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六项提名，揭开一位父亲的破碎生活

　　不久前，今年的奥斯卡金像奖公布了提名。
　　在众多＂声量＂大、受关注的影片中，一部低调小众的电影＂悄悄＂囊括了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等六项大奖的提名。
　　这部电影叫《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在此前的颁奖季中，这部电影并未＂冒头＂。但在获得如此多项提名之后，大众开始意识到它的出色。
　　豆瓣分数高达8.9分，开出了本届奥斯卡观众心目中的最佳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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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口老龄化＂、＂原子化＂，正在逐步成为全球的社会现状。
　　在此语境下，阿尔茨海默症患者题材的影视作品也是层出不穷：比如日本的《漫长的告别》，国内的《我只认识你》，英国的《伊丽莎白不见了》、法国的《爱》等。
　　它们都聚焦于老年患者的＂认知障碍＂，以及家族之间的亲情关系。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和它们是相同的题材，但在类型创想上却全然不同。
　　影片不再从亲人＂观察＂患者的视角展开，而是直接从患症的父亲的视角出发。
　　观众能够＂亲身体验＂他的视听感受与心路历程。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阿尔茨海默症，是发生在老年的中枢神经退行性病变。
　　记忆障碍、失语、失认、行为障碍乃至人格改变，都有可能成为患者的外在表现。
　　病患即便在一个空间中生活，也会产生不同的时空感受。疏为平常的生活，对他们而言都有可能变得＂动荡不安＂。
　　电影由此创意生发，错乱的时间线、交叠的人物和时空，不断混淆着观众对故事的认知。
　　由安东尼·霍普金斯饰演的父亲安东尼，是个高度独立的老年男人。
　　他独自生活在自己位于伦敦的公寓中。
　　然而，随着女儿安妮的到来，生活中有了争吵，围绕着一块手表和是否需要看护。
　　安妮只能继续找下个看护，因为据她所说，她爱上了一个法国男人，必须搬到法国生活。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这个开头看似平平无奇，却已是全片最容易理解的部分。
　　接着，安东尼需要面对一个自称是安妮丈夫的女婿，但他看上去却是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而自称是女儿的安妮，面貌则换成了另一个女人。
　　她声称父亲正寄宿在自己家里，而自己早已离婚。
　　在父亲身边，公寓的摆设和装修一直在变化流动，从未停息。
　　谁是真正的女儿？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第一人称的视角下，安东尼发现自己的生活＂细思极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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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感受与经验，无法聚合成清晰、线性的叙事整体，我们只能跟着这位父亲一起，在动荡不安中继续着他的生活。
　　相信大多数观众，起初很难产生代入感。
　　但在意识到这一点，并对片中的诸多细节产生豁然开朗的联系后，就能顿时感到影片创意的高妙之处。
　　导演佛罗莱恩·泽勒，同时也是故事最初的编写者，在采访中提到：
　　＂我不希望让观众舒适地看完本片，而是要让他们对安东尼这个角色产生共情。＂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在片中，虚拟与现实的模糊，令人感受到一种有如＂悬疑片＂般的恐惧。
　　如果有一天，你的亲人全都成了陌生人，他们口中的故事你全然不知，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家到底是不是家，周围的环境不断地变化，每天都会因往事而做噩梦……
　　这样的感受，让人置身于时刻紧张的世界中。
　　常人或许很难理解，但在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脑中，这就是他们意识里的世界。
　　让不可见的变得可见，让无法理解的变得可以理解，让人设身处地、感同身受，就是这部电影想做到的。
　　但不同于那些可以被＂解析＂的烧脑悬疑片，悬疑手法并不是本片的目的，而是一个＂障眼法＂。
　　即便在最终，观众也无法通过理性思维，分清电影中哪些是现实、哪些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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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根据导演佛罗莱恩·泽勒的舞台剧改编。
　　当导演开启改编电影的计划后，他表示：＂我并不想简单复制一部舞台剧，而是想要用电影的语法，讲述只有电影这种媒介所能展现的故事。＂
　　这也塑造了本片的风格：
　　一个空间，几个演员，在不断的对话中，演员采用高度戏剧化的方式来表现阿尔茨海默症的状态。
　　时空之间的切换，又全然是电影的视听手法，精巧微妙。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可以说，这部电影处于舞台剧和电影的两种媒介之间。
　　前者将时间＂空间化＂，后者将空间＂时间化＂，叙事架构则是主角安东尼脑中的意识流。
　　摄影机的镜头，在这个封闭的室内空间里不断游离着。
　　长镜头的特写凝视着演员，朴实无华、虚虚实实地塑造时空在不自觉中的切换。
　　比如有一场女婿嫌弃安东尼的戏份，观众跟着安东尼一起，连着听了两次循环。
　　又如刚才还说要搬去巴黎的女儿，又在医生面前说自己从未想去巴黎，之后又说自己马上要搬走，前后矛盾。
　　时间与空间的不断拼接挪转，仿佛给观众埋下一个个无法提供答案的谜题。
　　安东尼身处其中，迷惑、痛苦，而女儿安妮则旁观这一切，挣扎着想要做出选择。
　　两位演员都需要将这种面对亲人时的复杂、难以理解的情感，在各个切分的时空中进行演绎。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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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让疾病本身显得煽情，同时将病患的样貌真实呈现，是本片最大的野心。
　　本片的现实性价值，在于让自以为与这类＂老年人才患上的病＂无关的观众，重新理解、关注阿尔茨海默症，改变自己对疾病的看法。
　　此前，阿尔茨海默症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健忘＂、＂失智＂的代名词。
　　实际上，这两种情况只是第一步，接着是伴随而来的愁思与烦恼，乃至性格转变，愈来愈堕入现实与虚拟的深渊。
　　报道显示，2050年的中国，阿尔茨海默症患者或将达到2800万。
　　十分之一的老人，都会多多少少遭遇与安东尼相似的经历。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更何况，安东尼有着较高的知识分子社会地位、富足的经济能力。他生活在医疗护理基础设施齐备的环境下，没有阶层带来的枷锁。
　　而在现实中，有这样条件的病患，只是少数。
　　遗忘，也许是人生的必然。
　　谁能保证，自己家里不会有这样的病患，或者在我们老去后，不会有这样的恐怖体验？
　　谁能保证，我们能活得比安东尼更有尊严？
　　在我国，针对阿尔兹海默症病患社群的公益机构才刚刚起步。
　　医疗保障和社会资源极度短缺，很多城市的养老院甚至不会接收此类病患。
　　尊严、善意，对有些地区的病患而言，是如奢侈品般的存在。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剧照
　　观众对社会反思不曾缺席。
　　一部可以引发公共话题讨论的影片，即便仅展现私人的家庭生活，依旧能获得大家对题材背后的关注。
　　在社会现状下，电影提供共情，而进一步的探讨，更需要舆论的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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