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下,西方电影里的东方人形象
不久前,"新疆棉花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所谓新疆棉花"强制劳动",在我们看来令人啼笑皆非,稍微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这正是西方对中国进行污名化刻板印象的结果。
但实际上,在欧美人看来,棉花还真不是普通农作物。17世纪早期美国刚出现黑奴贸易,这些黑人就成了美国棉花种植园的主要劳动力。
马克思(Karl Marx)曾经这样评价棉花:"没有(美国的)奴隶制就没有棉花,没有棉花,现代工业就不可想象。"
好莱坞作为西方意识形态的输出口,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其中"新疆棉花式"的塑造。
1
邪恶的天才怪人傅满洲
眯眯眼,小胡子,瘦高且秃头,很多人都是从漫威里知道的傅满洲,他是头号反派角色,他的儿子是超级英雄上气。
超级英雄上气,原型李小龙
在原漫画中,上气发现父亲是邪恶魔头后幡然醒悟,成为大义灭亲的正义化身。
事实上,傅满洲这个形象不是漫威团队凭空捏造出来的,早在20世纪20年代,好莱坞电影就出现了傅满洲系列电影,成为代表中国人的IP。
傅满洲是英国小说家萨克斯·罗默于1913年在侦探小说《神秘的傅满洲博士》中虚构的反派角色。
他邪恶又残忍,控制着一个恐怖组织,"额发全部剃掉,双眼泛出绿光",并总穿着清朝的衣服。
在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的系列电影《神秘的傅满洲》(1929)、《傅满洲归来》(1930)、《傅满洲的面具》(1932)里,他是个科学怪人。
他总是用"东方式"的手段杀人,毒蛇、毒蜘蛛、怪草药等,而且是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小强。
《傅满洲之血》(1968)
上世纪20年代的美国电影鲜有以华人为主角的,而傅满洲的形象,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印在了美国民众的记忆中。
作为美国意识及时反应的窗口,好莱坞是无意识的吗?当然不是。
关于顺应国民意识形态这事儿,好莱坞不仅在行,有时候还有点"鸡贼"。
那时候美国就已经有了"黄祸论",而傅满洲是美国对中国人形象认知的复现而已。
19世纪中期,淘金热吸引了部分华人加入。第一批涌入的华人与美国本土工人竞争,使美国人产生了危机感。
随着淘金竞争的加剧和美国经济的衰败,华人成了社会痼疾的替罪羊,长期被妖魔化,受到主流社会的排挤。
中国淘金劳工,1857年漫画
其实说来很简单,内卷太严重了,美国的社畜干不下去了。
美国政府知道了也很慌,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他们得有个说法,总不能承认是自己能力问题,这不中国人正好撞枪口上了。
1882年,《排华法案》出台,法案明确限制了在美华人的种种活动,这是在美国通过的第一部针对特定族群的移民法。
甩锅的精髓在于,表面上波澜不惊,私底下随意碰瓷。
在《傅满洲的面具》中,傅满洲最大的梦想是得到成吉思汗的圆月弯刀和面具,以实现自己入侵欧洲的阴谋。
他作恶多端,虽然作为正义一方的白人最终总能将阴谋击溃,但永远不能将其毁灭,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这就是欧美人眼中的中国人形象:残忍狡猾、过于聪慧、精通古今科学,还要跑来抢他们的资源。
而电影中的其他中国人,除了傅满洲和他女儿以外,无疑不是裸露身体、神志奇怪,穿着猎奇的东方元素服装,好像是原始人一般。
当时的中国,文盲与鸦片充斥街道,战争与饥荒折磨着人民,西方人的傲慢不是没有原因的。但更深层的原因,事实上是他们对义和团的恐惧。
19世纪末的义和团起义,大概是继鸦片战争后又一次广泛引起西方注意的事件。
西方人不明白,经受重大打击、几乎处于瘫痪的中国,是如何从底层,从那些几乎要饿死的人民中涌出一批犹如洪流一般的反抗。
义和团直接激发了西方有关东方的集体无意识恐惧,以及对外界"他者"的本能排斥。
尽管这是一种想象,但确确实实给西方造成心理压力。
2
模范娘娘腔陈查理
很多人可能认识傅满洲,但陈查理的普及率就没那么高了。
陈查理矮胖矮胖,有些老气横秋。
他是个侦探,业务能力超群,走到哪哪里就会有谋杀案,是美国人塑造的中国柯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傅满洲互为补充,共同构成了一套中国人形象的二元对立结构。
陈查理老实本分,温良恭顺,他努力学习美国文化,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强烈认同美国公民的身份。
在《帘幕之后》中,查理得知自己有了第十一个孩子时,立刻想到他的宝宝未来将会在美国的国旗下,成长为一个少年侦探,应该有个美国名字。
是的,他有十一个孩子,这是对中国子孙数量多的一种夸大,而这么多孩子也最终拜倒在了美国文化之下。
影视剧中的陈查理形象
查理的形象当然比傅满洲好多了,他是正义的一方,有美满的家庭,过着幸福生活,是"模范少数族裔"。
但他的形象并没有受到亚洲人的欢迎,反而遭到了比傅满洲还大的讨伐。
为什么呢?想象一下,在这个故事里,美国就好像是老板,陈查理是新来的员工。
他任劳任怨,老板说东,他绝对不跑西,他一个人能干五个人的活,而且连加班费都不用付。试问,这种员工哪个老板不想要?
