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三国（34）聊聊王允及董卓被杀的全过程，还有大家关心的兵器

　　咱们接着上文的刺杀，继续聊。
　　话说在荀爽、何颙，相继离世之后，司徒王允便与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等人组成了另一支刺杀董卓的小分队。
　　鉴于伍孚的失败，王允决定拉拢一个武力值更高的人，他把目标锁定在吕布身上。
　　想要＂攻陷＂吕布，在当时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他深受董卓的信任和喜爱，史书用了八个字：甚爱信之，誓为父子。
　　这里简单为吕布澄清一下：这位大哥撑死算是二姓，他并没有认丁原为义父，所以用不着以此来骂他，即便在今时今日，认干爹的也不在少数，那怎么吕布就不行呢？因为他是男的？现在不是讲男女平等吗？
　　嗯……但是，董卓这个＂爹＂，脑子可不太灵光，＂性刚而褊，忿不思难＂，想让吕布贴身保护，却因为一件小事不顺意，便拔出手戟扔向他，好在吕布反应快，奋力躲开后，＂顽皮＂地向董卓赔不是，董卓的怒气才得以缓解。
　　这里再简单地澄清一下：有人认为，董卓用手戟＂丢＂吕布，是因为他和自己的侍婢私通，其实这是后来发生的事，而且以董卓的性格，睡自己的女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是吕布，恐怕也得死。至于＂手戟＂，以及＂武器＂的问题，后面单拿出来聊。
　　一、王允的功劳
　　后世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王允居功自傲，把大家的功劳都归于自己。那么咱们就聊一聊，王允在诛杀董卓这件事中的分量。
　　在司徒杨彪因反对迁都而被免职后，王允接替了他的职位，董卓对王允的喜爱和信任，丝毫不亚于吕布，到了什么程度呢？两件事足以证明：其一，王允做事，可以＂先斩后奏＂；其二，随皇帝迁都，董卓于洛阳期间，长安的一切事务，都由王允代理。
　　这第二件事，也能从侧面为王允＂开脱＂，因为他真的很忙，长安并非繁华之都，只需按部就班，事实恰恰相反，连修建宫殿、房屋的木头，都要到陇西去运，何况还有史料所载的诸多事宜，所以他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和别人密谋，这是他有资格＂居功自傲＂的原因之一。
　　在吕布之前，王允也想过其他手段，比如，他曾奏请护羌校尉杨瓒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让他们带兵出武关道，假借＂征讨袁术＂之名，分路讨伐董卓。董卓对军事行动非常敏感，所以回绝了王允。
　　也正因如此，王允开始不遗余力地结交吕布，使他视王允为挚友，并将董卓差点杀了他的事告诉了王允。
　　直到有一天，董卓命吕布守中阁，吕布趁机和董卓的侍婢私通，这里不能完全排除王允与此事无系，也许这位侍婢，正是王允安排的呢？只不过可能性不大，不然这位＂侍婢＂，一定会如西施，甚至是貂蝉一般被千古传诵，至少会青史留名吧。
　　吕布＂绿＂了董卓，心里害怕是肯定的，便去＂贴心老大哥＂王允那里喝闷酒，王允一看，机会来了！于是撺掇吕布杀掉董卓。
　　吕布一听，酒吓醒一半，哆哆嗦嗦地问：＂如父子何？＂
　　王允立即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你姓吕，他姓董，本就没有骨肉关系，如今你惹了祸，快被董卓玩死了，还扯什么父子啊，再说他在掷戟时，有想过你们的＂父子之情＂吗？吕布越听越来气，对王允说：大哥，您说怎么办吧（我猜的）。
　　史书中说，＂王允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给了吕布＂，我认为不太可能，这种计划非常要命，而且吕布是个莽夫没错，但不至于真的傻吧，当得知王允等人的计划后，难道会看不出自己被＂算计＂了？即便他真看不出来，恐怕忍了两年的王允，也不会在此刻下如此大的赌注。
　　所以，王允多半只是答应为吕布制造杀董卓的机会而已。
　　这不重要，关键在于，这是王允有资格＂居功自傲＂的第二个原因，虽然不能排除当时没有别人在场，但大概率是没有，因为别人与吕布的交情没到那个份儿上，而且最终说动吕布诛杀董卓的，是王允。
　　二、吕布的勇武
　　史书用了大段篇幅介绍了董卓的死亡过程，咱们一点点聊：
