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故乡（叙事散文）

　　永 远 的 故 乡——献给营城的乡亲们
　　作者：季万军
　　看着故乡的景物正在一天一天的消失，总想写点东西留个纪念，今天终于了却这桩心愿，算是对我有养育之恩的这片故土的一种报答吧！
　　人这一辈子，不管你是少小离家还是老大背井，都始终抹不去对故乡的思念，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思乡之情愈发浓烈，就像品尝着一杯陈年的老酒。我的故乡营城煤矿是个号称十里煤城的小地方，虽然现在绝大部分的人已经不在那里居住了，但她仍然是几代营城人魂牵梦绕的故乡。
　　家乡的风景虽不比江南那么秀丽，但也有山有水。其境内的鹰窝山是长白山支脉的最末端，由此向西便是一望无际的松辽大平原了。因此山处于矿区北部，人们俗称它为＂北山＂，山上遍植青松、柞树和各种灌木，春夏之际山坡上开满了各种野花，有桔红的野百合，黄色、白色和粉色的野菊花，还有不知名的蓝色、紫色的各种野花。爬上山顶放眼望去，整个矿区尽收眼底，那座醒目的水塔，高耸的矸石山和天轮井架，还有那一片片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红砖红瓦的平房，构成了一幅矿区特有的风景画。还记得每年的端午节矿区的人们都要去登山采艾蒿、挖防风，传说一定要在日出之前采回来才好用，所以我和小伙伴们半夜就爬起来上山，人们都拿着矿灯或手电筒采艾蒿、找防风等药材，漫山遍野灯光闪烁，远远望去好像天上的繁星散落一地。
　　在矿区的东部有一条河，是解放后矿区为了排水将原有的小河深挖拓宽改造后形成的一条河，所以叫做＂改河＂。春夏之际河水清清，两岸绿草如茵，垂柳成行，树上鸟鸣婉转，水里蛙声连绵。这里更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去处，夏天在这里戏水，冬天在这里溜冰，童年的乐趣在这条小河里流淌，使人终生难忘！
　　家乡的历史大概始于清末，当时居住在这里的先民们打井时挖出了很多乌黑锃亮的石块，不知何物？便把它们堆在一旁，日积月累风化成粉末状，再经太阳一晒便自燃起来，人们才发现此物是能着火的石头，于是便将发现煤的这地方叫做＂火石岭子＂。后来百姓们便土法开采以煤代薪，清光绪年间陆续开办了官营煤窑。到了民国时期就有人正式申请开矿，并用上了一些简单的机械，在矿区北部的山坡上先后成立了＂隆吉＂、＂裕东＂等煤炭公司，开始大量生产煤炭，并修建铁路将煤炭运出销往各地。再后来，日本人侵占东北垄断了此地的煤炭生产，用比较先进的采煤技术和机械设备进行掠夺式的开采。
　　直到解放后煤矿才归属于国家和人民，党和政府正式成立了国营煤矿扩大了开采范围，因此地在九台县城东边叫＂东营城子＂，（传说是辽金时代的兵营）故命名为＂营城煤矿＂。
　　营城煤矿回归新中国以后，党和政府极大地调动了矿工的生产积极性，煤矿生产日新月异，煤炭年产量达到百万吨以上，职工总数上万人。由于煤矿是重体力行业，工人工资相比其他行业要高，其它福利待遇也好一些，所以那时矿区人民的生活是令人羡慕的。
　　还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去的地方是＂工人俱乐部＂，那里是矿区最热闹的娱乐场所，是一座高大宏伟的仿苏式建筑。电影院每天都在上映电影，京剧团、评剧团还不时的来此慰问演出，春夏之际俱乐部门前的灯光球场上每天都在上演着NBA大赛，煤矿的那些球星们是我们这些男孩子们心中的偶像，他们的球技也确实了得，当时在我们眼里他们潇洒的球技一点儿也不亚于乔丹和姚明！那时上演的电影＂地道战＂、＂地雷战＂、＂平原游击队＂、＂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等是票房价值最高的大片，李向阳、张嘎子、潘冬子更是孩子们心中崇拜的大明星！每当上映这些热门电影的时候，俱乐部门前总是人山人海，一票难求。售票处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想从后面挤进去比登天还难！个别淘小子干脆爬到人们头顶上去抢购票，结果遭来人们一片唾骂声。我当时小没力气，只得在后面干着急，直到快开演了，我还站在入口处眼巴巴地等着有没有哪个人有余票能匀给我一张，一直等到电影院的大门都关上了还不愿离去，那个失望和伤心劲儿别提有多难受了！最开心的要数在俱乐部门前的广场上放露天电影的时候，不但省去了买票的麻烦还省钱，要知道那时向家长要两毛钱买张电影票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夏天的夜晚坐在地上，伴着习习的凉风看免费的电影是件很惬意的事！
　　矿区最热闹的商业区就是百货一商店了，那是一栋 型的一层建筑，但在我们的心中并不亚于现在的购物中心。在渡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国民经济迎来了一个相对繁荣的时期，我们这个煤矿也达到鼎盛时期，最高煤炭年产量达到二百多万吨，职工家属们的生活水平也上了一个台阶，商店里的商品可以说是琳琅满目。最高兴的是和弟弟跟着妈妈逛商店，我们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商品并不感兴趣，眼睛只盯着那些糖果、点心之类的食品，直到妈妈看出了我们的心思给买上一些才罢休。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大约只持续了三四年，全国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记得小学刚毕业那年就开始停课闹革命，部分单位也开始停产，大街上、学校中、机关里到处都贴满了大字报和大幅标语。人们的思想之火似乎一下子被点燃了，都在为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而开展大批判、大辩论。并分成了两大派，同志之间、同学之间、甚至父子之间都为了所谓的革命观点而争吵得面红耳赤，后来甚至大打出手，再后来就演变成了武斗，在我们这个小镇上也响起了恐怖的枪声。