可是老板给的福利却少得可怜,在电影中,陈查理尽管有那么多孩子,但他却好像没有任何性吸引力。
他阴柔、缺少男子汉气概,他常作为正义的一方帮助美国白人女性,却都是出于善良,他是被"去势"的。
《陈查理在伦敦》剧照
按照好莱坞的尿性,一个电影多多少少得带点情感线,所以这情感线都被分配给了电影里的一个白人青年男子,这男子已经谈了好几轮恋爱了,陈查理却只剩享天伦之乐。
我们很容易看出西方人的期盼:
亚洲人要永远做白人的完美助手,他们处理能力超强,却是被白人领导的,而且绝不会和白人女性有肉体上的关联,更不能谈恋爱。
从弗洛伊德的角度上来说,就是不能让白人有一点的"阉割焦虑",真真是工具人了。
《陈查理在上海》(1935)
陈查理是1925年由美国作家厄尔·比格斯创造的人物,30、40年代活跃在好莱坞银幕上。
比格斯没有到过中国,据说他当时看到大量傅满洲式的侮辱黄种人形象作品,作为反种族主义者,他就创造了陈查理。
陈查理确实受到美国民众欢迎,关于他的系列作品,热度一直持续到90年代。
有人在美国电视台做了一次观众调查,让观众写下最熟悉的中国人,第五名便是陈查理。
尽管比格斯出于好心,但亚洲人并没有买陈查理的账。
这个无公害的小胖子显然比傅满洲更加温和,但这妥妥的工具人还不如傅满洲的大反派形象讨喜。
这只是从另一个角度顺应美国主流文化的期盼,在略有缓和的国际冲突环境下,变成美国安全感的来源。
3
绝色美女龙的女儿与中国娃娃
好莱坞中最常用的元素就是美女帅哥打坏人,顺便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罗曼蒂克恋爱。
女性主义电影理论家劳拉·穆尔维曾在代表性文章《视觉快感和叙事性电影》中指出,电影首先满足的是人类关于"窥视欲"的快感。
"窥视"只属于男性,是通过由主动的男性看被动的女性而产生的。
好莱坞电影中的华人女性也逃不出被"窥视"的命运,如果说傅满洲和陈查理是"撒旦"和"乖宝宝"的话,那对应的女性版本就是傅满洲的女儿和"蝴蝶夫人"。
傅满洲的女儿是标准的"御姐辣妹",她心狠手辣、性感迷人,在电影片中有两大符号特征,一是吸食鸦片,二是色诱西方人为父亲窃取情报。
她代表了西方对东方女性魅力的恐惧。
《傅满洲的面具》(1932)
熟悉歌剧的小伙伴一定听说过意大利剧作家普契尼创作的《蝴蝶夫人》。
全剧女主巧巧桑是个"恋爱脑",她与美国人平卡顿相爱生下一子后,平卡顿却忘记自己的承诺,回到美国与别人结婚了。
巧巧桑痴痴地等待着,始终记得他说的话,并拒绝了别人的求婚。
平卡顿的妻子听说巧巧桑一事,到日本来看她,而巧巧桑知道后竟原谅了平卡顿,告诉自己的儿子她不是亲生母亲,把儿子交给平卡顿,选择了自杀。
为爱付出是值得提倡的,但你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啊。
还有一种版本是平卡顿不知道巧巧桑在等他,他以为两个人只是度过了浪漫的一个梦,巧巧桑却以为是一生一世。
后面这个版本好像是一种悲伤的误会,但是仔细想想却更加可恶,说得好像平卡顿一点错都没有,只是巧巧桑的一厢情愿而已。
歌剧的原作是美国作家约翰·路德·朗的短篇小说《蝴蝶夫人》,后来被改编成了电影、动画、漫画等作品。
而女主也有日本人、中国人、越南人等不同国家的版本,广泛的受众和不停歇的改编,足以见这个故事套路受欢迎的程度。
根据这个故事套路,美国在1923年拍摄了《海逝》,主角是中国人莲花,她性感、柔弱、期待欧美男人来拯救和保护她,最终也是选择自我牺牲。
《海逝》剧照
西方人对中国存在一种不真实的想象是正常的,中国人同样对西方构思了一种假象。
就像90年代《读者》、《意林》中出现的"美国小孩每天喝三顿牛奶"一样。如今这个世界,想要了解对方真的太容易了,很多问题我们说不清楚,到底是认知错误,还是对方太过傲慢。
懒得了解,唯一清楚的便是,双方的"凝视"将会长久地存在,话语权的争夺也会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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