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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横店,蜉蝣人生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20年第24期,原文标题《漂在横店,蜉蝣人生》,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漂在横店的外地人,没几个没当过群演的,在群演这层底色之上才是各副面孔。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努力成为虾米、小鱼、大鱼,但更多人,始终是横店这一池水中的蜉蝣生命。
  记者/薛芃
  摄影/蔡小川
  在剧组里,百无聊赖的等待是群演们日常的状态
  坐大巴到横店时是傍晚,出了客运中心,空荡荡的,马路宽得不像一个小镇,零星有几个人把口罩挂在下巴上。我问出租车司机:"你做过演员吗?群演那种?"
  "多少年前演过,可现在谁还做群演啊?没几个钱又累,很没意思的。也就是你们外地来的看着新鲜,本地人没人当群演的。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他看出我们是被"横店光环"吸引来的外地年轻人,没准也是冲着"小人物、大梦想"而来的。这样的年轻人太多了,横店容得下他们,却也可以说容不下。每年来来去去的横漂群演有两三万人次,流动性很大,但始终只有三五千人待在这里接戏为生,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女性群演比男性少得多,她们比男性有更多的难处
  "横漂梦"
  清早天微亮,万盛南街的夜宵摊刚刚撤去,留下一地狼藉和烧烤啤酒的余味。清洁工还没开始工作,沸腾了一晚上的小镇中心需要歇会儿。夜宵的热闹与大多数群演无关,花上人均几十块钱吃一顿烧烤,对他们来说太过奢侈。本地人也不好这一口。只有夜晚刚收工的剧组和尝个新鲜的游客喜欢来这条夜宵街。
  万盛南街慢慢安静下来,整个横店还在睡觉,今天要出工的群演们该起床了。夜晚与白天交替的这段时间,是群演上工的时间。他们的生活好像与小镇的日常无关,天亮前出工去片场,半夜回来。
  早上五六点出工算是晚的,或者说正常。一两点集合上工也是有的,但不那么多。群演几点上工,取决于今天接的这场戏需要多少人。如果是拍大的战争场面,要四五百号群演一同进组,时间就得提前。尤其是古装,群演要挨个化妆换装,赶在开拍前把一切都准备好,进场候着。
  凌晨5点的横店,热闹的地方从万盛南街转到横漂广场。
  平日里,在这个"古希腊式"的圆形广场上,每天都上演着一出出"戏"。草坪上的两尊铜牛雕塑边,有人站着即兴念词,不时踢两脚铜牛,不知是发泄还是在练腿脚;那边有人练着武打招式,猛一下吊一吊嗓子;再一转头,一位穿着欧洲宫廷式连衣裙的中年女子正在直播,蕾丝蓬蓬裙,肉色丝袜配高跟鞋,大卷发下是浓烈的口红,面妆上只有口红,没打什么粉底,有星星点点的斑,不过手机滤镜会将这一切美化掉。所有这些人,形形色色的都是群演,混迹过剧组,有的现在还演戏,有的不演了,专心做直播,有的啥也不干混混日子,有的时刻准备着离开横店,有的哪里也不想去。他们都做着一个成名的梦。
  每个群演来横店的第一个门槛——演员公会办证大厅,那里的墙上印着三个大字——"横漂梦",大红色的,看一眼就打了鸡血,烙上了属于横店的信仰。
  广场围廊的角落里,地上铺着铺盖,白天有时叠起来,整整齐齐,到了晚上就是栖身之所,租不起房的横漂睡在这里,偶尔还会发生"床位"不够的争抢风波。跟广场一条路之隔有一片别墅,装修好的租金约在一年25万元/幢。
