和感。 那照这样说也甭起名了,一人到高考古诗里抠一句,还能寓教于乐,方便考生记忆,岂不更积德? 流水线的剧名,配合上流水线的妆造、CG场景,再一不小心遇上个AI演技的演员。 最终,便导致了市面上的古装民国剧的画风,放眼望去花红柳绿,艳俗一片。 而更离谱的,还是连现代剧都要来蹭一蹭这种七言诗的套路。 《人间至味是清欢》《若你安好便是晴天》《春风十里不如你》…… 《春风十里不如你》,原书名《北京,北京》,虽然也不是多好的名字,但至少直抒胸臆,和内容契合。 而如今诗词套路存在的意义,倒只剩下一个:方便观众精准识别烂剧。 毕竟按大家的普遍生活经验来说,只有粗制滥造的货物,才会包装得像个花孔雀—— 没啥美感,想唬人、媚人的心思,都敲锣打鼓地写在脸上。 话说回来,国剧曾经的起名水平真不是这样。 要么直白如《上错花轿嫁对郎》,有古朴市井气,剧名已把一出戏的冲突点讲得明白。 好像古代话本,不求在文学造诣上矫揉造作,把故事讲得有趣就得嘞。 要么魔性渗人如《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安嘉和阴冷的警告仿佛萦绕在耳畔,这个家暴男猜忌多疑的性格早体现在剧名里。 要么别有深意如《红色》。 红色是抗战的颜色,同时也是女主田丹和男主徐天羁绊的隐喻。徐天晕血且色盲,而田丹是他唯一能看到的红色——丹即红色。 恋爱剧也不是一谈恋爱,就只会满口亲爱的,不喊对方殿下、大人、小姐先生,就生怕自己这恋爱谈得不够甜。 《像雾像雨又像风》,写的就是六个男女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故事。 七个字,把情爱这事变动不居、缱绻纠缠的磨人、自虐本质表达得诗意而准确,把这剧的主旨、气质都概括了。 直到现在,再看见这剧名,飘都能记起小时候被坤迅CP虐到捶胸顿足的感觉。 眼看着最近"生活"也要成热词了,有女性关怀色彩的剧集尤其爱用: 什么《爱的理想生活》《生活家》《理智派生活》…… 但出来的效果,总像蒙了一层猪油似的差点意思:主题看不明白,情感、立场上也没什么力道。 《理智派生活》讲的是一个30+女性,由于从小到大浸泡在女性不友好的环境里,反倒没生出社会默训里期待女人"糊涂感性"的特质。 而变成一个旁人看来过于冷静的理智派,对婚恋的选择更加慎重。 如果是这个人设,飘觉得还不如改前的剧名《无法恋爱的理智派》,既有了矛盾的涩味,主旨也更清晰。 如今国内的女性剧、她综艺的主旨、立意上的疲软,其实从剧名就能看得出。 坦白说,敞亮态度还不如十七年前蒋雯丽那英的那部女性剧。 《好想好想谈恋爱》,从剧名就能闻到地道的大女人味,想谈恋爱就直说,拐弯抹角作甚? 四个女人每天聚在一起八卦自己今天又谈了哪个奇葩男人,别说十七年前,放今天也没人能拍。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内娱谁都想沾沾"她经济"的光,这本来也不是坏事。 只不过沾也就算了,轻轻沾一下,还要连忙拍干净,生怕惹得自己一身骚,那就没意思了—— 吉克隽逸名言: 我们不呼吁女权,只是希望平等 国剧这一片"不行"中有没有行的呢? 也不是没有。 比如,同样是咬文嚼字,《鹤唳华亭》的剧名,就起得清流,意境哀绝,又用典准确。 "华亭鹤唳"的典故,指的是陆机之冤,用来指人误入仕途,反倒丢了卿卿性命。 一代名士陆机,本来在老家华亭隐居得好好的,过着每天听着鹤唳的清静日子,却误入官场,带兵出征后打败,最终被人诬陷,被捕时叹道:"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剧中男主萧定权的生平悲剧也是,本来只是个渴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想主义者,却偏生顶了个太子的身份,被动卷入皇室的险斗中,结果只能背负一生骂名。 文好题一半。剧名是有时是故事的点睛,有时是故事的眉目,但更多时候,它更像一张口鼻:内边健不健康,张嘴就能闻明白。 因此比起名字不巧的,最令人反感的一类剧名,是那种你一看那名,就闻到了味,一开口,立意就落了下乘的。 翻拍作品最容易暴露剧方的这种短板。 《我选择了不结婚》,一个为不婚女性正名的普通都市剧。 国内有好几个版本的译名帮助剧方理解此剧的主旨:《我不是结不了婚,只是不想》《我不是剩女,是不婚族》。 无论哪个译名,都不至于把这道阅读理解做成《谁说我结不了婚》这种离谱答案吧? 一句好好的正名,变成了一句恨嫁宣言。 剧名见立意,所以两部剧的结尾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同样是欢喜冤家相恋的过程,原版的结尾,女主完成了与结婚执念的和解,对男主提出以不结婚为前提交往。 翻拍的结尾,女主直接挽着男主的手催婚。 既然立意都反着拍了,那也就没必要顶着中国版《我选择了不结婚》这顶帽子吧,也不是说原版拍得有多好,只是让看过原版的观众怪膈应的。 剧名总是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剧方那点子心思。 那部怎么看都是陈建斌缺钱接的《爱我就别想太多》,从剧名开始就像一句老男人的忽悠。 图钱你势利,图貌你肤浅。 小姑娘家家的别那么算计,条件差不多就从了我吧。 别的不说,和李一桐的辣眼的爷孙恋,我得看多少集《妻旅》里的陈建斌和蒋勤勤才能缓过来? 说到剧名立意,个人觉得台剧剧名,尤其是社会题材的电视剧,在华语电视剧里,夸一句出挑不为过。 《我们与恶的距离》,通过展现一个无差别杀人案中,舆论、媒体、罪犯家人三方的处境和作为,讲了一个"从善如登"的道理—— 真正的善其实是世间最难达成修行,不是单靠好心就能达成,还需要认知水平、掌握全局信息的能力,有时甚至还需要一定程度地"灭绝人欲"。 这就是为什么,世间总是看似好人比坏人多,但不公的悲剧却在时时发生。 后者讲中国家庭里,父母对孩子个体性的不尊重。 父母将自身愿景不合理地寄托在另一个个体身上,最终必定造成扭曲的亲子关系。 因为就人性而言,任何一种主动的牺牲,背后一定都有相应的筹码。 在飘看来,理想的电视剧名就是这样:措辞糙文法白,谁都读得懂,但背后的深意却要看完剧才能领悟。 剧名点出文眼,而思想浸润在故事里。 热衷于以生僻字、拗口辞藻装点格调的剧名创作者应悉知,故弄玄虚的,往往都是肚里没货的。 而至于另一些,连自己脑子里那点子狭隘都无力藏严实的,就只能从提高自身对社会的认知、调研开始做起了。 真不是夸张。 毕竟谁能想到都2021了,还有人能把《我,准点下班》,拍成《我喜欢加班的理由》? 说白了,尝鼎一脔,可知其味。 离谱剧名的扎堆出现,是国剧制作脱离、误判大众审美,生活,意志的体现。 不接地气,也不接格调。 剧名足够参考,实物跟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