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恋乡音

　　乡恋 · 霍西庄 李军广作品
　　原创  李军广   白马素衣   2022-10-06 19:22  发表于河北
　　一
　　悄然走来。
　　明朝的天空下，我的高姓先人啊，带着质朴的虔诚，带着默默的期盼，遵循冥冥之中无数次召唤，义无反顾地扑向这片厚厚的热土，扑向岁月长河中那不尽的传承，不尽的繁衍。
　　您的心房在震动，您的身躯在轻颤。您用农具和双手第一次填写霍西庄人的履历，在瘠薄的土地，在濯濯的坡岗，打磨我们最初的秉性，擘画我们最初的家园。
　　您深邃的目光，穿越苦难，穿越艰辛，穿越后辈们陌生以及熟悉的日日夜夜，在北坟，在草庄地，在侧（zhai）坡儿，在吃水井，在上岸儿街来，在西岸儿昂，在乡人们一个个最亲切的俚语里逡巡。
　　我知道，我们每一个故事，都一直贯穿着您雄浑博大的身影；我们每一个日子，都一直延续着您深沉坚实的足印……
　　二
　　（一）
　　左青龙右白虎是庄子永远的图腾。青龙白虎掌四方，朱雀玄武顺阴阳。
　　对，村落之东，宽宽的青绿石带凸起蜿蜒；村落之西，长长的洋马石带啊白迹向天。这远古的圣迹啊，护佑她的子民们外出当兵都能平安返乡，外出经商都能顺利回还；这远古的圣迹啊，护佑每一个灶火生生不息，护佑每一片庄稼永系丰年。
　　面对家园，我早已找不到您的容颜。但，今日啊，今日村庄的儿孙满堂五谷丰登就是对您的感恩和颂歌，我知道，您依然护佑着您的儿女，护佑家园繁荣昌盛，护佑明天光辉灿烂。
　　（二）
　　神仙岭上无神仙。
　　村北高高的神仙岭啊，那世那年，曾经寄托着乡人们一个古朴的梦。
　　一块块砖，一块块瓦，一匹匹梁，一根根椽。
　　多少人扛了多少天，只为了让家乡的仙人于此驻足，只为了让家乡的仙人流传千年。于是，张果老庙在乡人的簇拥中即将拔地而起，这拔地而起的庙宇，将在北坡上满足乡人们那个执着的祈愿。
　　明天就是动土的吉日啊，一夜之间，所有的所有，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驴山脚下的沟岔里，一座神庙突然耸立，神像栩栩如生，大殿肃穆庄严。
　　西望，乡人们伫立风中，唏嘘慨叹。
　　为什么啊，为什么千呼万唤也留不住你的步履；为什么啊，为什么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家山……
　　此时。
　　此时，玫瑰香气正透过历史长栏扑面而来，这漫天的香气，引我走出困惑，走出昨天。玫瑰遍地的神仙岭啊，怒放时，还有什么比你更璀璨？！
　　40多家玫瑰种植户，在神仙岭，用一朵朵含笑的花儿修筑着康庄大道，用一朵朵含笑的花儿装扮着生活的甘甜。
　　我听见，周家大嫂的歌声，陈家大嫂的歌声，侠家大嫂的歌声，在蔚为壮观的花丛中悠悠传来——
　　我知道，神仙岭上有神仙！
　　（三）
　　村西曾经的商贾大道，南通井陉，北达灵寿。
　　那是怎样的一条道路啊？卷地而起的尘土已经消散，川流不息的岁月已经久远……
　　站在今天与你对话，在骡马銮铃的回响声中，在架楼车木轱辘吱吱扭扭的行进声中，一个关于熙熙和攘攘的话题，在你的路上再次惊醒田原。
　　一群群天南地北的人们在袖子里用手指确定价格，一车车有烟无烟的炭块儿在上岸 儿 街聚散。十二个拴马桩拴着十二匹刚刚落了汗的牲口，十二个车把式刚刚放下十二个盛过土茶的海碗。＂嘚儿＂＂呾＂＂吁嘘＂＂喔㕭＂，烈性的汉子们甩一声响鞭，精明的商人们藏好了钱款，从霍西庄出发，又一次去趟一百条河，又一次去翻一百座山……
　　那曾使上岸 儿 街昂沸腾着的过往啊，总会使人联想到霍西庄人敞开的心扉，总会使人联想到古道热肠，和接纳四方的义气，以及肝胆。