　　192年四月丁巳，献帝患病初愈，在未央殿大会群臣。董卓身穿朝服，准备乘车入朝，神话故事随即上演：
　　一个道士将一块写有＂吕＂字的布递给董卓，但董卓没有＂解字＂的能力，不知其为＂吕布＂之意，便没有在意，可刚坐上＂皂盖车＂，就发现马被绊倒而不能前行，再加上此前流传着＂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的谣言，令董卓起了疑心。
　　千里草，是个＂董＂字，十日卜，是个＂卓＂字，这句话的含义是：董卓何等的残暴，这狗贼死定了。这些记载于《英雄记》，而另有史料记载，董卓出行前，他的一个小妾说自己做了个梦，梦到董卓被人杀了，所以劝他不要入朝。不管是真是假吧，反正董卓有了退意。
　　吕布见状，连忙上前宽慰董卓说：有我保护着呢，啥也不用怕，这车都上了，如果不去，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董卓一想，是这么个理儿，便不再犹豫，继续向＂鬼门关＂前进。
　　为了确保刺杀行动万无一失，吕布事先让骑都尉李肃等人，带领十多名亲兵，假冒卫士，把守北掖门。待董卓至，一起杀出，冲到董卓近前的李肃，一＂戟＂戳在了董卓的铁甲之上，顺势划伤了董卓的手臂。董卓跌到车下，惊叫道：吕布何在！
　　或许是怕发生变故吧，吕布只说了两个字——有诏，《资治通鉴》说是＂有诏讨贼臣＂，都差不多，总之，董卓知道吕布要杀自己，怒道：＂庸狗，敢如是耶？＂当然，这也是《资治通鉴》说的，司马光编故事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没等董卓骂完，吕布便一＂矛＂刺死董卓。
　　这时，主簿田仪（《三国志》说＂田景＂）和一个奴仆上前抱住董卓的尸体，杀红眼的吕布顺手将二人捅死。连杀三人后，吕布拿出士孙瑞伪造的＂诏书＂，大声地说：＂诏讨卓耳，余皆不问。＂官兵们听后，都高呼万岁。
　　这里有三个地方需要聊一下：
　　其一，诏书出自士孙瑞之手，这也是为何当王允只给士孙瑞一个大司农的官职时，皇甫嵩、淳于嘉、杨彪等被封三公之位的人，都推让士孙瑞的原因之一。
　　其二，李肃并不是《三国演义》中所描述的文官形象，相反，他是个武将，虽然手持利刃，却要等吕布来杀董卓，这足以说明吕布很厉害。
　　其三，就是武器。
　　三、吕布的武器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解，我下面所说的，是铁器时代成熟之后的＂武器＂，比如远古时期，把长木的头部削尖就是＂枪＂，长木头部绑上磨尖的兽骨或石块，就是＂矛＂，它们跟后来的＂枪＂和＂矛＂，其实有很大的区别。
　　此外，咱们只考虑武将用的武器，这是为了避免不同的分类造成的混淆，比如＂矛＂，还分步卒用的＂酋矛＂，以及车兵用的＂夷矛＂等等。
　　以这些为前提，咱们再继续往下聊。
　　如果您是通过本文才了解的这段历史，那么看完整个过程后便会发现：
　　吕布所使用的武器，是矛。
　　诶？＂辕门射戟＂难道是假的？嗯……故事是真的，可戟并不是＂方天画戟＂，因为当时的戟，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大家常说的＂卜字戟＂，另一种则是它的改良版，其＂小枝＂倾斜向上，相比于一般的＂卜＂字戟，更为注重＂刺＂和＂割＂的功能，而＂勾＂与＂啄＂的作用则随之消失。
　　至于月牙状的戟，一直到唐宋时期才出现，虽然作用上和戟类似，但它通常被归为＂戟刀＂。顺便一提，青龙偃月刀中的＂偃月＂，就是月牙状的意思，根据文献记载以及考古发现，偃月刀最早出现于宋代，据说因为重量的关系，并不用于实战，而只是＂健身器材＂。
　　汉末三国时代，对戟的使用达到了顶峰，包括长戟和短戟，举几个例子：
　　宛城之战，典韦用的就是长戟：＂韦以长戟左右击之，一叉入，辄十余矛摧。＂
　　合肥之战，张辽和孙权护卫所用的，也是长戟：＂辽被甲持戟，先登陷陈，杀数十人，斩二将，大呼自名，冲垒入，至权麾下。权大惊，众不知所为，走登髙冢，以长戟自守。＂
　　至于短戟，也有很多用途，除了上文提到的＂董卓扔短戟＂之外，曹操小时候顽劣，跑到张让家＂偷窥宦官的夜生活（我猜的）＂，被发现后，舞双戟自卫。
　　既然这么多名人名将都用＂戟＂，为何吕布不用呢？
　　很多学者或历史作者都说：因为史书写得清楚，吕布就是用矛。我想说，未必，比如典韦，史料也是有明确记载，＂韦好持大双戟与长刀等＂，由此可见，吕布未必没用过戟，只是从记载来看，他用得顺手的兵器，是矛。
