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一个最难塑造的英雄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作者/来源：CBR（2006年2月16日）
　　雨果·维文在《V字仇杀队》中扮演的角色是V，一个反传统的英雄，竭尽全力践行自己的信仰和对抗控制英国的压迫性政府。V的身份从未被揭露，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角色代表了什么，以及他对那些进入他生活的人的影响。
　　《V字仇杀队》 《V字仇杀队》
　　最初，V的扮演者是詹姆斯·鲍弗，但在开始制作后不久，他就退出了，然后维文取而代之。这意味着在电影的前期制作完成和拍摄开始之后，维文才进组。
　　考虑到角色的特质——事实上他在整部电影中都是「隐身」的，以及他在最后一分钟才进组，维文作为演员面临着许多挑战。在这次采访中，维文谈到了这些挑战和很多细节。
　　《V字仇杀队》（2005）
　　记者： 雨果，能不能请你先说说戴着面具表演的挑战？你有摘过面具吗？
　　雨果·维文 ：有趣的是，V在影片里还模仿了其他几个人物，所以在拍摄的前三天我没有戴面具，这对片场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开场介绍。至于戴着面具表演的挑战，因为我一直戴着同一副面具，所以它是一个固定的印象，不过你可以通过光线改变头部和动作的特定角度。所以，这不仅仅是给演员提出的挑战。
　　这是面具的制作者、演员本人和导演共同所面临的挑战。这是一个协作性的挑战。对我来说，主要的挑战是他的表情是固定的，但他有很多台词。你可以在剧本中读到他要说的话，但你看不到他的脸。你读着他说的话，然后就进入了下一个场景。所以，你只能在纸面上了解这个角色，但在屏幕上他似乎一直在那里（喃喃自语）。（笑）
　　记者： V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除了他在集中营的经历，也没有太多的背景故事，那么你如何从内部构建这个角色呢？
　　雨果·维文 ：一般来说，当你被要求做某件事时，你会在几天内飞到世界的另一边，然后跳进角色的皮囊里。我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所以我很早就决定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技巧练习——我根本不打算在面具的问题上投入太多感情，而是尽我所能让面具发挥作用。
　　事实上，他只是一个想法。当然，他是一个人，但你永远不知道他是谁。原作者从来没有真正说明他是谁，所以我当然也不能钻这个牛角尖。
　　记者： 所以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是什么样的？
　　雨果·维文 ：V很喜欢发表观点，但他有很强的目标感和方向感。他也是一个备受折磨的角色，所以我想这就是他人性的一面。他遭受过肉体上的折磨。如果你在寻找一个面具下的真实的人，那么这个人曾经在精神上和身体上受到过国家的严重虐待，他正在寻求对那些虐待者进行某种形式的个人报复。他还有英雄的一面，他是个解放者。所以，他既是复仇天使又是一个解放的、充满希望的想法，如果你把这个想法推进得足够强烈，事情就会发生改变。
　　记者： 在这种情况下，你作为演员的主要工具就是声音。那么，你是否需要避免过度的声音表演？
　　雨果·维文 ：我们在拍摄时其实重点在于捕捉表演，因为戴着面具发出来的声音往往很低沉，也就是说，整体的表演是在后期制作中完成的。所以，试着找到当天的表演状态是很重要的，这样它就可以被重新创造，即使在它被剪掉之后，我们也可以插入或改变一些东西。所以，它也有积极的一面。
　　记者： 你觉得《黑客帝国》和《V字仇杀队》之间有什么主题上的联系吗？
　　雨果·维文 ：说实话，我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我相信参与了这两部电影的创作的拉里和安迪可能有一些看法，我知道他们对个体、个体责任和国家管控的主题有一定的兴趣，这两者在主题上是相似的。一个庞大的管控机构和被监禁的个体，两者是相关的。
　　《黑客帝国》
　　记者： 你和詹姆斯·麦克特格在《黑客帝国》里就合作过了……
　　雨果·维文 ：其实在那之前我们就认识了。
　　记者： 和他合作的感觉怎么样？
　　雨果·维文 ：太棒了。我们相处得非常好，平时也会来往。他认识我们的一个好朋友，所以在和他合作《黑客帝国》之前，包括拍摄结束之后，我们四个都会一起出去玩。他是我的好朋友。
　　记者： 如果这不是一部沃卓斯基风格的电影，你还会在最后一刻决定参演吗？
　　雨果·维文 ：我觉得会的。当时我到了柏林之后，他们就在那里，我认识他们所有人，我认识美术指导欧文·帕特森，我认识特技人员，这让事情变得简单多了。但如果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你多快能到柏林？这是剧本，你能看完然后明天给我答复吗？」我还是会答应。