　　多少年的多少年后，咱霍西庄人在井陉遇到车把式的后人，他说，我爷爷说到你们霍西庄人时，就一个字，沾！
　　（四）
　　西桥沟、北桥沟。
　　两个肥沃的白面沟啊，是你的小麦面养育了我的先人，养育了我的儿孙，养育了历尽千难万难的霍西庄，养育了霍西庄人的血性和傲骨，慧光和忠贤。
　　在你怀里生，在你土里埋，生生死死的土地啊，我怎肯舍你而去。风吹麦浪，是你最妩媚的丰姿；吐穗拔节，是你最生动的语言。多少年多少代，多少个我站在你的福泽里，器宇轩昂，正气浩然。
　　你是我至高无上的信仰，你是我的心里，我的梦里，我的血脉里，绵延不尽的依恋。
　　西桥沟、北桥沟。
　　两个肥沃的白面沟啊，你一多半的良田，一下子压在了坝体之下了，一下子淹没在水库深处了。
　　我宽宏大量的白面沟啊，我公而忘私的白面沟啊。
　　修筑岗南大坝坝体。绵延数里的车辙，密密麻麻地在庄子的土地上延伸，从这个土层到那个土层，从这块良田到那块良田。对，专门面向霍西庄的四台爬坡机，把一车车掺着祖祖辈辈汗水的沃土运上坝体，连带运上坝体的，当然是具有光荣传统的霍西庄人那无私的奉献。
　　一车车沃土，是你奉献的白面沟，奉献的十二岭、岭东、马舍鞍，随后，你奉献了朱豪西村，奉献了联队东沟，从此，这些自带光芒的名字，将永远大写于村史，大写于岗南大坝，大写于干云豪气凝成的伟岸诗篇。
　　接着，你高举农业学大寨的大旗，于寒风，于烈日，于山巅，于河边，治沟平地，改良土壤，修渠储水，重整河山………
　　抚摸着再次繁盛的土地，抚摸着再次丰收的麦浪，泪水溢满你坚强的脸。你红红的面庞啊，你高大的身躯啊，像极了我们艰苦创业的高姓祖先。
　　对，我们不是迁建村，没有补助，没有水库移民款，但，我分明又一次看到，又一次看到你的微笑，和微笑之上坚强的脸！
　　三
　　(一)
　　谁在南坡的最高处，弓起古铜色的脊梁；谁在南坡的最高处，袒露着紧绷的肌腱。
　　镐头高高举起时，便注定了你的永恒；镐头高高举起时，便流传起一个响亮的名字: 拓荒者，周登山。
　　日复一日哦年复一年。执着的步履，无怨无悔，布满老茧的双手，蕴藏着多少艰辛，多少苦难。凭一己之力，硬是把高低错落的新田修满南坡，硬是让高低错落的新绿啊籽粒饱满。黄豆是这样长成的，谷子是这样长成的，花生是这样长成的，一坡的丰盈，都是这样长成的。对，从坡巅到坡根，从坡根到坡巅。
　　您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穿越时空，把三生三世的五谷送给后人，把富足溢满我们的饭碗。这朴素的壮举啊足以感天动地，这感天动地的壮举啊，怎会隐入尘烟。
　　我们一伸手就触摸到您热血的温度，我们把您的名字高高举起，然后，深深镌刻于坡颠，深深镌刻于心间：
　　南坡高高登山垴，登山垴上周登山。
　　如果有十个周登山呢？如果有一百个周登山呢！
　　（二）
　　法灸神针祛患疾，寥寥草药除病顽。 经络脏象，阴阳五行论整体；虚实寒热，心脾肝肾顾周全。
　　木格窗里，望闻问切，合参病之因；诊桌之上，三指把脉，辩证病之源。
　　周顺心，凡是您妙手触及的地方啊，都是一片春天。
　　悬壶济世，您的神才大德，使痛苦人家不再惊慌；功誉炷耀，您的仁心仁术，使抱恙之人复归瘳健。
　　是您吗？
　　在五十里之外的南庄，在二十里之外的大吾川，我已无法考证他们关于霍西庄神医的传说，因为，已传了那么久，传了那么远……
　　（三）
　　新房的地基旁，你用墨斗和锛子的表达方式，沿十字中线和顺身中线，以古典心境，细致地锛削那匹大梁。
　　曲里求直，修改大梁的纹理和年轮；刨口飞花，重塑大梁的茬口和切面。你的每一个榫头卯眼，都是乡人对新生活的寄托；你的每一次锯钻雕挫，都是乡人们对新生活的爱和喜欢。
　　＂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红纸一贴，周来吉拍拍袖口的木屑，隆重地点起一只旱烟。他知道，又一栋新房即将在他手里立架，又一个新居即将因他的匠艺和汗水，为霍西庄更添新颜……
