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一双绝望的眼睛,观看她生活的寂寞。 她像沉了船的水手一样,在雾蒙蒙的天边, 遥遥寻找白帆的踪影。 ——福楼拜 《包法利夫人》是法国作家福楼拜笔下的一部长篇小说,故事主要讲述了一个在修道院里受过贵族化教育的农家女艾玛,婚后因对现实的种种不满,从而走上了偷情和高利贷的不归路,最后被情夫抛弃、债台高筑,艾玛伤心欲绝服毒自杀。 艾玛的人生曾经也有过短暂的灿烂,那便是她还在修道院里生活的时候,每天和姐妹们一起学习各种礼仪、弹琴、绘画、摘水果、嬉笑打闹,还有她最爱看的小说,她总是在心底憧憬着自己未来的生活,是否会遇到小说里那样惊心动魄的爱情,自己的丈夫一定像书中的主人公一样,是一位英俊的贵族绅士……彼时的艾玛天真单纯,像极了当初终日沉迷于梦幻爱情的我们,但是,梦想和现实从来都不是对等的,甚至有时候是梦想越美好,现实也就越残酷,正如文中的女主艾玛,她无法忍受眼前的心理落差,最终走向了自甘堕落的歧途,以求达到自己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满足。 艾玛的心理落差是如何形成的?每个微笑都掩藏着一个无聊的哈欠;每个欢乐都掩藏着一个诅咒;每种兴趣都掩藏着厌恶; 最甜蜜的吻在嘴唇上留下的,只不过是对更强烈的快感无法实现的渴望。 ——福楼拜 回想艾玛的少女时代,性格定型的那些最重要的岁月,她都是在修道院里度过的,众所周知,修道院是一个修身养性、清心寡欲的地方,她们每天诵经、忏悔还有祷告,但天性率真的艾玛特别厌烦这些功课,她觉得自己没有"罪恶",何来的忏悔?于是,艾玛转身一门心思的读起了那些爱情小说,在这个简单、封闭的禁地,艾玛只能从小说的字里行间中去了解和想象故事里主角们的缠绵悱恻,并在下意识里期待着现实中的自己也能复制一份那样的爱情,她对爱情的所有认知几乎都是来自这些言情小说,并把它们奉为她婚后所有穿衣打扮的"教科书"。 从某个角度而言,修道院是最洁净的圣地,里面生活的人本该拥有着最圣洁的心灵和肉身,但换个角度来说,修道院其实又是一个禁锢人们本性和欲念的桎梏,它是压抑而寂寞的"苦行僧"式的修行。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阴险卑鄙的副主教克罗德,在人前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当他单恋上埃斯梅拉达以后,疯狂的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得到那位美丽的吉普赛女子,即便是在每次例行的祷告时,他也难抑欲火焚身的躁动,特别的讽刺。 因此,结婚前的艾玛一直被修道院的"清规戒律"束缚着她的本性,她对爱情的所有渴望也只能从那一本本不切实际的小说中去汲取,她深信自己即将嫁给的那个叫"查尔斯"的医生,正是她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她的公主梦即将实现。 所以,艾玛心理落差来源于分不清小说和生活、虚拟与现实,她不懂得艺术虽然来源于生活却远高于生活,加之修道院学习的那套上流社会的琴棋书画技能,让艾玛更加笃定自己就是贵妇的化身。于是,她怀着甜蜜的幸福感嫁给了幻想中的"查尔斯"。 期望值的落空让艾玛一步步万劫不复爱情对她来说,应该突然而来,光彩夺目,好像从天而降的暴风骤雨,横扫人生, 震撼人心,像狂风扫落叶一般,把人的意志连根拔起,把心灵投入万丈深渊。 ——福楼拜 01.婚后初尝禁果 在婚姻生活的一开始,现实就像一件被水浸透的外套,缓缓的渗入内里,浇灭着艾玛的满腔热忱。 梦想与现实的种种冲突,无疑让理想主义的艾玛在心理上接连遭受"致命"打击。虽然查尔斯很爱她,但他却是一个木讷的工作狂,艾玛想要甜言蜜语,可丈夫嘴里都是病人的话题,艾玛终于看清了自己"悲剧式"的婚姻,明白了查尔斯根本就不是她幻想的那个样子,所以,艾玛更觉生活的无望和凄苦。