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阿德勒 我是作家虹影笔下的《上海之死》里的于堇,也是导演娄烨电影《兰心大剧院》里主角的原型人物,我本只是一个演古装和现代剧、偶尔也唱唱歌的戏子,但在我的墓碑上却刻着艺术家的称谓,着实非常感谢上海戏剧界及喜欢我的戏迷朋友们。 我的生命定格在28岁,死相是很惨不忍睹的,但葬礼却很风光,我挺知足,也死而无憾。但是我却被卷进了历史进程里,我并不想改变历史,自认为也没有那个本事,因为我只是一个孤独的戏子,唯有在戏里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对不起,我是中国人 是的,我利用女间谍必不可少的床上技术从日本海军军官那里拿到了真实可靠的情报,我故意错报那最重要的地点给我的养父,因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生活,我累了,倦了,乏了!我想我父亲母亲了,我要去跟他们团聚!但我又不能不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所以我才加入到养父的间谍组织的,我其实并不喜欢也不理解间谍,不知道成为间谍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婚姻失败,我想逃离上海而已,所以在香港三年多我是一边继续演戏一边却接受着美军的间谍训练。 在训练初期,因为寂寞,我对美军教官产生了好感,他也对我频送秋波,只是因为军纪严明,禁止军官与学员恋爱,所以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甚至连单独进餐都是奢望。 可能我们缘分未尽吧!一年后那军官开始向我示爱,本来我是很窃喜的,但他傲慢的一段话,我心里已对他有了障碍间隔。 别以为我们这些人是在准备与日本打仗。不,不,相反,英美在远东的军力,完全无法守备这么散乱的岛屿。欧洲的形势,使我们不可能在亚洲主动进攻。所以,我们--我们大家--在此苦学的目的,不是与日本打仗,而是尽可能设法避免与日本冲突。----《上海之死》美军教官 于堇心里咯噔一声:那么中国在干什么呢?在代英美缠住日本?在日军的全部压力下代西方承受打击?那么,我在干什么?我为学谍报保卫西方不卷入战争,让中国苦撑下去?----《上海之死》 终于艰辛的间谍训练结束了,我与那军官没有再见过面,这段未开始的恋情也随之无疾而终。我虽然内心空洞洞的,还是感到很孤独,但是我并不留恋那军官,甚至有点反感。也多亏了在香港的三年多,我成了个真正独立的人,我就是我自己。 后来接到养父指令,要我回上海,说是有到了非我出场不可的任务。 歌舞伎将在夏威夷演出。昨天不告诉你,因为我不得不帮助中国。现在告诉你,因为我不能辜负你。亲爱的弗雷德,原谅我,像以前你每次原谅我一样。你自己小心。----《上海之死》于堇 我没有负养父所托,在到上海的第11天晚上利用所学到的间谍手段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但是我却是在我死后才告知养父日军真正袭击的地点,其实也不算晚吧,那是第十二天的晚上,离袭击珍珠港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呢,养父还是有机会向组织报告的。 而且据说在日军袭击珍珠港前一天凌晨,美国已经破译"最后通牒",马歇尔也发出了警告电报,只是被耽搁了。 我不应该背这锅,因为我问心无愧! 养父的养育之恩 我出生于1913年,5岁前我幸福得无忧无虑,从5岁开始我被歹人各种威胁后就一直被恐惧折磨着,也预感着父亲会出事。直到5岁那晚亲眼目睹父母被杀,尤其是父亲血淋淋挡在门口给我和母亲争取逃跑时间的那一幕,更是我噩梦的开始。直到机缘巧合被洋人养父收养,我都还是心有余悸,始终未能真正有安全感。 养父是个混血儿,母亲是美国人,父亲是法国人,在19世纪末养父才二十多岁时就携妻子来到了上海,已经在上海生活快50年了。但养父的妻子(英国人)因不能适应中国的生活,在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后就回了英国,还跟养父办理了离婚。 从此养父不再相信婚姻,仍旧待在上海,只与一条狗生活同时经营着一家书店。也许是同样的孤独使然,当看到逃跑的我的母亲恳求养父救我时,他动了恻隐之心,鬼使神差地收养了我,便也保住了我的性命。 但我却一直处于恐惧和孤独中。尽管养父对我很好,一穷二白的他也竭尽所能供我上昂贵的女子寄宿学校,他也知道我很孤僻,只有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和朋友。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恨透了西方人办的女子寄宿学校修女式的教育,讨厌他们灰色被套般的校服,更讨厌那些肤色不同的同学的势利。可这些我不能跟养父说呀,他花了大笔钱才送我来读书的,我不能让他失望啊!