　　一条大锯，和一大堆刨花旁，土车、耧、木犁、擦子、升斗，这些为乡人们新制的农具，在周来吉的院落里蓄势待发。对，所有的土地都等待着它们耕种，所有的庄稼都等待着它们掌管。农具啊，芒种和秋分，有了它们才格外生动；地头和田垄，有了它们才风光无限……
　　嫁妆打好了。
　　霍西庄的女儿是楚楚动人的，周来吉打的嫁妆也是楚楚动人的，这楚楚动人，引来多少大姑娘的艳羡，引来多少小伙子的爱慕和慌乱。
　　喜庆的唢呐声里，霍西庄人自己打造的嫁妆，为咱女儿多了一道耀眼的光环……
　　新房、农具和嫁妆，是一部无语的史诗；新房、农具和嫁妆，是咱生命长河中最要紧的支撑，和最亲切的陪伴。
　　（四）
　　西上太行，万峰峮嶙，重峦隆崛，艰哉何巍巍；东下十八盘，起伏逶迤，地势险峻，过步多胆寒。
　　周太昌率他驮满土布的骡马队，从 登山 儿垴到越霄山，从霍西庄到东盂县，顺着汗水和心血铺就的道路，艰难地向前，再向前。每一个脚印都写着风吹雨打，每一个脚印都写着雪寒霜严。
　　天下商帮，唯晋是瞻。周太昌傲然一笑，铿锵步履响彻辽远大地，明知有虎，偏向虎山。在龙虎群中大智经营，精妙斗法，以义制利，广揽财源。一时间成为商界旗手，把商号开满盂县县城一条街。对，那阵势，势不可挡，如日中天。
　　周太昌，卓尔不凡……
　　乘着先人的豪兴，我透露一个当年的秘密，骡马队驮回来的，面上是小米，其实是一筐一筐的现大洋，富甲一方，资财万贯。
　　周太昌，卓尔不凡！
　　您的豪兴早已深深植入我们的基因，今日，面对商海啊，我们霍西庄人敢于破茧，敢于聚变，敢为天下先！
　　四
　　（一）
　　霍西庄聚丰缘采摘园最动人的季节，是从一坡果香，一坡绿色开始的。
　　走过碧波荡漾的库湾，走过叠翠的山路，采摘园那妩媚中的妩媚，便欣然映入眼帘。
　　满树的果子，染透阳光的色彩，在没有农药没有激素的状态中，任性地绚烂。树下的草，不割，就让它绿绿地茂盛着。树下的鸡和鸭，不圈，就让它那么自在那么散漫。
　　在果子和果子之间擦肩而过时，这梦幻般的美，这原始纯正的滋味，使我们又一次回到童年。远离人群，远离嘈杂，一切便显得无关紧要；亲近氧吧，亲近自然，一切便显得自得怡然。
　　透明的鸟鸣悠悠传来，采摘园馈赠的万千诱惑里，杏，苹果，桃子，所有不同的果子啊，都是为了让你回味这多情的时光，都是为了让你回味采摘园这道美丽的弧线……
　　你在采摘园打起帐篷时，农家饭的香气就飘过来了，月亮就升起来了。鱼是水库里的鱼，虾是水库里的虾，鸡，就是白天在果树下跑着的那只，菜也是周家嫂子刚刚在自家菜地里摘的那把。奥，你还想自己下厨，行，给你一把韭菜，择吧；给你一把菜刀，剁吧；给你一盆石磨面粉，和吧；奥，别忘了放上咱们的土猪肉，对，包吧。还想贴饼子？行，咱有非转基因的玉米面。想吃大锅菜？可以，咱有山里捡来的柴禾，咱有自家的豆腐、土豆、粉条、豆角和南瓜……
　　月亮挂在枝头。微醺的我们，竟说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封闭了太久的心里话。
　　（二）
　　最先听到的是粉碎薯块儿的脆响……
　　霍西庄的红薯是远近闻名的，霍西庄的粉条也是远近闻名的。因为有了一块又一块土层深厚土质疏松的旱田，才有了这多粉的红薯；因为有了一代又一代言传身教的嗣承，才有了工艺独特口感筋道的红薯粉条。
　　深秋一到，沉寂的庄子就红火了。家家户户都在重复着吃力却热烈的动作，家家户户都在收获着耕耘和汗水那丰厚的回报。
　　过箩、沉淀、晾粉、烫盔、打糊、揉盔、漏粉，一个个娴熟的动作，在庄子的记忆里年年上演。粉条一干，就再也不是粮食，而是家家户户珍藏起来的待客之道，是过年过节、红白喜事餐桌上的珍馐佳肴。