恰好在这个档口,她结识了查尔斯的朋友里昂,一位英俊而浪漫的风度翩翩的男人,这个男人无疑成了艾玛平淡枯燥生活的调节剂,他像一扇窗,让艾玛透过他看到了乡村小镇以外的绚烂世界,一如小说中描绘的那样。 从此,里昂迷恋于艾玛的美貌不可自拔,时常刻意亲近艾玛,甚至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他就像《圣经》中记载的伊甸园里的那条邪恶的蛇,一点点的引诱着艾玛犯禁,而此时的艾玛,内心虽然是蠢蠢欲动的,但她还是保持着道德层面上的矜持,以自己"结婚了"当作欲拒还迎的借口,错失了里昂。刚刚燃烧起来的爱情火焰就这样戛然而止,不禁让感性多情的艾玛又回归于死水般毫无生气的生活,她痛苦的自责因为自己的胆怯和懦弱造成了里昂的离开,这也为她的第一次身体上出轨埋下了一道伏笔。 身为丈夫的查尔斯,对待感情是如此的迟钝蠢笨,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深爱着艾玛、让佣人伺候好艾玛的饮食起居就足够了,但他到底是低估了艾玛这个饱读爱情小说、饱学贵族礼仪的农家女,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更进一步说,是查尔斯的能力配不上艾玛的"野心",他的平庸终究不能让漂亮的艾玛"甘心",所以,他只能卑微的放纵着妻子艾玛的为所欲为,满足她的各种荒诞行为。 02.和乡村绅士的婚外情 如果说上次和里昂的私会只属于"精神出轨"的范畴,那么当艾玛后来遇见眼神犀利、充满野性魅力的乡绅马奎斯则充满了肉欲的味道,也不再是当初的"调节剂"那么简单,这次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剂"强心针"了,艾玛迫切渴求着这个男人能拯救她于死寂乏味的生活。 初次见面那天,马奎斯慷慨的邀请查尔斯医生和妻子一同前去参加他组织的狩猎活动。但在我们看来,马奎斯何尝不是一头强大的"野兽"呢?而艾玛正是他眼中志在必得的"美食"。值得一提的是,查尔斯本不想参加那场活动,但艾玛一直焦急的对他使着眼色,他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因为他知道妻子喜欢穿着漂亮的礼服去出席上流社会的聚会,那会给她带来愉悦的心情,只要艾玛高兴,自己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 也正是查尔斯再次对艾玛的绝对依从,才制造了艾玛和马奎斯的一次次眉来眼去的邂逅,与其说是艾玛变得不知廉耻,不如说是因为查尔斯对妻子的放任不加节制。他在爱情里的委曲求全甚至换不来妻子的一个好脸色看,加上查尔斯后来在一次手术中的失误,让妻子艾玛越发觉得他的粗笨和无能,她绝望的认为自己竟然嫁给了一个屠户。从此,查尔斯在艾玛面前变得更加的卑微和软弱,对艾玛唯命是从。 艾玛为了自己的虚荣,为了让马奎斯动心,不惜花高价让商店老板侯瑞斯思为她高订各种优雅的礼服,她穿着那些高贵合体的裙子频繁的奔跑在僻静的小树林里,只为了和乡绅马奎斯的幽会苟且。 在和马奎斯的纵欲里,艾玛才会得到精神乃至肉体上的满足,她觉得这才像小说里描写的真正爱情,这是丈夫查尔斯永远无法带给她的快乐。她甚至奢望着马奎斯带她离开,两个人双宿双飞,但最终还是被这个无情的男人给抛弃了,因为艾玛于马奎斯而言早已丧失了征服欲。 03.为了骄奢淫逸债台高筑 艾玛为了让自己过上理想中的贵妇生活,她不顾丈夫查尔斯的经济收入水平,在侯瑞思的商店里大肆订购各种高档家居用品。比如做工考究的美丽窗帘、质地上乘的床单、花纹精美的地毯,还有充满浪漫仪式感的铜烛台……面对被"罗曼蒂克风潮"洗脑的妻子,查尔斯还是保持一贯的沉默,他默许艾玛的一切所作所为。 