  停车场挨着横漂广场,每天满载群演的大巴在这里进进出出。围绕着广场的几条岔路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宾馆,常年住着各个剧组,宾馆门口的大巴也是接送群演的。每天清早,散落在横店各个角落的群演从四面八方赶来,像一路狂奔的小学生,要踩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他们必须在大巴出发前汇集到自己的剧组。很容易分辨出哪些是群演,哪些不是,但凡上戏的,人手拎一个帆布的靠背折叠椅,这是片场必备。只有靠在自己的折叠椅上,才能踏实而舒服地度过剧组里无尽的等待。
  到横店的第二天,我们就开始操心办演员证的事,心想着怎么也得体验一把群演的百变人生,不是吗?只有有了这个证,才能成为横店演员公会的在册演员,相当于进了一个人才库,剧组有需求时,就会找演员公会要人,工会再通过一定流程安排上戏的演员。
  "要注意一下,我们这个不叫‘演员证’,而是‘演员通行证’。我们只是一个社会组织,不具备给别人定义成演员的权力。"横店演员公会副经理周丰来纠正了我一个误区。
  在20世纪90年代横店影视城刚刚建立的时候,拍戏的排场比现在小得多,群众演员都是片场附近的村民。1958年出生的施小菊来横店定居20多年了,她是邻县磐安的人,也算得上是本地人。她所住的村子挨着"清明上河图"——一个复原宋代街景的拍摄区和景区,当时园区里拍戏需要群演,村长就会挨家挨户地询问:"明天演不演?明天上不上工?"像抓壮丁似的找村民去跑个龙套。
  所以早年间是没有"横漂"这个概念的。
  片场里偷个闲,一位演员去小卖部买东西
  2003、2004年之后,外地来演戏的人越来越多,那时候慕横店名来的人中,有不少是在地方剧团待过的,他们有舞台经验,如果是北方来的,普通话又比当地人灵光,很快就成了剧组的常客。
  随着外地演员的涌入,本地人、横漂、剧组三方的矛盾越来越多,协调其中关系的中间组织"演员公会"就诞生了,2016年在东阳市民政局注册成为一个正式的社会组织。现在通过演员公会注册过演员通行证的有8万多人。"这些人里90%以上是外地人,真正上戏出工的群演里99%都是外地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横漂。"周丰来说。横漂的流动性很大,每年来来去去都是租房住,每个月四五百元的一个单间,还带卫生间,这么多人中只有几百人在横店买房安定下来。很难有横漂把横店当成真正的家,他们是横店的过客。
  由于疫情,我们来横店的这段时间,办演员通行证之前必须"健康观察"14天,在横店待满14天后才有资格办证。这让人有些灰心。
  按照演员公会给横漂演员的分类,我们是最普通的一类——群众演员。做群演没有什么门槛,18岁以上的男女老少,只要身体健全皆可。对形象和演技都没有任何要求,放到戏里就是人堆里的一个,没人在乎你是谁。这样的群演,出工一天按10小时算,100元工钱工会抽成10%,到手就是90元;但时常有些附加项——大小淋雨加10~20块,早晨5点前集合加10块,超时1小时加10块,躺尸加10块。夏天35摄氏度以上的高温,若是普通古装布衣加10块,铠甲加30块,等等。
  形象好些的群演叫"前景",他们通常会正脸出现在镜头里,但不开口说话。只要颜值过硬就能做"前景",工钱按每天16小时220元算。
  如果说横漂演员里有鄙视链,站在最顶端的该是特约演员。"特约"是正儿八经的演员,要有演技、会说台词,还要有镜头感。他们有时要跟主演搭戏,在片中甚至会有大段表演出彩的机会。每天的报酬从300元起,800、1500元甚至更多的也有。从某种程度上说,价码的高低赤裸裸地决定着"特约"在这个群体里的优越感。
  以我们这种零镜头经验的人来说,只能从群众开始。第一次去演员公会时,正在代班的群头瞥了我一眼:"女的,短发不行!"