　　记者： 我曾经采访过特伦斯·斯坦普——曾在《超人2》和《艾丽卡》中扮演过漫画人物，他说自己总是想弄清楚这个角色是如何从书面穿越到银幕上的。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或是模仿漫画中的V的动作？
　　雨果·维文 ：不，没有时间。真的没有时间。书里的V十分沉静。是的，他会动，你也能看到他坐在屋顶上，但他总体来说是非常沉静的。问题是，要让这个面具起作用——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必须相信我对任何身体动作的直觉，无论是头部还是肢体的动作。我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或计划，我只是需要进入角色的皮囊，并基于自己当时对故事的有限了解去行动。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技术问题，因为我真的没有时间深入研究这些东西。我几乎是立即回复了他们：「听着，我到这里了，我会努力演好这个角色的，但如果我搞砸了，请直接告诉我，我们再换个方法试试。」
　　记者： 你有没有在片场说过，「好吧，我知道该怎么演了。」
　　雨果·维文： 第一天拍摄的时候他们似乎很高兴，他们觉得我演得还不错。詹姆斯没有扯他的头发！我得到了很多积极的反馈。
　　记者： 从你接电话到开始拍摄有多快？
　　雨果·维文 ：我记得大概接电话六天后就到了柏林。再到开拍又过了大概四天，所以我很高兴一到片场就能立刻了解情况。
　　记者： 你提到了角色的沉静。那么你有没有试着在角色的形体上做些什么设计？
　　雨果·维文 ：其实也没有，这在这部电影里的发挥空间不大。
　　记者： 在漫画中，作者似乎通过一以贯之的服装，强调了他更多的是一个想法而不是一个人。当他移动的时候，就好像他戴着面具一往无前，而斗篷在身后飘动。你对此有同感吗？
　　雨果·维文： 也许吧，这个问题你得去问詹姆斯。对我来说，他是一个面具下的人，而且你永远看不到他的脸，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这很重要。他是一个想法，但你需要感觉到他是一个真实的人，但不要问太多的问题，因为如果你一直钻牛角尖，最后就会变成，「他到底是怎么做所有事情的？」
　　记者： 这是一部很严肃的电影，你在拍摄过程中有什么乐趣吗？
　　雨果·维文 ：当然。当你把一件事当作一种挑战，比如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听起来非常困难，这本身就很有趣。事先没有时间去思考各种事情是一种解脱。通常你会被自己的想法束缚住，这些想法会变成恐惧，有时候你只需要去想：「好吧，我马上就到。」当你突然投入其中，不去想任何事情的时候，它会更令人兴奋，更有趣。
　　记者： 你尝试过大制作和小制作的电影。《V字仇杀队》显然是一部大制作。你认为自己以后会只拍大制作吗？
　　雨果·维文 ：电影的规模大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如果剧本很有趣，而且我喜欢导演，那么这就是我喜欢它的原因。说实话，我倾向于选择小制作的电影，因为大多数时候小制作的剧本更有趣。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记者： 听起来你被这项工作的临时性所解放了。
　　雨果·维文 ：是的，当然。我敢肯定也有人问过你：「你现在就过来，做这件事吗？」这很令人兴奋。你会觉得自己在飞！也许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
　　记者： 在接到这个角色和开始拍摄之间，你有空读一下漫画吗？
　　雨果·维文 ：不，我没有。我到了柏林之后，我先见了欧文·帕特森，然后看了看面具，接着他给了我一本漫画。我没有读完，但仔细翻阅了一下，然后我意识到它在结构上和电影有多么不同，所以我决定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电影上。如果在某些场景中有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我就会回过头去参考漫画中的场景，大概这样做过两三次吧。这其实挺有趣的。
　　记者： 你还记得自己特地去看了哪些场景吗？
　　雨果·维文 ：是的，我一直认为最困难、也可能最难以置信的是他结束审讯，回到影子画廊的场景，因为突然之间你被要求相信——或者说，那时你意识到V就是那个一直折磨她的人。对于那些没有读过漫画而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人来说，让那个场景容易被观众理解是最困难的。但我觉得我们做到了。
　　记者： 把她的头放进水里的那一幕呢？是你亲手做的吗？
　　雨果·维文 ：是的，但不是我给她剔的头。（笑）他们不放心交给我做。
　　记者： 这场戏你们拍了多少条？（笑）
　　雨果·维文 ：很多！我们在水底装了一个摄影机；那是一个玻璃桶。然后我们在旁边也设置了摄影机。为了让脸在水中保持合适的高度，我们拍了很多镜头。
　　记者： 你会不会像一般演员那样提醒自己，「我只是在演戏，那不是真正的我！」
　　雨果·维文 ：并没有！（笑）她人很好。拍摄的时候，我会问她：「你还好吗？」她都会回答，「我好着呢！」（笑）
