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我早恋了。那时我和同村的小涛一同在四十里外的城里读中学,每到周末都是他骑自行车带我回家。有人说,初恋是没有理由的。当有一天 小涛忐忑地告诉我他喜欢我时,我红着脸羞涩地承认:那也是我的感受。于是我们之间有了凝眸与牵手,有了拥抱与热吻…… 2015年夏,十七岁的我俩初中毕业后双双回到了家乡。早已看出眉目的小涛父母托人到我家说媒 ,由于我们两家世代居住在一个村,我的父母对小涛印象也不错,就很快答应了这件事。在两家就彩礼多少进行进一步协商时,村长和乡里一民政部门的同志来到我家,拿出一本《婚姻法》,告诉我们:女方要年满二十周岁、男方要年满二十二周岁才能结婚。 小涛对此很沮丧,而我却并不这样认为。我虽然喜欢小涛,但不想这么早就成家。我希望自己能趁着年轻到外面闯一闯,学点东西,总不能种一辈子庄稼地吧。 2016年初,小涛随舅舅进城学了木匠。我说服了爹妈,和同村的几个小姐妹来到了省城,开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 刚刚踏入这座现代化的大都市时,这里的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车辆看得我眼花缭乱。与它相比,别说我们家乡那个巴掌大的小村庄了,就是方圆十来里地的县城也不值一提了。 打工的生活是不乏艰难与辛酸的。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我在一家洗车行擦了两个月的汽车,当了一个多月的家庭保姆,还在一家个体服装店当了一段营业员。由于自己文化浅,加上对都市生活不很适应,这些工作都没干长久,也没攒下什么钱。直到2017年8月,我才在一家餐馆落下脚跟,做了餐厅服务员。两个月后,正是这家餐馆改变了我打工的历程。 国庆节时,老板又盘下了相邻的二间门市,扩大了营业面积,小餐馆变大酒店了。老板娘让我出去找一家装潢社来做新牌匾和门面。我走了三道街,才找到一家美术装潢公司。他们来人量了尺寸,设计了图案和字体。最后和老板协商,连工带料合计费用八千元。 几天后待我去付费时,公司的人拿出四百元钱给我做回扣。我不大清楚回扣的含义,但还是接过了这笔钱。他们说今后若有这种生意还让我介绍来,5%的信息费当场兑现。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在这座城市里挣钱并不都像出力打工那样难。那一夜,我拿着轻轻松松就赚来的四百元钱辗转难眠…… 自此以后,我密切关注附近商家的动向,一发现有出兑转手或转行的,我就与那家装潢公司联系。生意做成后,我坦然去领取那5%的信息费。到2019年初,我在餐馆打工赚了不到五万元钱,而领取的信息费却已超过了三万元。 过完春节,老板娘让我做外采,每天上街购买各种用料。于是我开始奔走于附近的几个菜市场,这样又有七八条街纳入了我的视线。到年底一算帐,除去各种花销,我已有十万多元的积蓄了。虽然这一数目在一些大生意人眼中不值一提,但对于一个外出打工刚满二十岁的女孩来说,可说是成绩辉煌了。 2020年夏,我干脆辞去了餐馆的工作,与人合租了一间楼房,干起"信息服务"的专业买卖来。除了介绍牌匾制作,我还卖保险、卖奖券…… 转眼,2021年的春节到来了。在家人和小涛的一再催促下,我带着自己这几年打工赚回的十几万辛苦钱回到了家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盖新房。于是我在省城赚了大钱的消息不胫而走。 然而,这一消息却给我带来了灾难。我发现昔日那些对我很友好的婶婶阿姨大姐小妹开始对我戳戳点点、议论纷纷,连父亲都反复地问我在省城这几年具体干什么,怎么能比别人多赚那么些钱?后来,是同村的一位和我童年时很要好的表姐偷着告诉我:"村里人都怀疑你在外面当了干了特殊职业……" 我一听差点没气昏过去。然而更可气的是,这次回乡本来是小涛催我回来成婚的,可听到村里人的议论后,他又犹豫起来。每次见面,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新房建好后,我再次决定离开家乡这片土地,回省城继续我的打工生涯。那天晚上,得知消息的小涛约我出去。在村边的小树林里,他突然跪在我的脚下,告诉我他相信我了,别走了。面对昔日恋人,去意已决的我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我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当我离开家乡的那一天,老村长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说:"唉,都怨我。要不几年前不就……" 我打断他的话:"不,我应该感谢您老人家才是"。我知道,这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