  "没想到啊,我们连群演都做不了!"我和同事宋诗婷是最早到横店的,却都是短头发,这个"打击"让我们相互调侃了些日子。
  "横漂梦"还没开始做,就碎了。
  《燃烧大地》剧组里,群演们换下上一场戏的衣服,准备进入下一个角色
  "活道具"
  群演们7点就妆发完毕,被拉到了片场。他们都在一个微信群里,由群头负责统一管理,群头又直接向演员公会汇报。这样的群现在有32个,男女各16个,不过所有横店的群演里,男性比女性多得多,大概得是七三开,或者八二。
  时间太早,做完造型的群演们瘫在"司令部"前的大阶梯上。这是一部抗战时期的年代戏。一个个困得连手机都懒得玩,直打哈欠。一天的等待才刚刚开始。
  到片场之前,没有一个群演知道自己今天会是什么身份,衙役?士兵?百姓还是死尸?不过有经验的群演会知道,人多的召唤别搭理,越是人多起得越早,拍的时间也越长,因为现场难以管控,总得拍上很多条,能听到导演说一句"保一条"都是莫大的慰藉。
  为什么来当群演?来之前又是做什么的?每一个来做群演的人,每天都在回答这些问题。他们互不认识,这些问题是他们相互走近的桥梁,也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好奇。有一位群演跟我说,如果想社交又不知该去哪儿社交,横店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每天身边都有新的人出现,而且很多。到了片场,就意味着无尽的等待,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的,只有手机和社交。
  我也坐在阶梯上,随机"社交"了几位。
  士兵一:20岁出头,他今天的工作是守卫在某司令部的门口。在这场戏里,有60个士兵在队里跑圈喊口号,只有4个兵是守卫,挺直腰板站着就行,不用跑也不用喊。拿到这个演守卫的名额纯靠运气,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安排的,与外形没太大关系,因为他们的脸不会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最终只会是一个虚化的背景一闪而过。
  他是内蒙古赤峰人,才来横店两周,带着5000块钱坐飞机来的。大三在读,网课都结了,就想着来横店体验生活,感觉还不错就在这儿先混着,想走时随时可以走,一身轻松。前几天在另一个组里当群演时看到了迪丽热巴,他觉得这一趟横店来值了。不过只是两周多的时间,就已经晒黑了很多,他说虽然天天都穿着长袖长裤,也不知为什么紫外线就能透着衣服把人晒得黢黑。
  士兵二:32岁,从河南来,有两个多月了。他是来横店找对象的,30多岁在老家每天都被催婚,听老乡说有朋友在横店当群演,谈了个女朋友,他便动了心。
  这一天,他演的是跑圈喊口号的士兵,双手持着机关枪扛在后肩,有四五斤重,顺着导演指定的路线一遍遍跑,嘴里跟着领队喊道:"不怕死,不爱钱,保国家,保民众!"这一场戏拍了足有两小时,跑了好几十趟。
  他刚到横店没几天,就干了一次两天两夜的活儿。其中有一场戏是演躺在地上中毒的人,他最讨厌脸上化特效装,从嘴角到脖子都要用特制的红色颜料涂上,涂完之后不仅吃东西不利索,一照镜子更是觉得可怕。他没有一点明星梦,只想赶紧找到一个愿意陪伴他的好姑娘。
  "所有的士兵都过来!"聊着聊着,场务拿起扩音喇叭召唤着坐在台阶上休息的群演们。他们跟我说完自己的故事,转身就扎进大部队里,找不到了,我连名字还没来得及问。
  今天这场戏是这部片子的一个大场面,现场来了100多个群演,百姓、士兵、守卫、报童、黄包车夫、游行青年,来回来去的都是这些人演。他们这一天,可以体验好多种人生。
  "我就是奔着体验生活来的,想当富家小姐,也想做丫鬟,还想当青楼女子。"一位年轻的女孩说,"虽然我可以穿上各种各样的衣服,站在唐宋明清、民国、现代的建筑前,可又有什么用呢?我们通常只有两个动作:站和走,偶尔小跑。"能体验的只是变装,而不是多样人生。
