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头发，收长头发

　　＂收头发，收长头发……＂
　　吴营洲
　　闲卧在床，时常听到楼下有电喇叭声声吆喝：＂收头发，收长头发……＂
　　于是我就胡乱琢磨了：时下的女性，有谁会留长发呢？留头长发，至少也得三两年吧，而在生活节奏极快的当下，谁会有那个耐烦心？即便留下了一头长发，而在不愁衣食的现今，谁又会舍得剪下卖掉？不过，想来这个生意还不错，不然怎会有一拨一拨的来来去去……
　　其实走在街上，同也时常遇见那些＂收头发，收长头发……＂的。他们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男女，或骑个自行车，或骑个电动车，不疾不徐地前行……只是不曾与他们有过任何语言的交流。
　　说心里话，我很羡慕这个职业。他们可以到处走，到处逛，穿过各种各样的街巷，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既能遍观市井，又能谋生度日。
　　这令我总是想起余华《活着》里的头一句话：＂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
　　在我看来，＂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和这些＂收头发，收长头发……＂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或属同一类人。
　　而＂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当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
　　印象里，在两千多年前的周代，男子到了六十岁，女子到了五十五岁，若为鳏寡，便会被任命为＂采诗官＂，平日里就负责到各地的田间村落走走，与当地的乡民聊聊，记录下他们平素吟唱的歌谣，然后整理一番，交给负责的官员……
　　＂采诗＂，单单看这俩字，就令人不胜艳羡，满怀神往。
　　在我感觉里，天下最美的营生，莫过于此了。
　　有人曾如此描述过那些＂采诗官＂：或风和日丽，或雨雪霏霏，竹杖芒鞋漫步于田间村落，见者询曰：＂老丈何往？＂他便施施然一礼落地，应道：＂采诗去也！＂
　　这是何等的浪漫与坦然？！
　　据说，《诗经》中的＂十五国风＂，就是由这些＂采诗官＂采集，并润色而成的。
　　在我看来，那些＂收头发，收长头发……＂的，不正像曾经的＂采诗官＂吗？
　　不过，每当我听到＂长发＂二字，总是下意识地想起一桩往事：
　　那是许久许久以前，有个人曾对我说：＂我要为你，留起一头长发。＂
　　当时我惊诧莫名，感慨莫名！
　　这让我忽地想起了一句热词：＂待我长发及腰，你来娶我可好？＂
　　只是，她的长发尚未及腰，她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也不知是谁挽起了她的长发！
　　尽管如此，每每想起她的那句话，依然会忆起曾经的种种美好！我相信她在说那话的那一刻，是真诚的。这就够了。
　　说心里话，每当我遇见那些＂收头发，收长头发……＂的，总想凑过去搭讪几句，问问他们生意如何，甚或想提个要求：能不能跟着你一道去＂收头发，收长头发……＂？
　　只是这样的话不曾说出过口。并不是怕被拒绝，而是怕自己在走街串巷＂收头发，收长头发……＂的时候，真的会看到有谁正攥着一绺青丝一步步冲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