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已成为互联网上的热门词汇。 躺平延续的是此前"丧文化"佛系的精神脉络,指一种不想奋斗、拒绝内卷、接受平淡、安贫乐道的状态。年轻人主动降低或放弃物欲与成功欲,选择一种低欲望生活。 在中国社交网络上,躺平是新鲜词汇,低欲望生活也仅仅是极少部分人的选择。 但在日本,躺平却是年轻人的普遍状态,低欲望成为一种社会风气。 不想奋斗、只想躺平的"废宅青年",成为日本影视剧的经典形象。 1
不求上进的废宅 2013年山下敦弘执导、前田敦子主演的《不求上进的玉子》,为观众活灵活现复刻了一个典型"废宅"的状态。 玉子毕业之后回到老家,不找工作成了"家里蹲",整天无所事事,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到了饭点爬起来吃饭,看看漫画、玩玩手机、发发呆,四季流转,日复一日。 《不求上进的玉子》剧照 玉子的生活,体现为一个 "无" 字:人生无可奈何,角色无名小卒,命运无所适从,改变无济于事,挫败无处不在,成功无人问津,状态无精打采,情绪无所顾忌,灰暗无孔不入…… 玉子不是个例。在2014年的《百元之恋》里,安藤樱饰演的一子,也曾是"家里蹲",32岁了还赖在家里啃老,生活邋遢,成天打游戏度日。 《百元之恋》剧照 2019年生田斗真主演的《我的事说来话长》,岸边满二十出头辍学攒钱开咖啡厅,创业失败后在家待业6年,偶尔打打零工,如今31岁了,还是以啃老为主业。 《我的事说来话长》剧照 这种自由散漫、无欲无求的态度,也在向高中生蔓延。 2016年菅田将晖和池松壮亮主演的《濑户内海》,围绕两名高中生放学后悠闲吐槽聊天的日常展开,六个章节基本都是同一场景,导演拍的就是两个人呆坐河边东拉西扯地聊天,从薯条到嫌疑犯,从猫粮到离婚危机。 《濑户内海》海报 濑户有句内心独白,说出了平成男儿的心里话:"青春为什么一定要跑步流汗,为什么不能就在河边虚度呢?" "虚度"这个词,颇为精准地概括出废宅青年对人生的态度:为什么一定要执迷于所谓的成功、意义、价值?人生为什么就不能虚度呢? 2
低欲望背后的"下流社会" 日本管理学家、经济评论家大前研一在著名的《低欲望社会》里,以"胸无大志""低欲望"概括日本年轻人的精神追求与生活状态。 他认为这一代的日本年轻人没有欲望、没有梦想、没有干劲,不婚、不育、不生、不拼,不要房、不要车、不要对象,整个社会也陷入萎靡。 《低欲望社会》中文版封面 只是,日本年轻人天生就是"低欲望"、天生就想"躺平"吗?并不是。 日本年轻人颓废,本质上是因为即便奋斗了,阶层流动也未必是可能的。 这就是日本消费观察家三浦展在《下流社会》里所说的,低欲望的背景是日本堕入"下流社会"。 这里的"下流",指涉的是阶层概念。年轻人的阶层流动困难重重,从下流跨越到中流,或者从中流跨越到上流很难,但从中流堕落到下流却是分分钟的事。 《下流社会》中文版封面 三浦展提出"下流社会"这一概念,对应的是日本自上世纪90年代延续至今的经济背景。 1990年日本股市大跌,泡沫经济破产,日本进入长达20年的衰退期。出生成长于平成年代的日本年轻人,财富被"团块世代"(二战后日本出现的第一次婴儿潮人口)垄断,工作机会稀缺,阶层流动机会渺茫,看不到出路。 日本年轻人的相对贫困率是日本社会最高的。 既然奋斗了也无法成为上流,那么干脆就自甘"下流"。反正社会的福利保障并不差,偶尔打打零工就饿不死,年轻人便选择松松垮垮、吊儿郎当地活着。 由此可见,无论是"低欲望社会"还是"下流社会",它反映的是阶层流动的困难,导致了斗志的普遍挫败。 因此,要重新燃起年轻人对生活的斗志,必须给年轻人盼头。 要让社会更加公平正义,要畅通阶层流动的渠道。 有了曙光,年轻人才有奔跑的动力。 3
偶尔"躺平"但不放弃人生 废宅青年曾让日本主流舆论忧心忡忡。 很多人担心,当年轻人选择躺平、当他们甘于低欲望的生活,就意味着他们彻底放弃了人生。 当年轻人没有了希望,社会怎么会有希望呢? 事实证明,这可能有点危言耸听了。 废宅、躺平,很可能意味着对单一成功观的拒绝,意味着对"内卷"的拒绝。 不少日本年轻人虽然低欲望,但依然热爱生活、热爱自己的职业,依然把人生过得充满意义。 2014年染谷将太主演的《哪啊哪啊神去村》,考大学失败的都市青年平野勇气,脑瓜一热来到一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偏僻小山村,接受为期一年的林业培训课程。 一开始他吊儿郎当,毫无干劲,但在身边人的带动和感染下,不知不觉间,他成长为足以独挡一面的优秀伐木工。 看起来是不起眼的职业,却让平野勇气收获了人生的价值。 《哪啊哪啊神去村》剧照 无论是日剧《海女》(2013)、《小小食杂铺》(2015),还是日影《编舟记》(2013)、《红鳉鱼》(2015),总有这么一些日本年轻人,虽然从事着平淡的或者与社会脱节的工作,但他们兢兢业业、乐在其中,甚至一干就是十几年。 这构成了对单一成功观的背离: 成功并不是说要有多高的社会地位、赚到多少的钱,而是你有热爱的事业,有触手可及的闲暇与幸福,也是一种幸福。 面对人生的失意,有些日本年轻人则倾向于从自然与美食中寻求慰藉。 《小森林》(2014、2015)中,平凡女孩市子生活在远离都市喧嚣和浮躁、为青山绿水所环绕的小森林,精心准备一蔬一饭、一饮一啄,日子不慌不乱。 《小森林 夏秋篇》剧照 《眼镜》(2017)里,妙子远离拥挤喧嚣的都市来到南方的海岛小镇,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一群新的朋友,他们坦诚而真挚地交往,一起享受这份舒适与惬意…… 躺平不是放弃人生,而可能是选择一种简朴自然的生活。 《眼镜》剧照 并且,我们也从来不能低估那些看上去很丧的人身上具备的巨大潜力。 丧与燃可能就在一线之间。 在《百元之恋》中,一子在拳击中找到热爱,找到她人生的方向。那一句"我好想赢"——明知可能失败仍一腔孤勇,让人热血沸腾。 《百元之恋》剧照 2015年有村架纯主演的《垫底辣妹》,整日与朋友们厮混、自暴自弃、成绩倒数第一的工藤沙耶加,在立下了考取庆应大学的宏愿后,也能上演丑小鸭逆袭的励志好戏。 《垫底辣妹》中文版海报 总之,躺平不见得就是放弃,它也可能是向上蹦之前的一次蓄力。 哪怕躺平是被生活的铁拳打趴下的,也可以勇敢地选择站起来。 毕竟,只要站起来还击,总会有赢的机会。 欢迎投稿,影评、剧评、书评、综艺观察等均可,一经选用,稿费从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