  横店这地方,比起造梦,更容易碎梦。做群演,能满一年的都是老人儿了,若是来体验生活,两三个月是极限。对于导演来说,群演不是真实的"人",而是道具,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摆,在片场,他们是被任意调遣和支配的"活道具"。
  女性来做横漂,更是极其艰难。听闻一个副导演调侃:"横漂女演员为啥少?因为不需要啊!资方塞进个女一、女二,制片塞进来女三、女四,女五、女六是导演的关系户,连女七、女八都定了。到了横店,能分到三句词的女特约都是大角儿。年轻女孩最好别来当横漂,阿姨、老太太还是能接到点戏的。"他调侃得如此残酷,而现场的女性群演的确是少,女群演能演的无非是宫女、丫鬟、百姓。
  路边的商铺前,几个女群演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些男群演一遍遍跑圈喊口号,百无聊赖的样子。
  聊起来,她们比这些大老爷们的忧思多多了:
  女百姓一:她背倚着廊柱,口中一直碎碎念着"生活不公"之类的词。这场戏里,街面上需要两个穿旗袍或洋装的女百姓,但通知了五人,导演比对一下形象,只用两人,其余候着。她是被淘汰下来的。
  她开始向我抱怨生活的苦难。从小父母离异,都不太管她,她的生活里充斥着尔虞我诈和人心不古,她觉得自己太单纯,被网贷骗了钱,这也就算了,连朋友都来骗她的钱。她的工作里,能力不好的都混得比她好,她的生活里,长得没她好看的也比她混得好。这世界似乎独对她不公。她抱怨的样子比祥林嫂更丧气十倍。
  女百姓二:一直在旁边指责女百姓一的无脑和哀怨,她觉得坐在阴凉处等着挺好,比在镜头下来来回回地走却永远无法在镜头里找到自己好多了。她觉得自己有点胖,所以才没被导演挑中,"横店还是个看脸的地方"。但她的优越感不来自样貌,而是大脑,她说之前写过网络小说,虽然没什么人买单,但毕竟是个创作者,她来横店是收集素材的,"总有一天,我的剧本也要被拍出来,我得先学学"。
  聊久了,她也开始抱怨——抛弃她的男人、没眼光的读者、复杂势利的网文圈子,连当群演被分配到的伙伴都是个让人烦的"祥林嫂"。我突然感受到,快乐的幸福的人是不会来做群演的。
  群演余建华在没戏的时候,会去步行街的热闹街头扮财神做直播,每次一扮上,便成了游客争相合影的红人
  逃避现实的一根稻草
  中午放饭,是最让人开心的时刻。片场的一个老头儿从一早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休息等待的时候,群演们的脸上都满是疲态,眼神发直,冷漠得让我有点儿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只有这个老头儿见我时会点头微笑。午饭时,我坐到了他身边。
  他叫余建华,还没到60岁,但留了一把白胡子。上午那场戏里,他演的是清晨蹲在路边漱口的大爷,端着一只浅口的破陶碗,穿一身褴褛的布衣。每拍一条,他都要真漱口,再把碗中剩的一点水倒在路边,拍拍衣袖。导演每喊一次"卡",他都要走到片场的另一个街区去接水,没有人给他准备一盆水放在那儿备着。
  余建华本是陕西宝鸡乡下某村的村主任,前两年村里改革,他成了"空架子",什么事都做不了,又跟其他干部发生了点争执,一气之下便辞了职。眼看着就要到退休年纪,他这一冲动,后半生突然没了着落。他离梦想最近的一次,是给村里张罗建一个"少数民族文化村"的旅游项目,他想在村里搞旅游,却没搞成,后来连这个小小的乌纱帽都没了。
  余建华带我在片场里转悠,东看看西看看,遇到熟人打声招呼,微笑。他把我领到休息室,偌大的一间民国样式的老宅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支开的折叠躺椅,地上散落着各式鞋子,都是群演换上戏装鞋后脱下来的。折叠椅也有等级之分,是某种身份的象征。从七八十元的到四五百元的,群演、特约、小角色、大角色、片场工作人员,坐的椅子都有细微的差别,"关键是看龙骨什么材质的,瓤不瓤"。余建华的折椅不打眼,他说在片场无聊时会看书,便从包里掏出一本《影视剧片段改编教程》:"你帮我看看这书咋样?是一个横店影视学院的小孩送给我的。"
