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苏34 苏轼评章惇:功名将相 垂手可得 忆及同学少年游 意气风发止一人 元丰三年(1080)二月,初到黄州的苏轼,收到了昔年挚友章惇的来信。 章惇在信中很关心苏轼当下的境况,并鼓励苏轼,只要你能痛改前非,朝廷绝对不会因为你曾经的过错而彻底抛弃你的。 "若痛自追悔往咎,清时终不以一眚见废。" (一眚:音同省,即过失,过错) 这绝不是一封普通的朋友慰问信函。 我们可以做一个现代场景的代入。 小苏和小张是大学同窗好友,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两个人都有着治国安邦、经世济民的伟大梦想。 二十年匆匆白驹,小苏在事业中屡屡碰壁,终于在变成老苏时,遭遇了巨大的挫败,从高管岗位被一撸到底,停薪留职,以观后效。 小张现在已经成了张总,手下每天进出随便就是几千万乃至上亿的项目,豪宅香车美女,人生巅峰,不过如此。 不穿越了,回到元丰三年(1080)的那年春天,苏轼和章惇之间的身份差距,甚至比"小苏和张总"还要大上很多。 更何况,此时的苏轼身背谪臣之名,按他自己的话讲:已经卑微到不敢和任何人联系,甚至骨肉至亲都没有书信往来。 (轼自得罪以来,不敢复与人事,虽骨肉至亲,未肯有一字往来。) 设身处地,在这样的处境下,苏轼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青年时代曾经一起游山玩水、如今位极人臣的朋友的来信,当以一种什么心情回复呢? 苏轼在给章惇的回信中这样写道: "忽蒙赐书,存问甚厚,忧爱深切,感叹不可言也。" "不可言"—— 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普通人,在回信中可能会感恩戴德,甚至抛弃曾经人格上的平等身份,以一种仰望的情绪来表述,但苏轼却只说了"不可言"这三个字。 足够了。 我们之间所有的情谊,尽在不言中吧。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无犀之谈 苏轼从章惇来信中已经得知好友荣升副相,非常替他高兴,二人初相识时,他就曾预言 "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 当时听到苏轼这个评语的很多人都感到非常错愕,可能是觉得口气有些大——什么样的人才,竟然可以把"功名将相"当成顺手而得的事? (方是时,应轼者皆怃然。) 苏轼说,最让他开心的倒不是好友当了大官,而是自己当年的判断不是胡说。 念及过往,苏轼也知道乌台一劫,全因口不择言,自视甚高,从不知收敛锋芒。这些年一直苦口婆心地劝阻他不要多言不要逞强的,大概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老弟苏辙,另一个就是老友章惇。 (轼所以得罪,其过恶未易以一二数也。平时惟子厚与子由极口见戒,反覆甚苦,而轼强狠自用,不以为然。) 在初到黄州的所有书信往来中,苏轼总要提到自己这次罪责深重,而且一篇狠似一篇。 苏轼写给章惇的信,他这样谴责自己: 皇帝对我曾有知遇之恩,但凡我能安分守己识大体,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反思我过去犯下的罪行,甚至和疯子自己跑到海里一样不可理喻! (轼昔年粗亦受知于圣主,使少循理安分,岂有今日。追思所犯,真无义理,与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无异。)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 《重新认识苏东坡》是我自2021年起之日更文章,以地点或事件为节,每月讲述苏轼人生片段,不求全,但求心与坡公片刻共鸣。 苏学已是显学,我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苏轼这样一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已不枉余生每日之"苏写时间"。 是为日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