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第35届全日本滑雪锦标赛,颁奖仪式上。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人们用复杂的眼光望着领奖台上的三个身影,更准确地说,是望着那个31岁的女冠军。 在此之前,没有人想到这名女子能在比赛中夺得第一名,毕竟她已经离开赛场十多年,而且比赛前也只不过训练了4天。 如果只是这个原因,还不足以引起人们如此强烈的反应,真正让人感慨的,是这名女子的人生。 14岁成名,被誉为日本滑雪天才少年,18岁进入冬奥会,万众瞩目,20岁被迫下海,只为了谋生。 她叫今井梦露,一个在人生前30年岁月就经历跌宕起伏,两极分化的不幸女子。 从一夜成名到名声崩塌; 从家喻户晓的运动骁将到人人唾弃的应召女郎; 从不幸的人生中反复挣扎,直至认清自己,活出别样的精彩。 纵观人世间万千悲喜,像她这样的人生少之又少。 在一块块不幸的土壤中,生长盛开出来的向日葵,美得让人惊叹。 底色、不幸 童年是人生挥之不去的底色。 今井梦露的童年是父亲一笔一划涂抹上去的,在那块纯洁无瑕的画板上,这个男人粗暴地用黑色染料,泼满女儿整个童年。 她的父亲是一个平庸、失败的男人,习惯性地将所有的挫折全部归咎于世界的不公平,明明是一个没有天赋、毫无名气的滑雪教练,却整天幻想着成为单板滑雪运动员。 加上性格强硬的母亲和两个唯唯诺诺的哥哥,构成了今井梦露对原生家庭最简单,也是最本质的认知:不幸。 1987年10月26日,今井梦露出生于大阪。 新生命的到来,为这个争吵不休的家庭画上一条短暂的缓冲带,但很快就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在今井梦露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恐怖的存在:他蛮横不讲理,像一个暴戾的君主,用专制的手段要求家里人绝对臣服。当然,母亲也不是省油的灯,说话堪比杀人不见血。于是家里经常鸡飞狗跳,剑拔弩张。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要从父亲的梦想说起。 今井梦露的父亲梦想成为一名单板滑雪运动员,但他既没有天赋,也没有接受过系统性训练,加上年纪已大,这个梦想逐渐成为幻想。 在得知实现梦想无望之后,这个残暴的男人开始将儿女当成工具,把自己的梦想强加在他们身上。 在今井梦露还未出生前,两个哥哥就已经被迫辍学,沦为父亲梦想的试验品,但他依旧嫌弃儿子没天赋,今井梦露出生之后,父亲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 母亲曾试图反抗,以自己的努力去挽救孩子,但最终在丈夫的一次次家暴中,她选择了沉默。 那时候的今井梦露,尚且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父亲掌握,她最大的烦恼只是来自于父母的吵架和父亲对自己的暴力打骂。 父亲习惯性对今井梦露的一切加以干涉。她喜欢洋娃娃,喜欢和同龄人玩耍,但父亲对此深恶痛绝,他将家里所有的玩具全部丢掉,赶走邻居的小孩。 在这个男人看来,女儿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完成自己的梦想。 即使逐渐长大,即使自己已经有了清晰的意识,但父亲带来的阴影依然如刀刻般深深留在今井梦露的内心最深处。 不幸的原生家庭和以爱为名的控制,就像一颗种子藏在她的心中,为日后的不幸和疯狂埋下伏笔。 戏耍、成名 今井梦露第一次感到命运对自己的戏耍,是在5岁那年。 邻居家的长辈都已经在着手准备孩子的上学问题,但父亲依旧无动于衷,他拒绝了女儿上学的要求,言明自己要亲自教育她。 所谓的亲自教育,其实就是带着今井梦露到滑雪场,进行魔鬼式训练。 蹦床、滑雪和高能度体能训练,今井梦露每天都要做十个小时以上,父亲拿着粗大的棍棒,像训练动物那样训练她,一有偷懒的迹象,随着而来的就是一顿暴打。 同一年,家庭无休止的争吵,切断了父亲和母亲的最后一丝情感,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母亲离开了。 整个家庭因为母亲的离去而变得比以往更加冰冷,失去母爱的今井梦露整日以泪洗面,但父亲却对此视若无睹,他要求女儿继续训练,甚至把任务加重。 不可否认,"棍棒教育"带来的好处肉眼可见,今井梦露的两个哥哥被父亲训练成日本滑雪运动的国手,这也让他更加疯狂:没有天赋的儿子尚且能做到这一步,有天赋的女儿岂不是成就更高。 在父亲的疯狂训练下,今井梦露很快就崭露头角,成为家喻户晓的单板滑雪天才少女,各种荣誉和金牌拿到手软。 2002年,日本举办世界青少年滑雪板锦标赛,今井梦露一举夺魁,名声大噪。 尽管如此,诸如的荣誉依旧无法抚平她内心的创伤,外界对这个天才的过往一无所知,因为父亲加强了对她的控制。 15岁那年,今井梦露曾试图逃离父亲的控制,她跑到儿童保护机构寻求保护,但没过多久就被父亲拉回家,以殴打扑灭她内心的希望。 