  中午到下午,片场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总能听到打呼的声音,鼾声是交替着的,总有人睡着,总有人醒来。走过服装车,地上扔了一大堆民国样式的黑色布鞋,满是干泥,有四五百只,但早已不知道哪只和哪只原本是一对,它们像是从挖土机斗里倾倒下来的黄土一样,乱七八糟地堆叠在地上。"服装什么的都无所谓,就这鞋太难穿了。要找到一双合脚还能干净点的鞋,比找媳妇还难。"余建华跟我说。
  他与妻子分居已有十几年,上一次见面是三年前,两人性格不合,总是争吵,却谁都不说离婚,就这么一直僵着。余建华觉得很闹心,却又无能为力。他听说横店可以演戏,就来了,已有半年多。来到横店的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女儿在西安安了家,也无需他操心。因为之前是村干部的关系,大小是个当地名人,就有县里记者给他写报道,发在县委宣传部的微信公号上。这一发,全村都知道他跑来横店当演员了,好生羡慕。"可我现在太骑虎难下了。你说干群演一天连100块钱都不到,能干个啥?村里人还以为我出名了,我都不知道该咋说。"余建华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再努力三个月,如果还是混不成特约演员,混不到台词,就撤,也别管村里人咋想,回家好歹还有个一亩三分地。
  疫情期间,他的一个朋友交不起房租,差点被房东赶走,余建华便借了点钱给人周转,度过一时的艰难。后来因为交不起房租的人不止一个,演员公会决定给每人500元的补贴,这才让很多横漂过到现在。而余建华借给朋友周转生活的,是100块钱。说到这里,他眼睛有些润。
  我们从早上6点进化妆间开始跟组,虽然其间频繁地与人交谈,但更多的时间仍是等待。晚上11点,我还坐在"旧上海"的车站座椅上发呆,两眼直直地盯着对面三四十年代的可口可乐广告牌,感慨起这瓶身设计得真经典,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在片场的16个小时之后,只能发出"我是谁?我在哪儿?"的人生拷问,其他的什么都无法思考。无尽的等待太过消耗,连男二号也在片场开始劈叉练功了。
  正在发愣时,听到旁边一通电话,一个东北口音的年轻男孩:
  "工作性质就在这儿放着呢。"
  "你就别寻思开小吃了,你看看那店铺得多钱?"
  "行了妈,你别老唉声叹气了。"
  "我自己有办法的。现在不就是在想办法吗?啥不都得一点点来。"
  "我这儿没事,你自己干活啥的注意点啊!"
  疲惫的片场一天,终以温暖结束。
  演员提爱民(右)面对镜头时颇有戏剧感
  跑组
  接触了很多群众演员之后,我感到茫然。抱着好奇心来玩的人,在横店漂几天就走,留下来的很多人,生活如死水一般,每天等待着上工,上工后仍是等待,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像是深圳的"三和大神",每天只做薪资日结的工作,干一天算一天,赚够了后三天生活的钱,绝不再多干一点儿活,曾经的"淘金梦"被现实磨成了渣。久而久之,他们越来越离不开横店,因为这里自由,没人约束,没有现实世界各种KPI的考核和生活压力,不过他们依然做着天上掉钱、明日暴红的白日梦。他们患上了一种独特的病——横店综合征。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吧?我仍觉得,横漂总该还是有一个通道,通向更好的生活和未来。于是,我继续见人。
  "我们晚一会儿碰头,我要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提爱民要去的是大智街59号,一个专供横漂的二手超市,卖的都是生活刚需——锅碗瓢盆、风扇衣架之类。因为横漂的流动性大,大多手头也不宽裕,二手超市在这里显得格外重要。