　　经过十年动乱中央拨乱反正，共和国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全国其他行业都在改革的机遇中有了生机，由于煤矿属于资源型企业，尤其是营城这样的老矿已是资源枯竭，不堪重负。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很快衰落下来，职工工资大幅下降，甚至还经常拖欠工资，煤矿也陷入严重亏损中不能自拔，最终于2002年4月依法宣布关闭破产。破产后的矿区划归地方管理，大部分职工下岗分流自谋生路，矿工和家属的生活每况愈下，难以为继，苦不堪言！尤其是住房，还都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建筑的半坯半砖的简易平方，年久失修，岌岌可危！自2011年开始，九台市落实国家对老矿区居民整体搬迁的政策，因为是沉陷区，所以异地新建了三个超大型社区。在生活设施极其简陋的矿区生活了半个多世纪的矿工及家属们终于都搬进了设施配套的楼房里面，真是一步登天，大家高兴得燃放鞭炮来庆祝！这是党和政府对为国家煤炭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老矿区职工及家属的关怀和补偿。住在这里的居民陆续的迁走之后，这片承载着几代煤矿人喜怒哀乐的热土很快地冷寂下来。原来遍布矿区成栋成片的老旧住宅都被夷为平地，整个矿区被拆的七零八落破烂不堪!
　　如今走进矿区看到的是为数不多被遗弃的旧建筑，到处是残垣断壁，满目凄凉的景象。昔日繁华的街道上已看不到几个人影，过去热闹的商店市场也已人去楼空，只有镇中心那座老旧的水塔还仍然屹立在矿区的制高点上，它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还默默地站在那里固执地守护着这片昔日的家园。离水塔不远的＂工人俱乐部＂也被拆除了，这座营城人心中宏伟的地标性建筑已不复存在！
　　走在冷清的大街上，一街一景还那么亲切，一草一木都能勾起许多往昔的回忆。来到煤机厂大门前我伫立良久，这是我曾经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地方，昔日宏伟的工厂大门已是门庭冷落，看着荒芜的厂区、废弃的厂房，不免心生忧伤！想当年营城煤机厂是远近闻名产值上亿的当红企业，在王厂长的领导下把个工厂治理的风生水起，秩序井然，成为名噪一时的花园式工厂。厂区内遍植花草，绿树掩映，亭台楼榭，一步一景，成为职工休闲娱乐的好去处。看着工厂门前的一对石狮子，仿佛又看见春节过后工会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厂领导站在大门前迎接职工上班的热闹情景。为了丰富职工业余文化生活，工厂每年正月十五都要举行元宵灯会，观灯赏月，猜谜射虎，异彩纷呈！之后还要燃放礼花，矿区的人们蜂拥而至，那真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最值得回忆的是小时候过春节，一进腊月门，一般人家都要杀一口猪准备过年用，谓之＂杀年猪＂。若是谁家准备杀猪了，这一栋房的邻居都来帮忙，杀完猪主人一定炖上满满的一锅肉，再用头蹄下水做上一大桌子菜，把街坊邻居请来撮上一顿，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最终是＂家家扶得醉人归＂。然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包冻饺子、蒸馒头豆包，把过年的吃喝都备足了，除夕的晚饭准备的最丰盛，一家人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夜幕降临家家点起大红灯笼，开始吃年夜饺子时，大家就开始燃放接神的鞭炮，起此彼伏，一直持续大半夜，好不热闹！大年初一母亲早早就催我们起床，给我们换上新衣裳新鞋袜，女孩子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后就挨家挨户给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拜年，到了谁家喊一声＂过年好!＂都会给你塞上一把糖一把花生，一圈拜年下来，孩子们的口袋都是鼓鼓的，所以那时的孩子们是很乐意做这件事的。那时候虽然家家经济条件都不太好，但是年味十足，把个年过得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
　　看到了故乡就像看到了慈祥的母亲，好像又依偎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呵，我亲爱的故乡！虽然搬迁改变了您的模样，但您还是我们营城人心中的永恒。即使将来这里被拆的精光变得面目全非，我相信，但凡是营城人来到这里，看到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还会觉得那么亲！即便是抓上一把土闻一闻，还会觉得那么温馨，因为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土，这里是我们营城人心中永远的故乡！
　　季万军 写于2021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