从那天开始,今井梦露变得更加沉默,她没有朋友,更没有一个能谈心的人,所有的痛苦和悲愤,都只能藏在心中。 可就算是这样,命运依旧不愿意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孩:在一次独自外出中,她被3名17岁的高中生强暴。 这一刻,孤独和不幸的今井梦露再也扛不住命运的戏耍,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被送进精神病院。 耻辱、逃离 今井梦露19岁之前的人生,是在父亲构建的小世界里面度过。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送到精神病院的一天,在此之余,这个女孩又有着一丝窃喜,认为从此可以逃脱父亲的魔掌。 事实证明,她太单纯,也太低估了父亲的疯狂。 病情尚未治愈的今井梦露,被父亲强拉着参加比赛,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那段日子里,她在赛场和医院之间来回往返,痛不欲生。 可天才毕竟是天才,带病上场的今井梦露,依旧斩获无数荣誉,父亲还不满足,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场让女儿闻名世界的比赛。 2006年,万众瞩目的冬奥会开始了,18岁的今井梦露获得这次比赛的参赛资格。 出发前,父亲不断为其造势,将媒体的镜头吸引过来,她也在现场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会为国争光。 站在人海中的今井梦露没有想到,正是这场比赛,让她的人生被彻底改变。 在冬奥会上,她频频出现失误,没有发挥往日的水平,最后连人带板摔出场外,休克昏迷。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18岁的今井梦露被无数日本网民的指着,网络上全是针对她的谩骂和嘲讽。 从"日本天才"到"日本之耻",一夜之间,今井梦露跌落神坛,在乎她的伤势和心情,众人只是把她当作发泄愤怒的对象,就连亲生父亲也对她冷眼相加。 尽管如此,这个骨子里带着顽强的女孩,依旧没有放弃,今井梦露别无选择,被灌输"为滑雪而生"的她,只能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参加了2007年的全国滑雪锦标赛。 最后,她只取得了第4名的成绩。 这场比赛成了压垮今井梦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身心俱疲,躲在房间里不断哭泣,父亲在门外从早骂到晚,整个小世界都是风雨相加。 迷惘和不安的今井梦露选择离家出走,她想要逃离父亲构建的小世界,去外面闯荡,哪怕外面同样不友好,但最起码能容下自己。 挥霍、二度网暴 往后的13年里,今井梦露再也没有滑过雪。 她在外面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收留,只好转身冲进牛郎店。 灯红酒绿的生活,加上牛郎的暖心抚慰,让今井梦露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她越发放纵,渴望将这种别人对自己的"尊重"保存下来。 她说:"只有花钱,才能享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 沉迷在奢靡生活的今井梦露忽略了一件事:牛郎店是个不见底的消金窟,每天花费最高达到了500万日元,而自己的月薪也不过300万日元。 离开赛场之后,她已经没有了收入,全靠以前的积蓄在支撑。 不久之后,今井梦露就被赶出了牛郎店,她没钱了,连友人结婚的份子钱都给不起。 "除了滑雪,自己什么都不会",思来想去,她最后抱着侥幸心理,去做了应召女郎。 "当时以为比赛时都带着护目镜,客人应该认不出,现在想起来,只能说年纪小,太天真",这是多年后今井梦露对自己做应召女郎事件的评价。 短短3天时间,她赚到了15万日元,底气再度鼓了起来,在友人的婚礼上,她直接送出了10万日元的红包。 但很快,这件事就被曝光了出来,满大街都是她不堪的照片和新闻。 今井梦露遭遇了第二次网暴,这一次比之前还要来得严重,随处可见的谩骂和嘲讽,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开几乎被她遗忘殆尽的往事伤口。 这一年,今井梦露20岁,她想尽办法逃离了父亲掌控的小世界,冲向未知的大世界,但结果并没有好多少。 在伤害性极高的网暴下,她的精神再度变成不稳定,10多次自杀未果。 这一次,今井梦露再度选择逃离,冲向了婚姻。 只是她不知道,在那里,还有更大的苦难在等待自己。 婚姻、下海 2010年,今井梦露结婚了,对象是一个餐馆员工,比她小一岁。 婚后,她诞下一子,以为人生会就此改变,幸福的主妇生活即将到来。 