  给我的微信语音里,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又挺温柔,像是包裹着海绵的一块砖头。好几天前,我就在朋友圈看到了提爱民发的她演过的角色——农村妇女、妈妈或是婆婆、厨娘、老鸨。她不爱演老鸨,"有点太媚了",但也能演,不挑。
  在这次来横店之前,提爱民已经有几年没回横店了。她一直在北京做演员,住在燕郊,演特约或角色。虽然在北京价码不高,但机会更多。由于疫情的缘故,好多在北京筹备的剧组没法如期开工,机会骤减,提爱民不得不重回横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一个一个剧组地去"求职",在演员圈子里称为"跑组"。
  在横店,宾馆的客房总数量过万,这些客房不但要接待游客,还要接待剧组,承担着剧组临时办公室的角色。所以,跑组也就是跑宾馆。这些宾馆在哪里、几层楼、房间如何分布、哪些宾馆的前台好说话、哪些宾馆的公共卫生间干净些,常年在横店生活的演员最熟悉不过。每个演员心中也都有一份自己的"跑组地图"。提爱民要重新开始熟悉这一切。
  这是提爱民第二天跑组,前一天,她在横店的大小宾馆之间走了一整天。见我之前,她特意换了一双"洞洞拖鞋",因为之前穿的球鞋已经把脚后跟磨出了泡。提爱民的跑组是真的"跑"——用双脚丈量横店。我们在出租房旁的一家快餐店吃了份盒饭,这是个演员的小食堂,不做饭的演员会选择这里,三个素菜的盒饭8元,一荤两素12块。吃完她带我坐公交去最远的一家宾馆,准备一家一家往回城方向走。其实跑组并不复杂,就是准备好一堆自己的"影视简历",一家一家地送,让负责选角的副导演认识你、记住你,如果这次的戏没有机会,那么还有下次、下下次。
  提爱民是青岛人,年轻时在青岛做自己的婚庆公司,也做主持,她口才好,很会活跃气氛。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一部戏中演了一把,便喜欢上了。从第一次算起,她的戏龄已有20多年,大大小小出演过不少影视剧,以前还被地方媒体称为"妈妈专业户"。
  "你不是常年住在横店的吧?"选角已接近尾声的电影《倚天屠龙记》的副导演迅速瞄了一眼简历,正反面一翻,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是的,几年前在横店待过一段时间,中间因为拍戏,断断续续来过。这次又来,计划着要长住了。"提爱民答道。
  副导演是常年混迹横店影视圈的,对在横店拍的戏门儿清,扫一眼简历就知道这人的来头儿,这是在横店做选角副导演的基本素养。
  刚到这家宾馆楼下时,我们碰到了一位演员,穿着戏服,匆忙地拿了些东西准备去片场。提爱民随口一问:"请问这是拍什么戏?"年轻小伙儿满身是元气,答:"我是崆峒派弟子,今天要拍最大的一场戏,围攻光明顶。"提爱民不喜欢看武侠,便问我光明顶是什么,崆峒派是什么,我把我仅有的武侠知识讲给她听,她很兴奋,念叨着,一会儿导演要是问起来她就有的说了。
  这一天,我跟着她跑了6家宾馆,见了十几个剧组,听到了好几遍"提老师,我有您微信,我们见过"。从第二家到第三家长征宾馆有3公里的距离,要穿过一段山林,从镇郊走到镇区。横店镇的四周多是小丘陵,郁郁葱葱的江南景色,却把横店变成了个小盆地,一到夏天就闷热得够呛,所以夏天在横店拍戏是件挺遭罪的事。我们走了一路,她跟我聊着自己的事——婚姻的不幸与事业的艰难。不过能真切地感受到,她是真的热爱表演,"过瘾,就像玩游戏一样不能自拔"。
  "我们老演员,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所以我们没有包袱。别看那些副导演一个个都那么年轻,我们还是喊他们‘老师’,是行业里的尊重,也是真的没什么心理负担。"
  为了带摄影师给她拍照,几天后又见到了提爱民,她的精神状态很好,接了一个厨娘的角色,这是一部大戏,主演都是当红流量明星。她刚做好妆发,等着去片场,我邀她随便吃两口早餐,这样摄影师拍起来更自然些。我第一次感受到提爱民作为一个老演员的专业度,不用任何交代,她便知道该如何在镜头前展现自己,既不做作又能好看。
