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百城君 弗朗西斯.福山曾说过一句特别残酷而现实的话:"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我原本以为这句话一直是指人们在生活中,面对那些因环境变化骤然发生的意外,个人力量无法改变所产生的无力感。 但直到最近我才发生,这句话竟然也适用于当下社会一些特殊群体的现状。和个人的嘶声力竭不同,这句话用在群体身上,竟是如此无声的残酷。 时间重回到前几天,一位中年女硕士邹蜜在得知教师资格证考试的结果后失声痛哭,自己努力了20多年,到头来却倒在梦想的最后一步,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崩溃而绝望的等待着即将失业的结果。 邹蜜出生于1979年12月,19岁那年,她成功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原本邹蜜以为自己的人生将会踏入新的篇章,然而,意外发生了。 2000年,邹蜜和父母前往云南旅游,一家人拼车前往一处风景点,在通过盘山公路的过程,汽车不慎掉下悬崖,邹蜜的母亲不幸身亡,而她也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胸部以下全部失去知觉。 因为这场意外,邹蜜休学两年后被辞退了。对于那座大山而言,这件事就像身上有点痒痒,而对于邹蜜而言,无疑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此后10年,邹蜜一边做着康复治疗,一边考取大学证书,从最初的大专,到后来的本科,再到研究生,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用自己的汗水硬生生拼搏出一条道路。 研究生毕业后的邹蜜,在英国驻重庆总领馆工作,甚至成为雅思考官,之后她又出国深造,2016年,邹蜜拿到了美国纽约雪城大学全额奖学金,两年后又拿到了第二个硕士学位。 因为家庭原因,邹蜜放弃了继续读博的想法,回到国内做英语培训,在她的身上有着诸多的荣誉,如CATTI全国人事部一级翻译,救助儿童会全纳教育特约专家,中残联全国无障碍督导员等等。 在获得这些荣誉的背后,也是邹蜜自身心态的变化,从最初的拍照要把轮椅部分截掉,到如今大大方方展示自己,不再避讳双腿瘫痪,她一度认为自己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却让这个坚持了20多年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2018年,有关部门发布了校外培训机构老师也要持有教师资格证的规定。为了让自己的工作能够延续下去,2019年,邹蜜同样报考了教师资格考试。 笔试、面试、普通话环节都通过了,但最后一项的体检,却成为了将她和教师资格证隔开的大山。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败了,自2003年起,邹蜜就曾多次报考教师资格证考试,但每每都是卡在体检这道关卡。 十几年的时间能使很多东西都改变,但唯独这项规定没有变化,今年4月中旬,邹蜜又一次报考,不出意外,她再一次没有通过,医生告诉她:"双脚不能动,是无法通过考试的。" 这一次,邹蜜彻底崩溃了,回到家后的她嚎啕大哭,忍不住在朋友圈说道:"这是坐在轮椅上最难过的一天。"在满是欢笑的生活分享中,这条消息无疑是罕见的。 而邹蜜的遭遇,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困境,也代表着一个群体的困境。 如今,我国的城市化发展正在以日新月异的速度进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之间,公共设施的不断完善,让我们陷入一种错觉:人人都在享受着城市公共设施发展所带来的便利,可事实上,却仍有上亿人遭受着来自这种"繁华"的困境。根据中国残疾人事业统计年鉴系统发布的数据显示。截止至2020年,我国残疾人人数已经高达1亿,每年以1.7%的速度增加。 而城市的发展往往是基于正常人的方向去建设,说白了,很多在我们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在那些残疾人的眼里,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坠。 从另一方面来说,很多单纯只考虑到正常人的事物,如今正在让越来越多的残疾人感到无从适应。如同我们被蒙上双眼在路上行走那般,不安而迷惘。 邹蜜的遭遇,可能是残疾人群体境遇中的沧海一粟,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着更多的人面对着辛酸的场景: 因残疾求职被拒,尽管身体的状况并不影响工作,但依然被无情拒绝; 大街上的盲道被小商贩占道经营,盲人无路可走; 甚至有的残疾人路道被乱改,以"美化"代替使用。 此前在太原的某处大街上,原本笔直的盲道,被改成Z字型,这段短短百米长的道路,居然有着35处Z字型转弯,被诸多网友吐槽为"史上最坑爹的路",盲人们需要用"蛇皮走位"才能通过。 作为身体健全的我们,很难理解到这些残疾人士的困境,那些在我们看来再简单不过,甚至一眼、一个举动就能完成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却很难做到的。 