但这场婚姻,以丈夫在她分娩4个月后出轨和抛妻弃子结束。 失去经济来源的她,和孩子沦落到福利院苟且偷生。 在那里,今井梦露认识了第二任丈夫,一个福利院员工。 2011年11月,她再次怀孕,生下一对双胞胎,这原本是让人欣喜的好事,最后却变成了悲剧。 早年放纵过度的今井梦露,有过流产和患上子宫颈癌的历史,导致她的两个孩子双双早产。 丈夫失望怒骂,原本安详的家庭鸡飞狗跳,仅仅隔了一年,两人就离婚了。 婚姻的失败让这个不幸的女子开始审视自己的人生,她发现不管是在父亲的小世界,还是宽广无比的大世界,唯一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为了谋求生活,今井梦露开始在博客上发言,自曝自己的悲惨人生,以此博得出名的机会。 在她所写的诸多内容中,有这样一句心酸的话: "我告诉自己,我把"不能像黑洞一样逃跑"作为自己的原则。" 在历经原生家庭的不幸、比赛失利、网络暴力和婚姻破碎之后,今井梦露变得不再胆怯,敢于面对人生的悲和喜。 舆论沸腾,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网暴,而是出现了许多同情的声音。 同情不能当饭吃,抱着"既然都脱了,不怕再脱一次"的想法,今井梦露拍摄了一组裸体写真集,在发行后震惊日本。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全国闻名的乖乖女,如今居然会走到这一步,但这并非结局。 用写真集以艳星的身份出道后,她又花了300万日元整容,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2017年,今井梦露的另一个举动,让关于她的舆论再次沸腾,直至高峰:她下海了,成为一名AV女优。 靠着两部作品的收入,窘迫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混得风生水起,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在外人看来,这个曾经的天才少女已经疯了。 今井梦露疯了吗? 其实并没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是现实,也是无奈,毕竟如今的她不再是孤单一人,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今井梦露豁出去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在解决生活问题的同时,也逐渐掏空了她的心。 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她越发感到空虚和不安,既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也为孩子的未来而发愁。 重返、救赎 "如果孩子看到他的母亲从事这份工作,会不会抬不起头",迷惘之时,这个问题突然出现在今井梦露的脑海中。 她想到了蛮狠专制的父亲,弃她而去的母亲,用终生残疾换来自由的大哥和至今被原生家庭伤害的二哥。 自己这样走下去,或许孩子也会重蹈同样的人生,一生的不幸和悲叹,最终惊醒了今井梦露。 2018年,在看到第35届全日本滑雪锦标赛的宣传后,她决定重回赛场,此时,这位母亲已经有近13年没有碰过滑雪工具。 仅仅练习了4天,今井梦露就拿下那年比赛的冠军,让人为之震惊。 外界不再对她一无所知,人们开始理解这个不幸的女子,给予更多的宽容。 站在领奖台上的今井梦露哽咽着说: "希望能回到单板滑雪的世界,日后会多加留意,经历不卷入任何色情有关的东西。" 这一年,她31岁,带着7岁的孩子,用独特的方式,赢得了这个世界的掌声。 阿德勒说:幸福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却需要一生去治愈。 今井梦露的人生算不上幸运,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不幸。父亲的暴行让她失去自由,在尝试与外界交流时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两段婚姻的失败,让她几乎在不归路上无法回头。 但庆幸的是,就算遭受如此多的艰难,她的内心依旧保存着一丝对光明的向往,虽然出身不幸的原生家庭,但却努力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幸福的家庭。 今井梦露的不幸、疯狂和堕落,外界其实并没有资格去批判。 人们在谈及她的过去时,纷纷"壮绝"去形容,也证明了这点:换成其他人,没有谁能比她做得更好。 从童年到成年,再到为人母亲。 那块被泼洒成黑色的画板,几度涂涂改改,如今终于迎来了一抹独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