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立邓婕这把狗粮,我真的嗑了
文 | 伊姐(周桂伊) 小星
去年,被综艺里的老夫妻张国立邓婕夫妇圈粉,当时还专门写过一篇文。
时隔一年再看到他们同台,是在电影《活着唱着》的首映礼上。这次,他们不是主演,也不是嘉宾,而是以"主人"的身份出席,为它站台。
(《活着唱着》首映礼后台,当天的嘉宾都是夫妻两多年好友,崔健,靳东,王刚等等,其中王中磊,冯小刚还发言,高度赞美了该片的艺术价值。)
这是夫妻俩投资拍摄的电影,邓婕是监制。
很多人认识邓婕,是因为87版《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但大概很少人知道,在演戏之前,邓婕其实是名川剧演员。
她出生在川剧世家,可以说"打从娘胎里就在听川剧",后来考进了川剧学校学花旦,毕业后又被分配到四川省川剧院工作。
(邓婕年轻时的川剧舞台照)
虽然后来转了行,成了影视演员,但邓婕始终记挂着自己这个艺术生涯的"原点"。"川剧是留在我血液中的东西,这么多年对川剧的情感一直在我心里。"
2013年,在资深记录片人郑琼的推荐下,她看了导演张刚跟拍民间川剧戏班的一部纪录片《民间戏班》,看完的她泪如雨下,随后又与丈夫张国立"二刷"。
邓婕说,"我本身是川剧演员,又出自川剧世家,感动很正常。但没想到张国立更感动,当即就给我说要把这个拍成电影。"
这就是今天我们要聊的这部《活着唱着》。
已过半生,张国立用一部电影,帮邓婕实现了多年夙愿——"我有责任让更多人知道川剧",猝不及防磕了一把狗粮。
2017年,这部梦想之作《活着唱着》入选威尼斯双年展电影学院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CineMart电影投资会等重量级国际电影市场。
到2019年,它在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世界首映,随后又荣获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影片及最佳女演员;获第4届澳门国际影展新华语映像单元最佳剧本及亚洲电影奈派克奖;提名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中小成本故事片、最佳女主角。
(电影《活着唱着》亮相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
终于,在2020年8月28日,它要在大银幕上映了,也成为了复工以来国内上映的第一部华语戛纳新电影。
《活着唱着》,脱胎于纪录片《民间戏班》,把镜头对准了面临拆迁危机的民间川剧戏班——"火把剧团"。
剧团一行十余人,大多都已年过半百。同一张桌子上,有人喝茶打麻将,有人择菜闲聊,有人在为演出修饰妆容……
上台是舞台,下台是生活,他们是并肩登台的同事,也成了亲密无间的家人。
他们白天打牌闲聊,傍晚上台唱戏,每天来看戏的基本都是同一拨人——一群行动迟缓,已过花甲的老人,他们每天按点陆陆续续地过来。
虽然看了几十年了,但每次还是会看到流泪……
日子虽然艰苦,但也能维持着"火把"不灭。
然而,街区正在进行重建,这个破败的剧场正身在其中。周围的房屋逐渐被挖土机推到,团长张丽(张小利饰)也收到了搬离通知书。
挂在树上的剧目板在风中摇摆不定,而背后墙壁上醒目的"拆"字笔直且坚定,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赖以为生的戏班,以及这个如同精神支柱一样的"大家庭"随时会分崩离析。
而这对于那群风雨无阻来听戏的老人来说,他们也会失去生活中最重要的一抹色彩……这些都让张丽无法再坐以待毙,而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进了这场"生存之战"中。
这就是《活着唱着》讲述的故事,表面上,是川剧团在一次拆迁中面临的逐渐消亡变迁史,实际是,是它在整个历史进程中日益衰败的挣扎。
从题材来看,《活着唱着》里描绘的川剧、小到一个普通的民间戏班,在新时代背景下面临的困境是普遍的,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在这个不新鲜的"躯壳"里却涌动着新鲜的血液。
比如,从小长在国外的新导演,带来的真实与虚幻的超现实体验。
导演马楠是在国外长大的上海人,这也是他第一次拍摄长片作品,就是这样的他,在《活着唱着》里给我们带了很多新鲜的体验和感动。
相比纪录片《民间戏班》,他用了更艺术的手法来呈现——有几组给剧场的特写镜头,会看到上方有似脱落的墙皮,又似凋零的樱花花瓣,缓缓飘落,隐隐约约的挖掘机声,时刻提示着拆迁的临近,也在预示着别离。还有几组穿插其间的房屋爆破慢镜头,唯美又饱含深意,感觉那群正在唱戏的人们也在看着这钢铁的"大爪子"轻而易举击碎了坚硬的墙壁…
以及,前景是正在拆迁的危楼,镜头从断墙延伸出来,正好是对面演出的剧场舞台,形成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好像下一秒挖掘机的铲子就会落到那个舞台上。
这些概念化的、极其有象征意义的镜头,都让人瞬间更真切地感受到了"火把剧团"正在面对的困境和焦虑—— 随时随地的支离破碎,哪怕用尽全力可能也无法阻止的无力。
在整部影片中,有一个矮矮的身穿戏服,好似土地公一样的人多次出现在张丽的视野里,他其实不是真实的,而是一种超现实存在。
它像是某种指引,带着张丽,也是带着我们,揭开了民间剧团这个戏种之外,里面的每一个人,整面临的其他困境。
张丽发现养女丹丹(甘贵丹饰),在晚上偷偷跑到舞厅做驻唱歌手。
作为剧团里最年轻的人,丹丹喜欢看女团跳舞,喜欢韩庚,她早已萌生了离开剧团的想法。
川剧只有老年人在看,年轻人不感兴趣。
张丽的丈夫,也有自己的想法。