　　硬是卖到了新疆，卖到了东三省，周志峰们， 把 每年两三万斤粉条越卖越远。是这样的一群人，敢在农业里寻找光荣，寻找梦想，敢在农产品加工里，高亢地打出自己的旗号。
　　锅是翻滚的，血是沸腾的，凭着优良的品质，凭着骨子里的创劲儿，和敏锐的触角，撸起袖子，抖擞精神，注定要向着更高和更远进发，注定要汇入时代大潮。
　　（三）
　　田雪峰红运机械配件，使命和未来的最先抵达者 啊 。
　　扩大，再扩大。三十多台数控机床，纵横罗列，蔚为气象。刀具和主轴电机合奏的交响里，我酣畅淋漓地体会到涅槃的光辉，体会到霍西庄人追赶时代脚步的迫切心愿。
　　从农业到工业，这漂亮的转型是一种精神，一种气度，是一种大智大勇的突破和实现。
　　水钻接头，红运机械的拳头产品，以飞翔的姿态，车螺纹、铣六方、铣扁、打磨；以飞翔的姿态，勾勒自强自信的明天。
　　产品装箱是另一种收割。
　　1¼内扣、M27、M22、一寸三牙、一寸六牙，一个个产品闪烁着金属的亮泽，以它们特有的造型，旺盛地担承起最初的诺言。
　　霍西庄人自己的产品，经装配，在国际舞台豪迈出场，亮相于遥远的乌兰巴托，亮相于遥远的釜山脚下，亮相于遥远的伏尔加河畔。
　　荡气回肠啊。
　　转型的阵痛中，强劲的脉动，竟然如此澎湃如此激昂；强劲的脉动，竟然令挺进的征程，一步三叹！
　　（四）
　　这是怎样一块人杰地灵的热土啊。
　　侠进波、陈建波各自的网红店铺，从霍西庄出发，在新锐领域紧跟大趋势，于线上高蹈，把电商经营得风生水起。乘巨量粉丝势，接五湖四海单。
　　周志岗的线切割，借故土余温，进军石家庄开发区，诠释工业空间里的辉煌和苦难；凭禅意的钼丝，在乡人们不敢想象的想象之上，深入模具，深入大时代匆匆切换的契机和追波逐浪的风帆。
　　周习国的苗圃基地，七十万株各色苗木，是牛道和十二岭广袤的盛装。花椒、山桃、山杏、侧柏、国槐、连翘，仿佛是巨笔下挥洒的丰沛意境，携大美的颜色，跨过荒凉，高高耸立成乡村振兴的鲜活样板。
　　侠习亮的60亩桃子，真甜。秋风拂来，遥观一串又串挤满无数枝条的桃子，顿如仙境，那颜色，那神采，柔媚地摇曳着，迎霜的红啊，恰似彩霞般烂漫。此情此景，让我时时冲动，对，让我冲动的，当然是这溢满 登山 儿垴的甜滋滋的甜。
　　周新来，周二牛，周正海养殖的三大群羊，在家乡安详的土地上，安详地生长。草美水美，羊大为美，绿色为美。山坡上飘逸的羊群啊，原始的放牧方式，嫡传的本地品种，留存了最肥美的羊膻，留存了最乡土的画面：响鞭一甩，情歌声远……
　　周花龙把水果生意做到了辽河以北，做到了彩云之南。湖北的蜜桔，海南的菠萝，新疆的葡萄，山东的苹果。 一路的果香啊，穿过青春，穿过流年， 一路的果香啊，带着太多真实的情感。这永久的气息啊，不懈地打开每一个市场；这永久的气息啊，巩固着诚信，迁徙着鲜艳。
　　好一幅长长的群英画卷。
　　收不住笔了，还有周三保、周艳波、周雷达、周志明、周彦国等十来辆个体半挂车，还有周建亮从石家庄到广州干了十七八年的物流专线。
　　长风浩荡，书不尽一行行正向天边延伸的足迹，书不尽一队队又一次出发的铮铮铁汉。对，干则轰轰烈烈，达则兼济天下，霍西庄人的心胸啊虚怀若谷，霍西庄人的傲骨啊亘古不变。
　　五
　　宏图已经展开。
　　一千多米街道的硬化复修，全村水管主管道的重整，是村两委班子为民解忧的坚定步履；西桥沟六十多亩水淹地的排水抗涝系统，村北两条街道的太阳能路灯亮化，是村两委班子求真务实的厚重承担。
　　宏图已经展开。
　　污水管网安装程序正在软件中细致生成，位于村南的大型化粪池，正规划着与村民更加贴心的建设方案……
　　高天在我们的头顶，祖先在我们的身边，继往开来更谋美丽富足，大任当肩只为这故土田园。
　　我坚信，明天的笔触下，我们的霍西庄啊，将更加宽裕，更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