　　这里简单提一句，典韦的大双戟，号称八十斤，接近于现在的四十斤重，但并非长戟，两者的作战方式不同，比如宛城之战，典韦用长戟，为的是拖延时间，而不是用双戟上去搏命。
　　四、汉将的武器
　　相比于戟，其实东汉末期的大部分武将，都更偏爱矛，最出名的就是张飞了，当然，他用的也不是丈八蛇矛。
　　＂丈八蛇矛＂确实存在，只是和文学作品，以及影视剧中所描绘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东汉时期的丈八蛇矛，是因＂矛长丈八，柄细如蛇＂而得名，其实它在当时也不叫＂矛＂，而叫＂槊＂，就是曹操赋诗时，手里拿的那个，后世人为了凸显霸气的一面，才将名字美化了一下。
　　在影视剧中，常常会听到两个字：＂看枪！＂画面中出现的，也确实是＂枪＂，而张飞的＂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矛，因为矛和枪并不一样，枪的尖部要比矛短很多。
　　在东汉时期，＂矛＂与＂枪＂互有利弊，前者稍重，不过破坏力更强，造成这一差距的根本原因，在于＂炼钢＂技术的不足，虽然西汉时已经对高炉等工具进行了改造，能够锻造出杀伤力更强的钢制武器，但还做不到大规模生产。
　　正所谓＂百炼成钢＂，要想造出由＂钢＂打造的武器，是相当耗时、耗力、耗财的，曹操曾派人打造了三把钢刀，前后花了五年的时间。所以钢制武器，绝大部分都是钢刀，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文人看不起武夫，这就是原因之一。
　　这种情况很快得到了改善，汉末三国时期，伟大的先辈们，发明出领先于西方国家一千多年的＂灌钢法＂，虽然纯度不如百炼钢，但所需时间大大缩短，再到南北朝时期，炼钢技术得到完善，＂钢枪＂也就逐渐取代了矛，成为武将们的最爱，也因此有了＂枪乃诸器之王＂的说法。
　　武将们为啥更爱＂矛＂呢？
　　虽然戟在汉末三国时代达到了顶峰，却也成了绝唱，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是护具的提升，包括甲骑具装等的出现，让戟很难破甲而入，所以渐渐的，戟沦为了＂仪仗器＂。
　　矛的破甲穿透效果更强，或者说更有利于刺杀，而且制作工艺更为简单，使用起来更为方便，也就成了大多数武将们的选择。
　　此外，我猜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矛的前端，加有＂缨＂。就像咱们的国旗，象征着＂革命先烈的血＂一样，＂红缨＂，象征着＂杀的人多，将缨穗染成了红色＂，缨的作用本身也是＂擦血＂，防止敌人的血飞溅出来，甚至流到长柄上，导致打滑等情况的出现。
　　好啦，最后回到三国的主线，说说百姓们的反应吧：
　　当得知董卓被杀的消息后，百姓们就开始脱衣服，然后拿去当铺换钱，不知司马光有没有考虑过＂女性＂的问题，但我想，情到深处……应该也不会太过不堪吧。
　　还有一些有首饰的，或者尚有余钱的，也都买酒买肉，此刻也不分士人还是普通百姓了，大家都纷纷走上街头，笑着、闹着、唱着、跳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几乎所有街道都拥挤得水泄不通。
　　离郿坞近的，就拿起刀或硬一点的武器，与董卓＂造反＂的部下一起，将留在那里的董家人，包括董卓的弟弟董旻、侄子董璜，以及董卓极其宠爱的孙女董白，总之是不问男女老幼，统统弄死。
　　当董卓被暴尸于市时，从他肥胖的身体里流出了一地的油脂，看守尸体的官吏就做了一个大灯捻，插在董卓的肚子上点燃，号称一连烧了好几天。
　　袁家的门生们由于痛恨董卓，就将他的碎肉焚烧成灰，扬撒在路上，以祭奠被杀的袁家人。
　　正当长安城内一片欢腾之时，于王允家做客的蔡邕，在听说董卓的死讯后，竟然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蔡邕的死，是东汉王朝的损失，更是后世所有喜爱历史之人的损失。每当我拿起《三国志》，一边读，一边痛恨陈寿的＂缺斤短两＂时，都会为蔡邕感到惋惜，相信大多数朋友都与我有同样的感受吧。
　　如果王允能听从太尉马日磾等士大夫们的劝，如果他的心胸能宽阔一点，这《汉史》一定会成为中国历史最伟大的著作之一，但如果有＂如果＂，王允就不是王允，东汉末年最大的浩劫，也就不会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