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个人越是缺失什么,越是会拼命去寻找什么。其实,也还有一种情况,当一个人对某样东西缺失太久时,反而会对此产生抵触心理。 不由得想起张爱玲,这个中国近现代的传奇女子,她是才华横溢的,她写出了很多脍炙人口的小说,即便是今天,由她创作的故事,依然活跃在屏幕上。她的作品,依然深深的影响着一代人;同时,她也是孤寂的,纵然享受了万丈荣光,她却更愿意一个人躲起来,远离人群,过着自己孤独而寂寞的日子。 张爱玲 而张爱玲的这种孤寂,始于她童年的遭遇。她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藕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父亲张廷重(张志沂)属于遗少型的少爷,母亲黄逸梵(黄素琼)是新式女性。这样的家庭,底蕴深厚,即使没落,原本也应该比一般人富庶。但是,张爱玲的父亲很不争气,养小妾抽大烟,受过新式教育的母亲,忍受不了他的这些行为,而选择了离家远渡重洋,那年,张爱玲年仅4岁。对于母亲抛下自己离开的行为,张爱玲一直在心里耿耿于怀。而在家里的父亲,也是对自己不管不顾,张爱玲还时常受到父亲的责骂,可想而知,她在怎样一个缺爱的环境里长大,才塑造了她淡漠的性格。 后来,黄逸梵在回归一次后与张爱玲父亲离婚了,而父母离婚时,母亲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也一直让张爱玲心里"恨恨的", "你想清楚,跟着父亲钱是有的,跟着我却要过苦日子。" 张爱玲觉得,母亲这句话是嫌弃自己,不想让自己拖累她。母亲离去后,她和吸鸦片的父亲住在一起,经常被虐待,有一次被父亲毒打以后,还被关进黑屋子,在里头快病死时,才被人救出。这样的经历,让张爱玲对父亲母亲的感情都很淡漠,因为在她有限的人生经历了,父亲母亲给予她的亲情,着实太少。 张爱玲 或许是因为心里已经对亲情绝望,后来张爱玲投奔过姑姑和母亲,在描述投靠母亲的这段过往时,张爱玲笔墨中的她和母亲:一个是低声下气,一个是如施舍般收留。总之,在张爱玲眼里,母亲黄逸梵对她,丝毫爱也没有。 其实,黄逸梵或许就像我们许多平凡的母亲一样,有缺点,也会说一些不好的话,但总归,心里还是疼爱女儿的。当张爱玲向她要钱时,她时常会说"好久没打牌了,都是因为你","好久没买新衣服了,都是因为你"。 这样类似的话,想必不少人都从母亲嘴里听到过,不同的是,很多人对此左耳进右耳出,而本就对亲情没太大奢望的张爱玲,则把这看成自己欠母亲的一笔笔"钱"账,她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债主和欠债之间的关系"。 张爱玲 当后来她功成名就,已经是个知名的作家时,她曾把一大笔钱递给母亲,感谢母亲为她花了那么多钱,末了还说"花你那么多钱,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用钱定义这么多年的母女情,这笔钱深深的刺痛了黄逸梵的心,她落下泪来说: "就算我不过是个待你好过的人,你也不必对我这样,‘虎毒不食子’暧。" 一个母亲,纵然待自己的孩子不够好,觉得她阻碍了自己,觉得自己为她牺牲良多,总归是一时之气,世间所有的母亲,始终还是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过得好。而张爱玲用钱买断两个人之间的母女情,想必放在任何一个母亲身上,都无法接受。 这之后,黄逸梵再次出国了。没有料到,这竟然是她们母女最后一次见面。其实,1957年,黄逸梵在英国伦敦,当她感觉自己快要客死他乡,也曾写信给张爱玲,希望能再见她一面。只是,在张爱玲的心里,始终还是认为,钱比自己重要。她寄了一张一百美金的支票给母亲,却并未真的飞去英国看望母亲。于是,黄逸梵临终的愿望,终究还是落了空。 张爱玲 母亲死了,原本张爱玲也没觉得什么,这一生她们的母女情份太少,少到她未曾对母亲产生深刻的依恋。然而,做母亲的,又是否真的能放下自己的女儿呢?黄逸梵去世后,她她的遗产寄到了张爱玲在美国的住处——满满当当全是值钱的古董。 这是怎样的一种冲击啊?张爱玲一直以为,在母亲心里,钱重过自己,并始终用钱去衡量母女间的一切,却未曾想过,母亲临终前还留下那么多的遗产给自己,她临终时想要见自己一面,自己却也未曾满足! 她在该得到母爱的年纪,未曾感受到母爱,也因此断了对母爱的期盼,却没料到,自己其实是一直拥有着的!因为这样的心情,她再难以面对母女这种关系,她做女儿时没有做好,也不想去做别人的母亲。也正因此,她才在《小团圆》里说:怕生孩子,怕孩子为了替母亲报仇而对她坏。 小团圆 因为她对不起母亲,她怕若是自己有了孩子,那个孩子会替母亲报仇!她却没有想过,一个至死念着孩子的母亲,其实心里所想的念的,也只是孩子能过得好啊,纵然她嘴上说的再难听!而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当张爱玲打掉了她和赖雅的孩子,这点,从张爱玲老年写下的自传体小说《小团圆》中就有佐证。在《小团圆》中,张爱玲给自己取的名字叫九莉。小说中有一段触目惊心的描写,说的就是张爱玲堕胎的细节: "九莉看见抽水马桶里的男胎,感觉恐怖到极点,遂扳动机钮,胎儿在波涛汹涌中消失了。" 《小团圆》中有一段经典的关于孩子的对白,张爱玲在被问到是否要"生个小孩"时,似乎轻描淡写地笑道:"我不要。在最好的情形下也不想要,即便又有钱, 又有可靠的人带。" "她(九莉)从来不想要小孩, 也许一部分原因也是她觉得如果有小孩,定会对她坏, 替她母亲报仇。" 张爱玲的世界是孤独的,她曾经缺失了亲情,那时的她幼小又无助,无力抵抗所有的一切,而等她终于强大起来,却是她自己拒绝了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