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的坦白交代
1960年我考入四川省江津第六初级中学校,感到荣耀的是就在入学前学校被评为全国红旗学校,校长陈永富出席了在北京召开的全国群英会,捧回了全国先进学校奖牌。
我读初中正逢"自然灾害"时期,国家照顾中学生,每月供应27斤粮食,另加一斤菜蔬粮,教师18斤,也有一斤菜蔬粮,教师是成年人,饥饿程度比学生大。当时初六中办学规模不大,每个年级四至六个班,我所在的年级只有四个班。因为是县属范围内招生,所以住读生多。我家离学校五里路远,父母在工厂工作很忙就让我住读。
自然灾害时期学校的自救工作做得很好。学校组织学生在河滩上种南瓜,在学校后山上种蔬菜,由于肥料充足,蔬菜长得很好。学校还喂养了猪牛羊。口号是:月月有猪杀,周周打牙祭。在当时的学校中工作确实做得很好,学校评上全国先进,除了学习成绩外,这也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因为学校组织学生种植的蔬菜多,面积大,为了防盗,所以要组织学生不分白昼轮流值班看守。1962年初中第五期冬天特别冷,有一夜我和一个叫陈柏霖的同学值临近天亮的最后一班。在缺衣少吃的年代,学生都穿得不厚实,在那个总觉肚子空空的日子里,更觉得衣不胜寒,我们在山上冷得难受。于是就跑到厨房大煤炭灶风槽下取暖。这种灶叫隔壁灶,风槽那面没有墙是屋檐下露天的,墙隔着厨房,这样就可以避免灰尘进入房内。工人要添煤看火,需要从旁边石梯绕道下来,如果有工人下来添煤钩火,听到声响我们也走得开,因此我们躲在风槽下取暖不易被人发现。
天快亮了,我们听到了总务主任杨治荣在厨房的说话声,心里感到奇怪:这么冷的天不睡觉跑到厨房里来干什么呀?于是,我们一起悄悄地爬上石梯坎偷偷观察,发现主任是到厨房来偷吃东西。那个年代学生的觉悟很高,我们心里肯定容不下主任的这种行为。我和陈柏霖决定要揭露主任偷吃学生东西的事。
怎样揭露呢,怕打击报复又不敢跟老师和领导讲,于是决定搞个小动作。我们商量后决定学习地下党的办法,每人只告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好朋友,搞单线联系,免得被查出来。约定当天晚上以呼口号的方式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事。我编了两句顺口溜:"六中主任本姓杨,贪污学生钱和粮"。约定以轻敲床边两下为起呼暗号,捏着鼻子呼喊可以变声。当天晚上下晚自习回寝室后,值周老师见学生安寝就离去了。老师走后有些同学开始悄悄说话,隔了十多分钟,我估计老师已经回到自己家里了,便轻轻敲了两下床边,我们寝室里传出了"六中主任本姓杨,贪污学生钱和粮"的口号,声音开始不是很大,后来喊的人多了声音就越来越大。我们所住的魏家院学生宿舍八间房的学生全部都喊起来了,接着呼声传到附近的禹王庙男生住宿区,那边也响应了一起有节奏的呼喊着。呼声划破夜空惊动了老师,老师们一阵阵急促的哨声平息了"暴动呼声"。女生宿舍远在半里多路的曹家院,第二天女生们说都听到声音了,但是听不清楚喊些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学校开始大清查,各班都在查,找学生个别调查,持续了好几天。查无结果,我和陈柏霖才松了口气。
文革时期杨主任当上了学校革委会主任,后来任校长,文革结束后下任退休回龙门镇老家养老。我于1989年调到母校任职,触景生情,多次打算去看看老领导,把当年组织"暴动"的事向他坦白。可是,由于当时交通不太方便,再有工作比较忙。他也没有来过学校,直到他不幸病故,我都没有机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他。现在想起来觉得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