尽管我过的很压抑,还好学校有电影可以转移注意力,这也是我从事演戏的原因吧。 我很感激养父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总觉得跟养父还是有隔阂,可又说不清是哪里隔阂。我和养父之间,可以亲密如父女,平等如朋友,甚至相依为命,但是从来没有达到完美的互相理解。是因为他是西方人吗? 直到接到养父的任务,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是中国人啊,我不能看着我的同胞们饱受这战乱之苦,我已经失去了亲人,是个整天被孤独和恐惧围绕着的孤儿,我是否也可以为我的民族做点什么呢?哪怕上海只是一座孤岛,里面的人用醉生梦死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我生于上海,哪怕死于上海,也不负上海! 我非常想念我的父母,但养父的养育之恩我不能忘,只有两者平衡,我才能安心啊。所以我选择了死,来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 网图,侵删 破裂的婚姻 我的婚姻是我青春叛逆的恶果,是我亲自铸成的大错。可是我的养父却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原谅了我的任性,仍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我,陪伴着我。 也许是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养父虽然是以亲生女儿那样地对待我,包括对我的人生规划,但我仍令他失望了。当我从女子寄宿学校毕业后,养父还说如果我愿意可以送我去美国读大学,去那个世界有名的肯庸学院英文系。他想让我去过安宁的田园生活,成为一个出色的英语教师或者一个英语作家,因为我有着超类拔群的语言能力,中文和英文一样好,成为中文作家也不错。 可是我完全不想走养父设计的这条人生之路,选择了演戏,竟也一夜成名了。就是这成名导致我膨胀了,这是我的第二个错误。但远没有结婚更错。 正是在这种成名的情况下,大我9岁的丈夫开始了对我的追求,不到三个月我们便结婚了,我竟然完全没有跟养父商量过,也不顾他的意见,一意孤行。就因为叛逆的我只看到了丈夫的富有,为了证明我比上海的洋女人们有钱也更光彩,可见我骨子里也仇恨西方人啊。 当我知道丈夫的钱的来路是国难财,他还怂恿我也加入他那肮脏的行当时,我们产生了分歧,吵架更是家常便饭,我那时最想见的却是养父。 其实我并不是爱钱,也不喜欢阔太太的生活,只是一种逆反心理作祟。进入婚姻才发现,我还是喜欢和养父在一起的充满文化情趣的日子,读书之乐。也对自己愚蠢的行为悔之晚矣! 我毅然离开丈夫回到了养父身边,而那时养父因我被威胁早已被迫加入了间谍组织,也是从那时开始养父邀请我也加入间谍组织的,我欣然同意。 网图,侵删 轻轻一跃,我终于可以和父母团聚了 我本来可以不死的,养父已经安排了我的后路,等任务一结束就送我去香港,他稍后也来跟我汇合,然后我们又可以一起生活了。 可是潜意识的两场梦境,我到上海后演的新戏都和死有关,也许暗示了什么吧。我到上海后一直睡不好,也不安稳,还经常头痛,每夜要靠水氯化醛强度安眠药才能勉强睡几个小时,而睡着的几个小时却还在做梦。 只要没有紧张感,并且确定已经为我们的问题找到了解决方案,那么我们的睡眠就不会受到干扰。梦也是一种对于平静安宁的睡眠状态的干扰。据此可以推断,只有在不能确定问题的解决方法时,只有现实压力延及我们的睡眠,一直提醒我们所面临的困难和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时,人们才会做梦。---《自卑与超越》 因为那个76号的特务小姐白云裳死在了我的房间,我在上海的这些天几乎一大半时间在跟她周旋,她也是我丈夫的情人,我也得从她身上下手弄情报,所以我们的关系很亲密,甚至像姐妹。 现在她失踪了,日本人戒严整个酒店来搜查她的下落,我肯定是脱离不了关系的,而且养父及他的手下也参与进来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日本人要逮捕我,又发现了酒店的电报机,我必须做点什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才行,这样可以给养父争取时间。我要勇敢地独自承担下来。 像戏里所演的那幕一样:头朝下、手臂直伸在前,跃出窗去。"上海,像出生时吮吸你的空气一样,我要亲吻你的街道"。 我笑得很骄傲,走得很安详,尽管死相很惨,但我的父母不会介意。 结语 我其实也只是个渴望家庭、热爱生命、享受生活的小女孩,而家庭的变故,国家的战乱,5岁的我成了孤儿。从此我的命运便改变了。儿时恐惧的阴影挥之不去,而连连的战乱又使人心不稳,加上我以为的依靠--婚姻也一败涂地,我更加孤独了,也更想我父亲母亲了,于是,报答完养父后,我轻轻一跃,我终于可以不再恐惧不再孤独,可以跟父母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