　　记者： 在影子画廊里拍摄的感觉如何？我所看到和听到的都非常让人印象深刻。
　　雨果·维文 ：没错，那个布景非常漂亮。
　　记者： 那对你的表演有帮助吗？
　　雨果·维文 ：是的，当我第一次和詹姆斯走进片场的时候就觉得它很棒。我们当时正在拍摄那场水桶的戏，然后我们漫步到影子画廊，我们在谈论我要戴着面具拍摄的第一个场景，也就是审讯后的场景。这是影片中最长的镜头之一。所以，能在那里拍戏真是太棒了，我很兴奋。
　　记者：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在这部电影里扮演了一个超级英雄？他有点像蝙蝠侠。
　　雨果·维文 ：他确实是的，不是吗？盖伊·福克斯在我心中是一个伟大的人物，有意思的是，在我们拍摄《黑客帝国》的时候，拉里和我都不约而同地读了《火药阴谋》（The Gunpowder Plot，该书的作者是休·罗斯威廉姆森，解释了发生在将近400年前发生在国会大厦的火药事件）。我不知道他读这本书的时候是否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读这本书是因为我是个历史狂。我们谈了很多。盖伊·福克斯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整个火药事件就是一个非凡的故事，应该拍成电影。
　　V扮演了这个角色。是的，他是个英雄，但我其实不太喜欢英雄。他不只是一个英雄。他有很多其他的特质。
　　记者： V对自由和复仇的追求倾向于以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因为他拥有所有的电影、书籍和莎士比亚等等，这似乎体现了他对自由的理解。
　　雨果·维文 ：同时他也在维护它们、保管它们，他是所有这些东西的守护者。电影中有很多角色，比如斯蒂芬·弗雷扮演的戈登·迪特里希，他也拥有一些国家不再允许保留的非法物品。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把这些宝藏聚集在一起来保存。这是他人性的一面。另一面当然是黑暗的复仇天使——他想要向那些伤害他的人复仇。换句话说，他心中有仇，他想要报复他们。他还有另一个方面，那就是督促人们去思考，为自己的生活负责。这个角色有很多不同的方面。
　　记者： 原著的作者之一曾公开表示不喜欢这部电影的改编。这对你有什么影响或者你对这有什么看法吗？
　　雨果·维文 ：我个人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但那实在无关紧要。我的看法是，拉里和安迪都是非常热忱的漫画小说爱好者，他们同样也是伟大的、顶级的电影制作人，所以如果有人要把这样的漫画搬上银幕，他们可能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我认为他们对这两种媒介都很了解，也都非常喜欢。
　　记者： 你花了很多时间拍《黑客帝国》和《指环王》这样的类型片，现在又有了《V字仇杀队》。对于下一部电影，你是否想要摆脱这种情况，拍摄规模更小的电影？或者更主流一点的电影？
　　雨果·维文 ：我也不清楚。我可能会回到悉尼，拍一些小成本的澳大利亚电影。那是我最喜欢的工作地点。对我来说，这些电影是一些异常活动，但我喜欢做这些事。我也经常会回来拍这些电影。
　　记者： 你可能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不用踏足好莱坞的演员了。
　　雨果·维文 ：很酷，不是吗。（笑）
　　记者： 你没有拍过任何一部好莱坞电影吗？甚至都没在洛杉矶拍过一场戏？
　　雨果·维文 ：不，我从没去那拍过戏。
　　记者： 那你想去吗？（笑）
　　雨果·维文 ：不，我很喜欢和拉里、安迪还有詹姆斯一起工作。我喜欢在新西兰和彼得·杰克逊一起工作。那就是新西兰、欧洲和澳大利亚。我在旧金山拍过戏，感觉还不错，但旧金山不是好莱坞。
　　记者： 好莱坞似乎一直是演员们的一个圣地，但你的演艺生涯完全和他们不同。
　　雨果·维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最开始主要是在英国长大，对欧洲有浓厚的兴趣，后来搬到了澳大利亚。我15岁、16岁和17岁时喜欢看的大都是欧洲电影，那是我对电影产生兴趣的起点。我想那正是我的兴趣所在。而澳大利亚的电影产业正处于一个中间位置，它有自己的、非常强烈的文化认同——这就是我喜欢它们的原因，因为那会让我感觉到我是谁。
　　《沙漠妖姬》（1994）
　　记者： 你本人是漫画迷吗？
　　雨果·维文 ：算不上吧，但我也读过一些奇怪的漫画和漫画小说，并且很喜欢。我昨天还给我的儿子们买了几本。
　　记者： 他们多大了？
　　雨果·维文 ：大的16岁，小的12岁。
　　记者： 他们怎么看待你饰演的角色？
　　雨果·维文：他们见过那副面具，但说实话，他们对它了解不多。我们本来打算一起去片场的，但是没成。他们知道的比我少，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笑）
　　记者： 「你们的爸爸演的是主角，但你们看不见他。」
　　雨果·维文： （笑）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