  在横店,就算都是演群众,每一个行当也都有着隐形却严格的等级之分。这一点我是通过一通电话意识到的。有一回我想约个资深的特约演员见面,电话中大意了,我说我想写写横店的群演,对方有些生气:"是谁告诉你我是群演的?"我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但已经晚了。我好像不小心触碰到了他最痛的伤疤。
  在横店做演员,从群演到特约是一道坎,但做到特约就是瓶颈了,再往上走非常困难。因为通常剧组在北京、上海筹备时,就会把大多数角色的演员定下来,到了横店,所剩挑选的余地就不多了。横店演员生活在横店的保护罩里,总能有戏拍,虽然赚钱不多但吃穿不愁,若想再进步,就必须走出横店了,对于大多数留在横店的人来说,"更进一步"是一生都难以做到的。
  在横店待了些天,我接触的是横店最底层群体,漂在横店的外地人。同事采的算是稍有些权力的人,他们能搅和得动"横国"这一池水。这两种人,没几个是横店本地人,在"横国"江湖里,土著反倒成了局外人。这两种人,像极了唐顿庄园里的楼上楼下,楼下的人上不去,楼上的人也只会给楼下的人回以礼貌性微笑,中间的楼板厚而坚实,难以逾越。
  我们在横店待满14天后,已经有办演员通行证的资格了。虽说是短发不能接戏,但办证还是可以的。一旦办了证,我们会被安排在一个常年沉默的"短发群"里,以示安慰。但14天后,这个证对我已经不再有诱惑力了。

霞光从人物名字上,可以看出导演编剧用心良苦作者石头大侠霞光电视剧就像一块吸铁石一样,磁场那么大,到点准时收看,而且也随着高大霞的情感变化而变化。高大霞在给父亲和哥哥烧纸那场戏,佟丽娅演的太真实了,她把自己的委屈,以及自己的贩卖淫秽物品牟利情节是否严重不能仅看视频数量,要综合判断案号(2015)温乐刑初字第1435号案情简介陈某因涉嫌犯贩卖淫秽物品牟利罪于2015年4月30日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5日被逮捕。乐清市人民检察院以乐检公诉刑诉(2015)1914春分后效游春分第三天,老公带着我和二丫去效外转转。二丫十个月了,回头有一年多没来效外了。春风拂面面,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处处盎然生机。心情瞬间活了起来。二丫第一次见这么多景物,真是目不暇接,七夕秀恩爱这几天看到网络上七夕秀恩爱满屏,央视晚会上全国模范夫妻也秀了一把。羡煞人!今天老公刚下夜班进屋,我就旁敲侧击地给他说昨天有个条友说给他老婆发了一个红包,弄了一肚子气。那爷们给他老婆你真的看懂了西游记吗?西游记到底讲的是什么故事?说起西游记,大家都不陌生吧!中国四大名著之一,里面有会七十二般变化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贪心懒惰的猪八戒猪悟能老实巴交的沙和尚沙悟净,还有一心想要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唐玄奘。除了这师徒四人,哥伦布是怎么发现新大陆的?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出生于1451年。这个时期的欧洲思想百家争鸣,许多人热衷于探索发现新大陆。我们称其为文艺复兴时期。人们绘制出新大陆的地图。他们建造船只驶入他们之前从未涉足的领域。西唐嫣ampampamp罗晋的爱情太甜了,娱乐圈的模范夫妻自从和罗晋结婚后,唐嫣在生活中一直保持低调,她透露自己为了投入妈妈角色,压根就不关注圈内消息,直到早前复出,她才重新适应娱乐圈生活。婚礼低调却甜蜜2018年,唐嫣和罗晋在社交平台上十七岁的单车我11地久天长从忧愁迷茫走向成熟作者石头大侠王小帅,1966年5月22日出生于上海市,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华语影视导演编剧,中国电影第六代导演之一。王小帅的电影,更多的是忧愁情节。从十七岁的单车的拍摄,走向一路跌下神坛的小燕子赵薇娱乐聚焦昨晚赵薇演过的作品被下架,全网相继得到封杀,明星好友紧接着删除与之合影照片及相关言论。小燕子昔日聪明可爱的小燕子,如今怎么这么遭人嫌弃?