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奥林匹亚山,住着众神,应该也就是戛纳电影节这个样子了吧。"1990年,苏导演维塔里·卡涅夫斯基在戛纳的领奖台上如是说。 尽管在商业运作下,奥斯卡成为大家熟知的电影节,但在许多电影从业人心里,戛纳电影节才是真正的电影节"奥运会"。就连它短短的一条红毯,也让多少明星、网红魂牵梦绕。 戛纳国际电影节创立于1939年,成立的契机是二战期间为了反抗法西斯嚣张气焰而拍摄的《奥林匹亚》,想利用电影艺术的力量影响政治时局。但实实在在的第一届是1946年在法国外交部、教育部、电影联合会支持下举行的。尽管它的起源和政治息息相关,但不妨碍成为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最顶尖的国际电影节,与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柏林国际电影节并称为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最高奖是"金棕榈奖"。 一个在小镇举办的电影节,究竟有何魅力,让那么多优秀电影人前赴后继呢? 充满仪式感的氛围,让电影人"沐浴"荣耀 从1972年开始,为了彰显电影节的独立性,戛纳就确立了独立选择官方评选影片的权力。也就是说它不再接受由国家或地区选送的影片,它要自己在世界各地挑选优秀的片子——这种将艺术独立于种族、地域之外的姿态,不得不说飒到了一票孤傲的艺术家们。 参加过戛纳电影放映的观众说,在电影开头会有一个戛纳片头,颇具仪式感,在放映结束后,全场都回对着导演名字欢呼故障,甚至会持续十几二十分钟。在贾樟柯的眼里这种氛围会让自己的作品所带来的感动和冲击会加倍,他就曾经因为自己的第三部故事长片《任逍遥》里的角色斌斌而流泪。 而且在戛纳,会有最高的媒体曝光率,世界一流媒体都聚集在这里,用最短的时间将导演对影片的阐释和理解传到世界各地。"而且入围戛纳电影节的影片意味着能够在最集中的时间内被更多更有实力的买家看中,对于导演来说扩张自己的电影版图也会相对容易。"贾樟柯如是说。所以这种荣誉刺激着前来竞技的导演们,无论年轻与否,他们都是在当今世界影坛上最为活跃以及最有创造力的一群。 2013年戛纳电影节为纪念谷克多逝世50周年,特别设置致敬环节,重映谷克多的经典名作,曾入围1946年戛纳电影节的《美女与野兽》。而此前,戛纳就已经有了许多致敬前辈,为资深电影人"塑造金身"的传统了,92岁的安东尼奥尼、79岁的伯格曼,都在他们的晚年接受过戛纳的致敬。最轰动的是1985年,为纪念前一年去世的特吕弗,电影节组织了所有跟特吕弗合作过的女演员、男演员们上台。他们围成了一圈,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了那个仙逝的电影顽童,所有人都眼含热泪。 先锋导演克里什托夫认为,我们永远都无法预知一部电影的结果,每部片子都有一道窄门,我们只能凭着自己的判断力决定是否应该跨进去。而戛纳,就给导演和观众提供了通往"门"的路。 对艺术的执着追求 戛纳电影节的活动分为六个单元:"正式竞赛"、"导演双周"、"一种注视"、"影评人周"、"法国电影新貌"、"会外市场展"。 其中"导演双周"及"一种注视"发掘了不少颇具潜力或业有成就的导演。国内导演刁亦男在2007年就他凭借电影《夜车》第一次入围了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走入国际影坛视线后,他今年带着新作《南方车站的聚会》入围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虽然戛纳在红毯上的那个世界充满娱乐又星光熠熠,但在电影节大楼这里,森严的评选制度一点也没有这场盛事放下过它的姿态。戛纳拒绝普通观众,绝不对外售票,把影评人、记者和版权交易买家按照资历、年限、影响力,分成三六九等。这套等级制度的潜台词意味着,电影的制作和评论都有一道极高的门槛,是对精英文化的捍卫,垄断了话语权的群体,人为制造了影展的"神圣感"。 此外,为了能够培育自己看中的优秀导演,戛纳还有自己的孵化流程。 2000年"戛纳公寓"成立,年轻导演可以在此撰写完善自己的剧本和创意;2005年为了产生更多的优秀作品,戛纳成立了"工作坊",每年帮助二十余位导演筹措拍摄基金。当然,这些优厚的条件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你得有艺术、创意过硬的作品,还得有举荐人——总的来说,戛纳可以容忍青涩,甚至可以提供机会给你打磨作品,但你必须有艺术创作能力。 而戛纳还有一个"电影基石"单元,充当"猎头"的角色,每年从全球电影学校的短片和中片作品中、提携电影人才,特别优秀者会在之后的竞赛单元影片的选拔中得到重点关照。