如果说老人正面临着科技发展的"淘汰",那么这些残疾人士,也正在遭遇着城市发展所带来的"危机",倘若这是一场"吃鸡游戏",毫无疑问,第一批出局者正是他们。 而这,何尝不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一种悲凉的底色。 之前网上有位盲人博主,为了让人们正视残疾人出行的困境,他迈出了好几年未出的家门,"冒险"到大街上尝试行走,并将这一切记录下来。 首先在电梯里,因为没有语音提示,也没有盲文,他只能用自己唯一一能看见,但也近乎看不见的眼睛,一步步摸索。 坐公交也遭遇了同样的问题,有的司机看他太磨蹭,直接就开走了。 而在路上,盲人博主跟随着盲道行走,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事后这位博主将这些经历发到网上后,得到的不是关注和思考,反而是引来了嘲讽和不屑。 有人理直气壮,宣称没必要为一个人改变所有; 有人阴阳怪气,认为残疾人没必要出门; 甚至有的人高高在上,以"社会达尔文主义"诠释自己的看法,认为社会的发展必须优胜劣汰。 同样的遭遇也发生在邹蜜身上。 "残疾女硕士多次考教师资格证失败"这件事被传到网上后,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有人心疼邹蜜的遭遇,认为她足以当任老师,也有部分人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模式。 "双脚不能动的人,拿什么去教书育人?" "上楼梯都做不到,难不成学校要专门找人照顾她。" "我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这样的老师,灾难来了都没人保护。" 一个用自己努力改变命运,有着双学位硕士的人才,却因身体残疾,败在了某些人的"口诛笔伐"之下。 这些年来,邹蜜一直做着英语培训,她考教师资格证也是因为这件事,而并非做学校老师。但这些人却没把整件事搞明白,就开始利用自己身体健全的资本开始嘲讽人家。 邹蜜考教师资格证失败的经历并不算可怕,社会的发展必然要反复经历错误、修正的过程,可怕的是某些人心安理得的将这些错误当成真理,把他人视为需要被淘汰的"残次品"。 城市化的时代,与正常人的一言一行都无缝贴合。可对于残疾人士而言,却是四处碰壁,饱受外界的质疑。就像海水中的岩浆,试图融入水里,却只能沦为格格不入的石块。 原来,时代里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的身上,真的是一座大山。 贾樟柯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 "不能因为整个国家都在跑步前进,就忽略了那些被撞到的人。" "残疾女硕士多次考教师资格证失败"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单纯去考虑邹蜜是否有资格成为老师,而是应该沉思、想办法去解决她这类人的困境。 对于正常人而言,残疾人士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是"弱者",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高高在上,将他们的不幸当成一种原罪,更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 看见弱者的眼里,正视他们的痛苦,想办法解决他们的困难,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著名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曾和学生探讨过"人类文明最初标志"的问题。 学生们对此答案不一,有人说是石器,有人说是火的运用,但米德没有赞成。 在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人类文明的最初标志,是一块"折断后又愈合的骨头。" 米德说: "在动物界,骨折是十分危险的,甚至会因此无法觅食而死亡,然而,这块骨头的发现,证明了当时的人类中,会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受伤的同伴,帮助他继续存活下去。" 在这节课上,米德意味颇深地总结道: "从困难中帮助需要被帮助人,这才是人类文明的起点。" 与其说阻碍邹蜜实现梦想的根本原因是那双不能动弹的腿,倒不如说是某些人的偏见和"优胜劣汰"心理。 没有人愿意因为身体缺陷而被指指点点,甚至一票否决; 也没有人愿意忍受他人嘲笑和歧视的目光。 生而为人,我们或许无法体会到残疾人士的痛苦,但必须对他们保持尊重和理解。 不可否认,如今的他们更像是被画了一个圈,在这个圈子里面与世隔绝,独自步履蹒跚地前进。 而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将这些来自外界偏见和歧视的圈子抹去,打开一个更温暖、善良的圈子,为他们提供一切可提供的便利,欢迎他们进入这个世界。 真正的文明,不是单纯的高度社会发展,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强者",而是看得见弱小,不抛弃弱小,拉着他们一同前进。 对待像残疾人士这些"弱者"的态度,就像是一个社会的良心,也是衡量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