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第三十一章胜而不美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
而美之者,是乐杀人。
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
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释义:
兵:上部的"斤"表示斧头,下部形如双手托举。第一个"兵"是指本义兵器,后面的"兵"应指军事行动、武力。
器:"口"代表容器之口,"犬守四口、以防丢失"表示器具。第一处指本义器具,器物;后面代指用具、可以加以利用的事物。
处:本义存在、置身,也可理解为处理、处置。(同24章)
君子:崇道尚德的人,有修为的贤臣良将。(同26章)
居:本义为蹲着、闲坐,引申为处于、位于。
贵:尊贵,以……为尊。
恬:本义安静。恬淡,恬静淡泊。
美:本义指漂亮、好看。这里指美德、令人满意、赞美。
乐:本义指一种木结构的带弦的乐器,能够给人带来快乐。
吉:把盛满食物的物体放在供桌之上,表有吉庆之事。
尚:从八、从向,本义尊崇、注重。
凶:本义指在"人牲"头上燃起烈火,指不吉利。(同30章)
泣:站着流泪。
丧:本义逃亡。引申为丢失、死亡。
直译:
兵器,是不吉祥的东西,万物都厌恶它,所以有一定修为人不会与它为伍。崇道尚德的管理者平时居处以左边为尊贵,打仗时则以右边为尊贵。
以武力来获取是不好的做法,不是崇德尚德之人的手段,哪怕迫不得已这么做,他们也会淡然处之,打了胜仗也不会赞美它。那些赞美打了胜仗的人,是把打仗杀人当成乐事的人。而把杀人当成乐事的人,也决不可能实现高度参与治理天下的志向。
吉庆的事情以左方为上,不吉利的事情以右方为上。用兵的时候,副将在左边,大将军在右边。这就表示用兵打仗要以丧礼的仪式来处理。
杀人太多,应该以悲伤的态度进行默哀;打了胜仗,应该以丧礼的仪式来对待死去的人。
意译:
兵士兵械,这些都不是啥好东西,万物都厌恶他们,因此,有修为的人更不会使用他们。崇尚"道德"的贤臣良将日常起居和处理事务时都用左边来代表尊贵,而用兵打仗的时候却以右边来代表尊贵。
用武力和强迫手段来达成目的是不好的预兆,往往潜伏着危机,所以崇尚"道德"的人都会鄙视这些手段,更不会轻易使用这样的手段。即使到了万不得已,他们也会点到为止,他们不会以用武力获得的胜利为荣。那些赞美以暴力取胜的人,属于嗜杀成性的好战分子;而嗜杀成性之人,往往难以获得天下人的认同,难以实现窃国篡位的野心。
喜事贵贵,丧事敬右。同理,在兵营之中,副将在左,主将在右。其意思就是说要以丧事的形式来处理用兵之事。
战争往往会造成伏尸百万、饿殍千里的惨状,所以要以悲伤的心情去看待战争,如果获得了战争的胜利,更要用丧事的礼仪来祭奠这场战事。
解析:
本章是对上一章的进一步展开。
在本章,老子首先提出"兵者不祥之器"的观点。何以见得是"不祥之器"呢?老子说,首先,"物或恶之",万物都鄙视它;其次,从古自今皆以左为贵,而用兵者则相反,以右为贵,所以说从文明伊始,人们就总结出了这个朴素的道理。
然后,老子进一步阐述,崇道尚德的人和已经有一定道德修为的人,他们耻与兵者为伍,更不会轻易使用"兵者"。到了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为了顺天应人而使用,但是,他们不嗜杀戮,往往只要达成最初的目的→调整好事物发展的方向、使之顺应天道人意即可。并且,即使纠正了方向或偏差,及时减少了"兵者"带来的不利影响,他们也会觉得有愧"道德"、有损修为。
紧接着老子又说到,有道者和君子确实是这样做的,而其他人呢,是不是这个世界真的这么美好呢,是否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些呢?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否则世间哪来那么多战争?所以,老子又说道,有一部分人不仅不崇尚"道德",居然还背道而驰,这些人嗜杀成性、以杀戮为乐,虽然他们一心想要得到天下,虽然他们以为暴力可以统治一切,但他们终究是不会得逞的!就算偶然得到,也必将迅速失去!
最后,老子对"用兵之道"进行了总结:以丧礼处之。什么意思呢?老子说,前面已经说过了,左为吉祥、右为凶丧,而在军事中貌似正好相反,其实不然,因为以右为尊的军事中越是高层决策者对战争的影响越大,越应该对战争负责,所以,处"右"的主将更接近"凶丧"!所以,只要是战争,就有人员伤亡,就应该心存愧疚、就应该悲哀伤痛;而胜利的一方,不可避免地杀戮更重,更应该应丧礼来祭奠逝者、告慰生灵、警示后人!
说明:
①本章中的"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一句与24章相同,个人倾向于本章应删除。
②本章中的"以丧礼处之"一句共出现两次,个人认为第一次出现的"言以丧礼处之"疑为后人对上一句的注释,应删除。
③个人认为,《老子》中的"君子"、"有道者"和"圣人"三者是指三种不同的修为境界,是层层递进的关系,即:君子→有道之人→圣人。("君"按照本义,大约就相当于现在说的"人民公仆"[机智]。现在回头看看,之前有些章节、字句理解是不对的[我想静静])
君子:应该是指"崇道尚德"的人、有修为的贤臣等"更为恰当。
有道之人:是指有一定道德修为的君子。
圣人:得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