所以,当查尔斯面对被情人欺骗后郁郁寡欢的艾玛,他立刻赞成了狡诈的商人侯瑞思的提议——带着艾玛去城里参加一场贵族音乐会,只要艾玛能穿着她奢华的蝴蝶结裙子出入在公众场合,引来别人倾慕的目光,那时她就是最欢快的。也正是这个契机,让艾玛和里昂重逢了,两个人又可以"再续前缘"。 曾经的艾玛拘于婚姻的束缚还懂得故作矜持,但经历过马奎斯之后,她已经完全"放开"了,当面对失而复得的里昂,她更是热烈的迎合而上。她就像一朵疯狂绽放的红玫瑰,时刻需要着爱情的滋养,否则就会一天天的枯萎颓败下去。 为了和里昂约会,艾玛不惜对丈夫撒谎说去城里学钢琴,宠妻无度的查尔斯满口就答应了,只要艾玛想的,他都无条件支持。不得不批判查尔斯为人的迂腐,他对妻子以爱之名的放纵,必将自食恶果。 商人侯瑞思的催款单终于找上门来了,对收入微薄的查尔斯来说,那是一笔巨债,他们根本无力马上偿还,无奈之下,侯瑞思把他们告上了法庭,法院将没收他们的所有财产抵债。慌了手脚的艾玛先后分别去找两位情人救济自己,却都遭到了冰冷的拒绝,这时她才幡然醒悟,自己原本奢求的"爱情",不过是他们玩弄自己的借口而已,还有曾经被自己视为至宝的那些高雅礼服和金银首饰,到头来分文不值!最后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唯有丈夫查尔斯,这个被自己鄙视的老实男人。 自作孽不可活 结婚以前,自以为就有了爱情,可是,婚后却不见爱情生出的幸福。欢愉、激情、陶醉,这些当初在书本中读来的美好字眼,生活中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她渴望答案。——福楼拜 万念俱灰的艾玛,想起自己婚后所做的一切不齿的事情,认为只有一死方能赎清所犯下的所有罪孽,于是从丈夫的诊室里找到了那瓶毒药,最后倒在了她曾经熟悉的那片小树林里,也算是一种隐喻的讽刺吧!这条罪恶的路,终于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出轨永远不可能让一个女人获得重生,只会让她万劫不复。 艾玛并非个例,《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也曾为了追逐所谓的惊心动魄的爱情,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出轨之路,最后被亲人孤立、情人离弃、舆论谴责……悲痛欲绝的安娜选择了卧轨自杀。 纵观艾玛短暂的一生,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爱情和物质的道路上,只因为婚后生活让她感到"所托非人",丈夫查尔斯没能带给她爱情里的激情,更承担不起她任性的物欲,他只能带给艾玛平淡安逸的衣食无忧。如果这一切放在一个普通且容易满足的农家女身上,完全就是一种"小资"生活了,但对"心比天高"的艾玛而言,这与她梦想的生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是她不愿妥协于眼前的平庸,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把未来的生活寄予在了高高的云端,这样的落差犹如天上和地下,致使艾玛始终无法让自己与梦想和现实和解,这样的矛盾冲突是造成她自身悲剧的最大原因。 结语 《包法利夫人》虽然是一部主要讲述婚外情的小说,但这只是它的情节线之一,也叫作"明线",但它同时还具有两条平行铺开的"暗线",那就是关于梦想和现实。其实,我觉得作者福楼拜写这部作品的真正目的在于向世人提出一个深刻的问题:我们该如何平衡自己的梦想与现实,当梦想和现实产生差异化的时候,我们又该以怎样的心态来说服自己接受不堪的现实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是梧桐兮兮雨,一个热爱文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