这与近期娱乐圈内相继揪出几位劣迹艺人学霸失足背后的思考8月26日,吴谢宇弑母案在福州中院一审公开宣判,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诈骗罪买卖身份证件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2015年6月,吴谢宇就网购了刀具冰箱除味剂真空压缩袋等作案工具。2医学生考研对就业后的影响有哪些?医学生在医院实习期或上岗初期,大部分都有一个愿望,考研。这决定着医学生的择业层次选择。今天丫丫m给毛孩子们聊些干货。目前,县级医院招研究生条件有优惠政策,比如晋级优先,培养人才提拔
63岁节俭大姐相亲,要零花钱被拒后坦言不能当免费保姆三毛曾说爱情,如果不能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样实实在在的生活中去,是很难天长地久。年轻的时候,我们追求风花雪月的爱情,经历过人生的沧桑,很多人终于明白,每个月有固定的生活费,才INTO1全员11号录快乐大本营?全国巡演定档为新专辑苦练舞蹈今年的男团选秀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创造营2021庆怜未能出道意难平引发了粉丝的不满,那边青春有你3因为群众举报余景天而被迫停播整顿,总决赛遥遥无期。所幸的是,创造营202创4老东西team导师Amber上节目被批,伯远边缘化,俞更寅团宠?创造营2021虽然结束了,但对很多人来说,除了INTO1之外,闯人们的活跃表现更让大家觉得开心。大家在直播间里面随意连线,交谈或风趣幽默,或小学鸡争吵,都让人觉得没有白追这一场选秀十几万的增高针是智商税,我却不敢给孩子停药开菠萝财经(kaiboluocaijing)原创作者苏琦李楠路俊迪金玙璠吴娇颖编辑苏琦这届家长开始鸡身高了。一年花十多万给孩子打增高针的家长并不少见。在家长眼里,孩子的身高是头等大24年前的雪花神剑杨恭如颜值的天花板,龚慈恩都给她做配90年代,在白眉大侠和甘十九妹之后,内地的武侠剧也呈现出新的生机。比如卧龙生的武侠小说绛雪玄霜也曾经被改编成为电视剧,大咖如云,是一代人的情怀。现在看来,这部剧是非常狗血的,甚至三大约在冬季有泪点的电影,纪念怦然心动的爱情1986年,齐秦与王祖贤因电影芳草碧连天结缘,经历15年的分分合合终究没有走到一起。冬天的脚步越走越近,每到了这个季节,我总会想起大约在冬季这首歌以及其背后的故事齐秦和王祖贤也许很爱情公寓5开播一周后口碑触底反弹,原来的味道回来了爱情公寓5目前在爱奇艺平台已经播到了第16集。影片开始的歌舞剧风格,确实让观众接受不了,但从第3集开始,随着剧情的深入,爱情公寓5就慢慢有了以往的味道敢爱敢恨勇敢坚强刀子嘴豆腐心的豆瓣评分7。4,排片却只有3。6,你让人潮汹涌怎么逆袭2021年2月12日总票房高达17。36亿元,放映场次共计47。11万场,实现总出票量3452。46万张。其中在单日票房方面也超过2019年2月5日曾创下的14。58亿元单日票房成怦然心动后,我们该怎么避坑婚恋中的选择题?理娱计划第七期从怦然再心动的恋爱节目推理社会大局观的婚恋选择难题1。王子文的对象是高富帅富二代贵公子吴永恩2。白冰的对象算是个实用经济男刘元韬2。王琳的对象是小他十多岁的商人方磊4与心动异性过招如何解读对方潜台词赢得爱的筹码?怦然再心动视频加载中怎样识别对方是真喜欢你?还是来者不拒?或出于某种目的?只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怎样才让你有感觉的人自然而然地对你动情?今天带你从怦然再心动的恋爱节目中管中岳云鹏早已身价上亿,给5位姐姐送车送房,亲弟弟却还在农村种地虽说相声是一门传统的曲艺,但是相声班社德云社却是如今在年轻人中最具人气的喜剧顶流团体,其旗下的各位相声演员因为拥有极高人气,登上了不少的综艺,拥有大批量的粉丝而被称作是德云男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