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受投资之前,《4个春天》这部纪录片只是45岁的北漂陆庆屹每年春节回家拍的生活记录影像,唯一的额外投资是1500元的三脚架。 2013年之前,我认识的不是导演陆庆屹,而是他在豆瓣上的ID "起床,吃饭",爆款日记《我爸》出来后粉丝都叫他"饭叔"。因为饭叔在文艺圈里多少有点知名度了,所以《4个春天》算是未播先火,2017年底,《四个春天》在北京的尤伦斯艺术中心首映,现场能坐160人,来了190人。能拿下了第12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纪录长片,第5届豆瓣电影年度榜单年度华语独立佳作,它实至名归。2013年春天的爱情 很普通的一个中国小城镇,住的地方鸡犬相闻,春节前人人都忙着挂灯笼、赶集买年货,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热热闹闹的鞭炮火硝味。父亲熏了一桶油光锃亮的腊肠,象征年年有余的红烧鱼搬上了祭祀台,母亲准备了一院子的食材,一家人准备了祈福用的黄纸,点上一串鞭炮,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 这是许多外出打工的人每年回家都要经历的仪式。 "我们一家人年年都要这么聚,虽然吃的都是这些,但是最重要的是热热闹闹的。"这是亲戚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常说的话,离别让春节的意义一年比一年重要。 曲艺合唱是陆家爸妈经常做的事情,尤其是春节的时候有对山歌的活动,两口子就经常聚在一起看曲谱,陆爸爸负责拉伴奏,陆妈妈就放开嗓子高歌。纪录片是在日常的时候拍摄的,还能听到陆妈妈对儿子的吐槽:"一天到晚躲在那里鬼头鬼脑不知道搞些什么,三八货。"拿着机器的儿子被逗得镜头直抖。 陆爸爸还会给陆妈妈染头发,这个互动其实在很多男主外女主内的中国家庭里是不常见的。陆妈妈也会感慨:"总想着,能遇见你爸真的好哦。"唉,看个纪录片也能被喂一嘴的狗粮。爸爸倒是很平常:"我们哪样都要自力更生嘛。"在饭桌上兴起的时候,妈妈会拉一家人唱起歌,然后给爸爸敬酒三杯。 精神富足的人 ,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自得其乐。十八线的小城市,环境并不好,但是陆爸爸陆妈妈养鱼、种花、唱歌、拉小提琴,家里总是其乐融融的氛围。50年的金婚,与你相守共白头,令还在吵吵闹闹的小情侣羡慕不已。 每对夫妻都是婚姻的掌勺人,能烹饪龙虾不算本事,把开水白菜做得有滋有味才是高手。2014年春天的离别仪式 对中国家庭来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年还是要好好过。 今年过年陆爸爸生了病,还是惦记着过年要熏的腊肉,家里的卫生清洁,贴的对子得自己写、年三十晚上的菜单早早备下。肥美的扣肉一碗年三十吃,两碗代客用,一碗十五食,还有五碗留着给孩子带去上班的城市。 "以后我们去了你们也要记住家里的传统,再怎么有钱也好,也要考虑居安思危,不要失去自己的生存能力。"在陆妈妈心里,父母留给孩子最大的财富就是为人处世的方式,和自力更生的意识。 理好头发、洗净脸颊、正好衣冠,他们开始了每年春节雷打不动的踏青和摘野菜。山上野草树木郁郁葱葱,春天的风还有点凌冽,陆爸陆妈一前一后地走着,仰起头唱山歌,遇到情歌部分还要回头对视一眼。 这是一个多难的春节因为哥哥病重,离开故乡64年的父亲回了一趟老家,孩子们也赶了回来。望着病床上老去的至亲和几十年没有回过的家乡,不知道陆爸爸心里记起的是哪一段岁月。得了肿瘤的姐姐哪怕再乐观,也因为病情加重倒在病床上,疼得忍不住喊:"妈妈!"爸爸妈妈不停地摩挲着她的后背,亲吻她的额头,企图减缓孩子身上的病痛。 最后这对父母还是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姐姐的照片被抱回家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陆爸爸忍不住在门口呜咽起来。 