随着川剧没落,以此为生的人们收入越来越微薄,很多人开始寻求新的出路。
比如:因为旅游业而被更多人认知的"变脸"。
"变脸"随随便便一年就能有13万的收入,而唱戏的他们每天每个人只有50、60块钱,一个月拼死拼活也就不到2000。
剧团里,不断有人开始离开去打工,有人选择以"变脸"谋求更富足的生活。
但是即便如此,张丽从未放弃抵抗,在她看来,变脸算不上真正的川剧,她十三开始学川剧,几十年里她从来停止过,这是她的人生。
《活着唱着》有一幕非常打动我的戏,就是张丽自己上台表演的那一幕,戏中戏。
好不容易邀请到文化局局长观看剧团表演,期待着能迎来一线生机,为了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他们破例免费表演,台下人头攒动,已经挤满观众,正中那个「留座」格外显眼。
在等待过程中,镜头一转,烟波浩渺中敌手已至,而张丽也已经穿上戏服,上演一出"穆桂英挂帅"。
"穆桂英"孤军奋战,这与赵丽单枪匹马为保住剧团四处奔走的现实情景相契合。借助这场独戏,我们看到了张丽一直隐忍在内心的惆怅与失落,以及面对残酷现实的无助与无奈。
但是,在最后一刻,她眼含泪光,抬起矛枪,嘶吼着向敌人冲了过去,这是戏剧中穆桂英守住自己疆土的反击,亦是张丽与现实的对抗,直戳内心深处。
《活着唱着》里每一位演员的表演都朴实又真诚,不时爆发出的张力,常常让人有所触动。
你很难相信,所有演员,都是素人,而这也是影片另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为了还原这种真实的草根感,马楠想了很多办法。就拿片中的严老五来说,在剧团里他一人"身兼数职",从枪师、鼓师、唢呐、音响到电工,全部都是他自己,没真正经历过的人真的太难驾驭了。
最后,导演大胆决定全部采用戏班的原班人马出演,拍一部纯素人演员主演的电影。
这个做法挺冒险的,但是最终的结果证明这个冒险是值得的,他们每一位在影片中的表现都非常精彩,尤其是本色出演团长的张小利,真的太惊艳了。
日常和大家生活在一起的她大大咧咧,高兴时总是仰起头咧着嘴,笑得特豪爽;
在知道要拆迁后,作为团长,她自己承担下所有,这个时候的她是隐忍的,内里有万千思绪,却不露声色。
只是默默地寻找解决办法,沉默地观察着身边的大家。
身边的人跟她说,唱川剧太不挣钱了,还不如去"变脸"。
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也没搭腔,就说了一句:"没事,你就出去吧"。
心烦意乱的她本来是沉默地坐在屋外抽着烟。身旁正在洗衣服的破旧洗衣机又出现了故障,这才把她的所有烦闷和情绪逼了出来。
独自外出寻找新的屋檐却一无所获,走了很久,路过一处空无一人的废墟,她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捡起石子砸向废弃的"拆迁屋"。
低头时面无表情,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挤满了无力、委屈、绝望……她把这些情绪转化成力量都转移到石子上,狠狠砸了出去。
张丽看起来外向、强势,但她更习惯把情绪藏在心里。
唯一一次流泪,是局长迟迟不来,台下的观众们已经躁动不安,她站了出来安抚,说着说着她哭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们可能就要解散了。"那场戏让所有观众动容,一个倔强的女人,要承受太多。
真实出演自己的赵小利凭借让人惊艳的大银幕首秀摘得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奖"最佳女主角"桂冠,还和咏梅、周冬雨、马伊琍、白百合、姚晨等专业演员一起被提名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
张小利说"拍戏时基本上是拍一次哭一次,因为电影中90%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坦白讲,我根本对电影艺术不了解,我只知道用心去演自己。"
《活着唱着》的成功,让赵小利获得了很多关注。但她并没有就此踏入影视圈。
脱去华服,卸掉精致的妆容,她又穿回了戏服、扮上花脸,往返在一个个乡间的舞台,她说,"行业虽然不景气,但就像电影的名字一样,我活着就唱着。"
可能这也是《活着唱着》的另一个更现实的意义——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总有人在默默、坚韧、无声地坚持着自己的理想,哪怕它已经不被时代看好。
电影的最后,张小利和丹丹又回到了剧场旧址,此时,这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残破的剧目牌孤独地挂在老树上。
她们唱起了《别洞观景》:"站在了船头观锦绣,千红万紫满神州。侍儿且把船桨扣,好让流水送行舟。青松翠竹绕云岫,泉水涓涓石上流……"
熟悉的家人们也陆续穿着戏服从四面八方而来,加入其中,大家欢聚一堂,尽情高歌。
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我心目中"火把剧团"最完满的一场演出,也是全片我最爱的镜头。
这也是邓婕强烈要求加入的一场戏,她本人对这部电影的一个坚持——就算曾经的剧场已经变成废墟,剧团也没有因这部片子就改变命运。
关于这部影片,就像张小利在首映礼说一样:"我们能坚持多久就多久,总之让川剧走向世界,让世界晓得我们,就非常感激了。"
让"火把"不灭,把川剧传承下去的路道阻且长,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能有更多的人认识了川剧,也更了解了川剧,8月28日,为艺术电影「留座」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