匈牙利导演拉斯洛·杰莱斯的长片处女作《索尔之子》就是在戛纳的电影基石单元里孵化出来的,在经过修改、完善后,拿下了评委会大奖、金棕榈奖提名、第88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可谓是步步高升。 在全球范围内挖掘电影新鲜血液并不是什么难事,对戛纳这样战争出身的电影节来说,更难的是如何平衡好电影艺术和政治的立场。 第72届戛纳电影节时,因为授予法国老牌明星阿兰·德龙荣誉金棕榈产生了许多风波——好莱坞的很多艺人发起签名,反对戛纳颁发荣誉奖给阿兰·德龙,因为他之前有家暴行为,还有反同言论。但戛纳强硬表示:戛纳只是赞扬阿兰·德龙在电影业中的成就,他的政治观点和奖项无关。这个反对签名还是由美国人发起的,我们不需要达到美国人的政治完美要求。 星光熠熠的营销 戛纳电影节作为最大的影视商会聚集地,当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方,在这个"眼球时代"它也需要明星的流量加持。 在这个短短20米的红毯上,你可以看到荧幕上最大的大咖,史泰龙、施瓦辛格、布拉德皮特、安吉丽娜朱莉、妮可基德曼、巩俐、章子怡、梁朝伟……甚至连戴安娜王妃和迈克尔·杰克逊也参与过这个众星云集的盛宴。 如果说卢米埃尔大厅里正在举行的是无数电影人追逐的梦想大会,那么红毯上展露的就是娱乐圈最滚烫的名利大杂烩。自从范冰冰开启"毯星"这个成功的营销案例后,无数的人也利用金钱把自己送到这个地方镀金,为个人定位的加注筹码,也是踏入娱乐圈的背书。蹭红毯、假摔、被保安驱赶……这些只是红毯开走之后的常规操作, 而"戛纳红毯10万走一趟"则扯开了这场交易的遮羞布,也让更多吃瓜群众明白为什么没有作品的网红也能走红毯了。 这些只是交易,戛纳的野心当然不仅于此。每年的戛纳,有数千个左右的公司、数万电影从业人员、数千名媒体记者参与,想要盘活这整个电影节的利益,就要将这些资源发挥到极致。 像《星球大战》这样的商业片出现在戛纳上是显得格格不入的,但2005年举办方却同意其终结版在戛纳电影节放映,上映当天门票被法国黄牛党炒到3000美元仍旧很抢手,无数星战迷挤在红毯四周等待主创降临,消息通过报道成为世界各地的焦点。又营业额又聚焦了更多目光,对戛纳来说实在划算! 真正的艺术,是敢于直面欲望。阳春白雪的电影艺术从来无法真正与金钱割裂,相反的,它是需要靠"烧钱"来维持运作的。戛纳的星光营销,从现实上来说很好地平衡了艺术追求与声色犬马之间的平衡。 华语电影的戛纳之痛 戛纳金棕榈奖是最高等级的奖项,可惜这么多年来,只有陈凯歌的《霸王别姬》获此殊荣。此后哪怕备受戛纳青睐并成为评委会主席身份的贾樟柯也没能拿下这个奖。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华语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都是颗粒无收的:2000年,梁朝伟荣获戛纳影帝。2005年,张小帅的《青红》获得评审团奖。2009年,《春风沉醉的晚上》的导演梅峰,获得了最佳编剧奖。2010年,王小帅的《日照重庆》入围"金棕榈奖"主竞赛单元。2013年,贾樟柯的《天注定》获得最佳编剧奖。2015年《刺客聂隐娘》导演侯孝贤获得了最佳导演奖。2017年,邱阳的《小城二月》获得中国首部短片"金棕榈奖"。 虽然将戛纳电影节与奥斯卡相提并论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从戛纳历届的获奖影片与奥斯卡的作对比就能发现,戛纳更加具有包容性。戛纳获奖影片更注重的是探索艺术,比如光影、色彩、生活等等,绝少有重叠的类型。但是奥斯卡更喜欢探讨人性,地方保护比较强,重要奖项都必须是美国国籍才可以获得。 也因为这样,贾樟柯才会发出"我宁愿在戛纳失败,也不要在别的地方胜利这样的感慨"。 没能恢复到五代导演时期的辉煌,我觉得与中国电影"带着镣铐起舞"有很大的关系。之前的电影崛起时期各种题材百花齐放,《鬼子来了》、《一一》这样的片子能够完全自由地展现出来,其中的中国元素浓厚,也不会特意去规避什么"高压线"。这样的自由环境下,展现的艺术也是纯粹的,所以能得到各大电影节包括戛纳的青睐。 但是现在许多影片只敢打安全牌,绕不开电影审查制度。一方面是资本的注入给电影市场带来了空洞的泡沫,难出好片;另一方面是我们的电影语言还没有办法和主流意识观达成一致。《刀背藏身》和《六欲天》都曾因为"技术原因"撤档或退出戛纳电影节…… 有人感慨:曾经以为《霸王别姬》是中国电影芳华的开始,没想到却成了最后的顶峰。现在的电影票房一个比一个高,但真正能和"艺术"扯上关系的似乎也没有多少了,大多数是我们自己的狂欢。 但我还是对中国电影抱有期待,霍猛的《过昭关》,唐高鹏《未择之路》,徐展雄《荞麦疯长》等影片虽然没有大咖前辈们那样的火候,但起码保留了对电影的敬畏之心,认真讨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