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 <美食的记忆> 他突然又闻到了桂子的清香，一如故乡的味道。 《一》 村里的日子平淡无奇，偶尔有远途的汽车留下几声悠长的鸣笛。他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甚至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平安哥，村长让你去一趟。‘’ ＂知道了，塔子。＂平安，来到这里被赋予的新名字，日子久了，渐渐的也不再排斥。 村长家离他的新家有一段距离，他不紧不慢的走的，天空飘着些许小雨，小路渐渐的泛起了泥泞，可他并不在意，只是这么走着，仿佛漫无目的。风并不大，偶尔的滑进他的衣襟，让他猝不及防。 他还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只是站在村长的院口，再也挪不动脚步。他凝望着那棵硕大的桂花树，隐隐的想起了桂花糕的味道，可那味道却又是如此遥远。泪水，不经意的留在了他年轻的脸上，他开始回忆，回忆他的过去，回忆他总是忘不掉的桂花糕，头痛，又是剧烈的头痛，他伸手仿佛抓住了那一束桂叶，却是重重的落地。 《二》 ＂平安哥！＂ ＂我又晕倒了么？塔子。＂ ＂我给你做了桂花糕，我去拿。＂塔子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她想告诉他真相，却怕失去他，塔子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撕心裂肺的痛。 ＂塔子，你知道我是谁对吗？＂他嚼着桂花糕，问得风清云淡。 ＂平安哥，别说笑了，我们一个月前才认识，塔子怎么会知道呢。＂塔子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慌乱之中只得尽量掩饰。 ＂今天做的桂花糕很好吃，像是……＂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桂花糕，觉得像级了故乡的味道。 ＂平安哥，别胡思乱想的，塔子不想失去你。＂塔子突然变得很伤感，望着平安，泪珠儿终于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失去么，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又有什么好失去的，他扬起嘴角，自嘲一笑。只是觉得，可惜了塔子这般好姑娘，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报答这份恩情，或者说，这份炙热的爱。 ＂哟，塔子，怎么哭成这份模样了？。＂ ＂村长，你怎么来了。＂塔子依旧抽泣着，她多么希望她的平安哥能像以前那样哄她开心，可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平安，你可不能辜负了塔子，她是世界上最值得你珍惜的人。塔子呀，外面桌上的桂花今天刚摘的，新鲜着呢，不够，让平安再来摘啊。我就不打扰了，你也别送了，快去照顾平安吧。＂塔子望着村长的背影，再一次哭了。桌上的桂花悠悠的散发着香味，使她想起了她的平安哥曾用桂叶做过花环，为她做的花环。 《三》 日子越发得清闲，而塔子却开始整日 整日的不见踪影，却也不忘记为他做桂花糕。 这日，村里来了个女人，将往日宁静的村庄闹得沸沸扬扬，大吵大闹说是要见她的侄儿，问女人她侄儿姓啥名啥，村民听后都连连摆手，无论村长怎么劝说这女人，女人就是不愿离去，还威胁村长若不交出她侄儿便报警。村长只得坐在门槛上一个劲的吧嗒烟叶子。 ＂村长，家里有晒干的桂花吗？＂ ＂哦，原来是平安啊，怎么没跟塔子一起来啊，我都好几天没看见这姑娘了。＂村长站起来，正准备拉他进屋，屋里的女人但是先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平安，痛哭流涕，＂我，我可找着你了，你说，你给俺说说，你怎么那样狠心啊。＂女人自顾自地说着，而他却是一脸茫然，＂大妈，你认识我？＂他越发的觉得奇怪，内心却又莫名的期待。＂傻孩子，这是怎么了，俺是你舅妈啊，你是我侄儿，我怎么可能认错＂他望着女人，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你叫顾守望，守护的守，希望的望。＂女人跪在地上，几乎崩溃，＂俺，终于找着你了，可你这副模样，俺该如何给你死去的娘交代啊。你叫顾守望，你怎么能忘记呢。你对不起你爹娘，可我记得，但我也对不起你爹娘。＂女人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舅妈！＂ ＂玲珑，＂女人惊呼，猛地站起来，＂玲珑，到底怎么回事，守望怎么成这样了，你们走后，守望他娘也死了，她让俺一定要找着你们。守望啊，你娘每天都在想你，每天都为你做桂花糕，她知道你再也回不去了，可还是坐，院口的桂花都摘光了，你娘便去别去要桂花，她叨叨着说你最爱吃桂花糕了，可是，可是，一切都变了，你不是守望，可谁是呢？＂女人抓着凌乱的头发，凹陷的眼窝不只是岁月的沧桑。 ＂都是我的错，舅妈别说了，都是我不好。＂塔子跪在散落一地的桂花中，泪珠儿不停地从指缝中流出来。 ＂我叫顾守望，不叫平安。你是玲珑，不叫塔子。我爹娘都死了，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他突然笑了起来，嘈杂的人群，他们是那样可悲。 《四》 两个月前，顾家村。 ＂姓顾的，懂不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他妈的要是再交不出钱，就把你媳妇抵给我，听见没有！哟呸！弟兄们，收家伙。＂为首的混混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把斧头从桂花树上拔了出来。散落一地的桂花像极了被遗忘的灵魂，那桂子和着浓烈的血腥味随着哭声越来越淡，他甚至不记得是怎样将他的父亲葬入黄土。 ＂守望啊，你明天就带着玲珑离开这里，永远都别再回来，娘给你做了桂花糕，想娘的时候就吃上一口。＂ ＂娘！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我已经失去了爹。我和玲珑决不可能离开你的！＂他握紧拳头，背过身，那桂树像父亲一般默默地注视着。 ＂娃，听娘话。娘都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只希望你和玲珑能够好好的，去了地下也好跟你爹有个交代。＂他望着老泪纵横的娘，内心是无数的针扎。如果当初他和玲珑没有轻易相信骗子，又怎么可能去借高利贷，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 ＂守望哥，娘，都是玲珑的错，就让玲珑来了结这一切吧。＂玲珑将头埋在手里，低声哭泣。 ＂你们都听娘话，顾家必须得留后！天一亮你们就走。守望啊，桂花糕吃完了就让玲珑给你做，吃的时候就想想爹和娘，我们老两口就心满意足了。＂ 煎熬，他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个夜晚，他坐在桂树下，那头顶的月亮再也不是儿时的温柔的月光，落下的桂花，是所有温暖，也是所有的悲伤。 天亮了，可黎明再也不会有了。 ＂记住，你叫顾守望，守护的守，希望的望。＂风将娘最后的话吹散，吹散的还有曾经最温暖的故乡。 逃亡的路注定不平静，离家一星期后，他和街头的混混大干了一架，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他叫平安，她叫塔子，他不再是他，她依旧玲珑。 《五》 天色渐渐暗下，村民也散了，可他此刻如同远处的云，被风吹散了魂。他想起了远方的故乡，想起了死去的爹娘，也想起了那桂花糕的味道。 ＂守望哥，对不起，我只是想开始好好的生活，就像从前那样。＂玲珑咬着嘴唇，她不想失去他的守望哥。 ＂玲珑，我想娘做的桂花糕了＂ ＂守望哥，我也想了。＂ 月亮什了起来，一如那个夜晚，从现在起，他要守住希望。他拉住两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朝家的方向走去。风就这么微微的吹着，好似桂花的味道，那花香里有爹娘的笑，有玲珑的心，还有故乡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