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区核酸,想穿一件又舒服又暖和的衣服。就想起了最喜欢的那件黑色加绒卫衣。 拿过来,却发现衣服上沾了许多猫毛。 习惯性地准备拿粘毛器的时候,突然想:带着一身猫毛出去又能怎么样呢?是不形象不好? 过去的几十年,我是不肯让自己形象不佳就出门的。 偶尔来不及,或者懒得收拾,出门之后,就会对自己形象中的瑕疵,没配好的袜子丶没冼的头,一直耿耿于怀,心情惶惶。 我为什么那么不自在呢?因为怕别人会议论我不顾形象。 那我又是个什么形象呢?端庄丶优雅的职业女性。 对,这就是我20多年来,一直认可并强化的一个形象。 因为追求端庄,我不敢喜怒形于色,内心翻江倒海,表面却云淡风清。受伤了想流泪,只敢于无人的夜晚,在被窝偷偷饮泣。 因为追求优雅,我不和别人争抢,只等岁月打赏。在基层时,是受气包,当了中层,是夹心饼。 长期认同的这些虚假的形象,让我远离了自己,丧失了力量。 直到我抑郁,辞去职务,接着辞职。 辞职之后很长时间,对于自己失去社会身份,都处于一种茫然与焦虑中。 沒有职务,没有工作,我再帮不上朋友,对家庭经济贡献也少了,价值感下降,我感到很失落。 入秋以来,心情总是急躁,心似乎无根一般,无处安放。 老师和朋友都建议我出去走走,最好是公园。 我便每天出去转几圏。 有时候不想走了,就在长椅上闭目静息会,听听书,努力让自己找到当下的力量。 有时候看看草木成长,感叹天之蓝云之白;有时候也细听虫鸟于林间的窸窸之声,悠然于无琐事缠身的惬意。 有时候走着走着,一阵凉意袭来,扯紧衣服,仍不能抵挡。抬头看暮色沉沉,立即消极起来,于艳阳高照时,也常生出好景不长的悲叹。 好像一夜间,突然不同了。 树木齐刷刷换了装。 叶子变了色。黄的,红的,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烂漫得棵棵不同,绚丽得叶叶分明。 季节走到秋天,突然开始奋力地灿烂。 迎着近午的阳光,叶片有嫩薄且新鲜的,也有金黄而热情的。 远看,是迷人的醉,近看,是跳跃的欣喜。 我被感染了,感动了。 每日里,一近中午,像赶集的妇女一般,匆匆收拾好便直奔公园。 呆呆地观赏,痴痴地拍照。 分享到朋友圈,有朋友非常喜欢,还直接转到了自己朋友圈,并感叹了我的好状态。 辞职后,我第一次这么久地与自己愉快相处。 以前上班时,两点一线又常加班的状态,我早忘了,公园里还有分明的四季。 以前看老人闲坐街边,心生羡慕,又有些怅然:待到退休,落寞丶疲惫布满身心,能得几分全然的享受? 有人说,抑郁是条黑狗。 这么说,焦虑就像鬼,总是悄然上身。 一个念头升起,手边的事立即乱了章法。一丝情绪飘临,我能在半夜惊掉半分魂魄。 我想过许多办法对付焦虑,似乎总是除之不尽。 如今,我放弃了。 四十多年人生,虽不完全如意,但是,焦虑推动下,我用功学习,用心工作,用力活着,非常幸运地活到如今,真的不容易。 它和那些愚昧又顽固的信念一起,保护过我,帮助过我。 只是,我如今不想被它们控制,提线木偶一般活着。 我也知道,它今后还是会来,甚至会伴随我直到死吧。 可是,我不想对抗了,它来就来,去就去,随意吧。 医学上有句话叫:带病延年。 知道自己生病的人,更关注健康,改变生活习惯,可能更长寿。 心理上也应该一样的吧。 有了觉知能力,在发现自己焦虑的当下时,拥抱自己,静静陪伴,不去波及无辜,焦虑于我何伤? 等待半小时后,背了一身猫毛的我,安静做完了核酸。 没有人对我的形象感兴趣,也没人评价。 就算评价了,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