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坦的黄土地被甩在了车后,一座座平顶的黄土山丘展现在眼前。汽车沿着窄窄的盘山路一直往上开去。路越来越窄,越走越陡,山涧沟壑却越来越多。有几次车帮紧贴着陡峭的山崖,半悬着车轮开过窄小崎岖的山路,汽车的马达轰轰作响,喘着粗气吃力地向上爬去,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车上仍旧是寂静无声,学生们只是更紧地挤坐在一起,想从同伴身上得到一丝力量。 汽车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在几个急转弯后,驶进一个不知何年遗留下的青石结构寨门。寨门周围由厚厚土墙围着,约有3层楼高, 为城楼式木结构。阁楼门窗上的油漆早已剥落,岁月的风霜无情地在粗粗的木梁上刻下一道道沟痕,寨门上方有一匾额 ,匾上刻的"迎旭门"3个大字清晰可见。四周有八根粗粗的圆柱,圆柱上有一层厚厚的黄土 ,背风处依稀可见有几片朱红色的油漆。 寨门口站着不少人:男人、女人、半大孩子和几条摇头摆尾的狗。不知他们是刚刚收工还是在专门迎候我们。汽车驶入寨门,在一个较宽敞的空地停了下来,大家拿着各自的行李下了车,走进一座小学校。一个高个男人带着浓浓的当地口音说了几句欢迎我们的话。这是我们头一次听到地道的山西土话,乍听起来十分吃力,最多也只能听懂一半。简单的欢迎仪式后,就开饭了。我是第一次见识刀削面。调料是用热油炸的葱花倒入醋和粗盐中,满满的一小瓦盆散发着一股股诱人的醋香。但吃起来却又酸又咸,不像闻着那么香,味道野不好,大家很快就放下了碗。这时,讲话的,做饭的及一些看热闹的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用小脸盆大的碗捞着锅里剩下的面条,蹲在地上咂着嘴,稀溜稀溜地吃起来,看着都觉得香,实在有些不解,为什么同样的东西到他们嘴里就如此美味。直到3天后,当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饿得睡不着时,眼前不由的闪现出锅里翻滚的刀削面,回味那诱人的香味,口水只往上涌,但此时已晚了。 饭后,村里人淋着我们5个女生来到一位叫二母娘的家中。推开黑漆漆的大门,走进一个正方形的院子,靠南的土丘中有一孔窑,东面有两孔 ,西面是鸡窝、猪圈,北面上柴堆。 来人把我们带入一孔小东窑,打开满是灰尘的闷,窑里漆黑一片,好半天才能看清窑内的一切。在东墙上有一用木头横竖支成的半圆形小窗,窗户纸早已破烂不堪,西北风卷着黄沙打着旋灌进窑里;与窗户的同侧是一对开的木门;窑南边是土炕,炕沿铺着12块半砖,炕上积满尘埃。炕前有一火灶,灶前有一半人深的灶炕。炕的对面有一房主备用的棺材,棺材盖反向放着,露出一道大缝,黑黢黢的很是怕人。在灶的上方有一用镐凿成的小洞,约有罐头瓶大小,是放煤油灯用的。这是一孔房主长年放东西的空窑,到处是蜘蛛网 散发着一阵阵土腥味和浓浓的霉气。 进入窑洞,点上那盏用旧墨水瓶改制的小油灯,屋里顿时闪出淡淡的黄光,并不时冒出缕缕黑烟,很快鼻孔里被熏得黛黑。同学们奔波了一整天,纷纷拖着各自的行李,准备先铺各自的被褥。由于大家刚到农村,不适应油灯的光亮,不是拿错了枕头,就是找不到床单,甚至连被子的颜色也看不清,只好凭感觉瞎摸。这时,大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快些睡了。经过瞎摸乱拽,炕总算是铺完了。 房东大娘,一位年龄大约在七十多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来,她身体瘦弱个子矮小,满脸皱纹。头上包着一块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毛巾,一身黑布衣裤,手使拄着一根弯曲树棍。她操着本地口音告诉我们现在正值寒冬,窑内又多时无人居住,夜晚易结冰,会把我们冻坏,一定要用些柴草烧烧炕后再睡。于是我们从院里抱来些玉米秆,一股脑儿塞进炕洞里,一时间窑洞里烟雾弥漫,呛得我们咳嗽不止,眼泪直往外流。房东大娘说一次要少放点,慢慢地烧才能少冒烟。我们烧了很多柴,炕还是不热,大家实在太累只好作罢。谁知刚睡到半夜,我就被热醒,感到就像睡在热锅上,无论怎么翻都烫得无法入睡,嗓子干得冒烟喉咙发哑说不出话。第二天窗户纸刚发白我就赶紧起来,翻被子,抖褥子,不料铺在褥子下面的塑料布早已熔化成一块"硬饼",紧紧地贴在褥子上,与褥子合成一体。急忙询问他人,他们却说还可以,没感到怎么热。我实在不明白,大家同在一炕,怎么会出现两种不同的感觉。过后才知道,炕是有头、尾之分,头与尾的温度是不同的,而且火坑是烧过后逐渐热的。这是我到农村的第一天,也是生活给我上的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