因为死亡是人之常情,才格外令人悲伤。 人总有聚散离别,一年中家里失去了3个亲人,舅妈和叔叔都相继生了病,过完年母亲又站在门口望着儿子一步步远去,心心念念着要儿子记得找个伴。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身为人母一辈子都在看着孩子离开,所期盼的大概就是哪天自己不在了,留在人世间的孩子身边还有陪伴着的人。2015年春天的怀念 今年的春节有紧挨着姐姐去世的日子,有点压抑。片子上开始放之前拍的旧录像,一家人孩子还年轻,父母尚且健壮;98年陆爸爸上完教师生涯最后一节课,穿着一新的父母去拉垄沟参加山歌对唱,母亲在河边费力地清洗床单…… 不管怎么珍惜时间都会过去,一抔黄土下的人已经全然忘却了人间的亲人。 送走外孙的母亲害怕被看到眼泪,让儿子去摄别人然后转身进屋,没过几秒钟又忍不住转身出来了。晚上陆妈妈很认真地讨论起老两口的身后事,她说:"你姐去了之后我跟你爸心照不宣地想到一个问题,我不在了你爸一个人要怎么面对这个家?这么大个屋子。" 陆爸爸平时也喜欢自己拿着DVD拍摄一些生活小短片,比如屋檐下的小燕子。长大后燕子都飞走了,家里变得空空荡荡的,但不多时又飞了回来,爸爸特别高兴,觉得是老燕子带孩子出去看了一下外面的世界,但是因为舍不得老巢又飞了回来。 "7只小燕子都能飞咯!" "今天是7月23日,可能它们今天明天又要飞走了" 陆爸爸在自己拍的片段里自言自语着,小燕子就像是他几个优秀的孩子们,长大之后飞往全国各地,偶尔回到老家,但终究会有自己的生活。2016年春天的仪式感 这次儿子是悄悄回家的,没有和爸妈打招呼,打开门的瞬间母亲的脸都笑开了花。 陆妈妈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她并不过多地纠结以后谁陪谁这个问题,能够多陪一天就是一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就更懂得享受生活了。 陆爸爸和陆妈妈喜欢各种新奇的食物,陆妈妈爱娱乐和唱歌,陆爸爸自己学会了剪音频合成一只完整的作品。今年的突然多了好多蜜蜂,陆爸爸从网上买了一个蜂箱回来,看着教程安装出了一个漂亮的作品。 今年的腊肠腊肉还是很美味,母亲念叨着要预备几块给来家里的亲戚。本来过年要看春晚的,但是突然因为停电耽误了开场,村子里的烟花同时绽放,天空变得忽明忽暗,其他的声音都被盖住了。爸妈开始学着使用智能手机,妈妈说会用微信之后就不用再求着爸爸帮忙交话费了,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笑个不停。 风吹过,窗外树影婆娑,阳台上栽种已久的腊梅终于开花了,童心顿起的老两口在楼顶吹起了蒲公英。时不时爸爸妈妈会去姐姐的墓旁看看,现在他们的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就像去女儿家串个门,想起当年跳的舞就努力地回想一下,轻哼几句。 "爸妈在非常普通的生活环境里,保持一种独特的特质,我希望能够让他们自己看到。"陆爸爸陆妈妈的生活方式令儿子非常羡慕,他们从苦难的年代中走来,却热爱生活的一切,家里始终种满各种鲜花,父亲会拉二胡、吹笛子、吹箫、拉手风琴,最后又买了一台钢琴…… 现在,陆庆屹和哥哥陆庆松,一起住在北京六环外的院子里,种了满满的花草;在哥哥的小屋里,放着三架钢琴。这里延续着父母家里的植物和音乐。 《4个春天》不是一部出现在屏幕上的影片,而是生活的双面镜子,一面照出我们忽略了许久又梦寐以求的平淡生活,一面照出了苦苦追求梦想、挣一份生计的狼狈。平静的节奏里,两位老人继续优哉游哉地生活着,饮酒作诗有过,对月歌唱有过,春日养蜂有过…… 比起渲染了大片生活苦涩的高分电影来说,我更喜欢这种细水长流,世俗却纯粹的片子,推荐给身在异乡的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