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怪物美军造

　　2022年5月，美国总统拜登在访问韩国期间遭到当地大量民间团体的强烈抗议，焦点是龙山美军基地被韩国收回过程中，发现该基地土壤和地下水存在十分严重的污染，致癌物以及砷的含量都严重超标。由于该基地部分区域原定于今年内作为公园向民众开放，引发韩国民众的强烈担忧。
　　实际上，几十年来，美军驻韩基地周边生态环境遭受严重污染，民众苦不堪言，美军难辞其咎。
　　文丨王培志 张裔
　　编辑 | 李雪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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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龙山污染，触目惊心
　　龙山美军基地位于首尔市中心，是驻韩美军司令部所在地，1945年9月进驻。2020年12月，韩美举行第201次《驻韩美军地位协定》联合委员会会议，就美方向韩方返还12处美军驻韩基地达成协议，其中包括龙山美军基地的部分地皮。值得注意的是，这是自1882年龙山营区先后被清军、日军、美军作为驻地达138年后首次回归韩国。
　　韩国龙山基地污染问题一直是美韩两国讨价还价的焦点。来源：韩联社
　　根据韩方计划，这些归还地皮主要用于建设龙山公园，美军迁至2017年完工的平泽基地。另外，韩国新总统府刚从青瓦台搬迁至与龙山基地相邻的国防部大楼，这块地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龙山基地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据韩国广播公司报道，韩国环境部在龙山美军基地计划归还区域检测出油类及重金属等大量污染物。其中，土壤内总石油烃含量超过最高标准值29倍，致癌物二噁英超标34.8倍，砷超标39.9倍，重金属物质铜、铅和锌的浓度也超过标准值；地下水中毒性物质苯酚类含量也超标2.8倍。此外，美军基地周边地区同样污染严重，地下水中苯含量超标510倍。
　　龙山基地人员高度密集，内含指挥机构、学校、超市、医院、足球场、高尔夫球场、各类俱乐部等，有美军人员、家属、文职人员、承包商以及韩国军人、雇员等，一共将近2万人。基地土壤和水源被污染事件被媒体再次曝光后，基地环境问题再次受到关注。
　　2 长期放毒，祸害不浅
　　二战后，美国在世界各地建立的军事基地曾达5000多个（其中近半数在海外）。冷战结束后，由于国际形势的变化、美国军事战略的调整以及驻在国人民的反对，美国大量裁减军事基地数量。2015年，美国在全球140多个国家和地区仍拥有超过800个军事基地，其中大型基地400余个，总兵力达30万人，加上文职人员、家属则达到50万人，号称＂军事基地帝国＂。
　　由于美军基地军事活动频繁，储存了大量武器弹药、爆炸品以及有毒化学物质等，军事训练时会消耗大量燃料、润滑油等石油产品，加上基地设施内部的供电、空调、供热等，都对周边环境造成了极大破坏。特别是每当基地发生训练事故、弹药爆炸、有毒物质泄漏时，将会给周边区域的民众带来毁灭性灾难。况且，美军自己也承认，为了省事，他们经常将与核武器、生化武器相关的危险废品倒入海洋与河流中，大部分固体废弃物直接挖坑掩埋。
　　乌山空军基地是美国在东北亚地区最重要的空军前进基地之一,也是美国在韩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善的空军基地，繁忙的军事活动造成了周边严重的环境污染。来源：美国＂军事＂网站
　　近20年来，驻韩美军基地污染环境问题愈发严重，周边居民患癌率明显高于其他地区，导致一些临近基地的小镇成为空城、鬼城，引发抗议不断。
　　据韩国民间环境保护组织统计，龙山基地1990-2015年间因相关设备的燃料箱和燃料管老化或破损发生漏油污染事故84起，其中包括7起＂最严重＂污染共泄漏了3.7吨军用柴油，另有31起漏油400升以上的＂严重＂污染，造成基地附近地下水有毒物质超标成百上千倍，以上38起事故美军仅对外公布了2起。
　　2000年7月，美军士兵偷偷向汉江倾倒了数百瓶约100公斤甲醛，致使江水受到污染。韩国环保组织指出，如果人们长时间置身这些化学品之中可能会患上肺癌。当化学品溶于水中，可能使鱼和其他水中生物死亡。此景令人想起2006年横空出世的韩国恐怖片《汉江怪物》。该片一举斩获当年韩国电影青龙奖3个奖项，在北美取得220万美元的不俗票房成绩。片中讲述的正是美军基地停尸房向汉江倾倒大量变质甲醛导致汉江水质受到严重污染，水中生物变异为怪物祸害人间的故事。据称该片导演奉俊昊曾在汉江亲眼目睹不明生物，联想到美军污染汉江事件，震惊之余才有了拍摄电影的灵感。
　　美军倾倒甲醛造出的怪物，讽刺意味十足。来源：《汉江怪物》剧照
　　2004年5月，韩国国防部发表的对27个驻韩美军基地环境污染问题进行调查的结果显示，其中24个基地的土壤污染程度超标，15个基地的地下水被严重污染。
　　2008年，首尔市政府对12个美军基地周边环境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以龙山基地为中心的4个主要美军基地中，土壤和地下水污染面积达到1.6万平方米。
　　2011年6月，驻韩美军在卡罗尔军营内采集的土壤样品被检出了二噁英、杀虫剂等污染物质，基地内小溪中也查出化学品。据称为美军1978-1980年在军营周边地下曾掩埋过越南战争剩余的约250桶除草剂＂橙剂＂所致，这些剧毒化学品泄漏后造成水源的严重污染。
　　2015年5月，韩国环境部共采集龙山美军基地内18处水样，多处发现致癌物苯，其中一处苯含量超标162倍，另有3处超标20-100倍。
　　2017年11月，韩国环境部调查显示，美军龙山基地周围地下水中色氨酸羟化酶、苯、甲苯等有毒物质含量严重超标，其中苯含量达到标准值的672倍。环境部于2016年先后两次对龙山基地地下水进行调查，检测色氨酸羟化酶、苯、甲苯、乙苯、二甲苯等5种物质含量，结果全部严重超标，苯含量达587倍！人体短时间摄入苯物质可导致晕眩、头痛或晕厥，长期摄入苯物质可诱发贫血、免疫系统异常及癌症等疾病，摄入高浓度苯可致死。
　　2020年1月，位于韩国庆尚北道漆谷郡和京畿道议政府市等地5处驻韩美军基地的地下水中，检测出超标15倍的致癌物质全氟辛酸铵和全氟辛烷磺酸。这两类全氟化合物主要用于防水材料、快餐包装纸等纸涂层、烹饪器具及灭火设备等。它既是引发前列腺癌、肾癌等癌症和导致生殖功能低下的有害化学物质，也是自然中几乎无法分解的持久性有机污染物，还会引起严重的环境污染。以上都被美国食药监管局下令淘汰。
　　美军沃克军营机场污染物致癌。来源：美国《海军时报》
　　2021年3月，韩国环境部调查发现，大邱市美军沃克军营机场跑道土壤至少受到8种有毒物质的污染，包括砷、苯和镉。其中石油烃的毒性最高，是安全水平的17.8倍。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指出，沃克军营的地下水受到石油烃、苯酚与全氟辛烷磺酰基化合物以及全氟辛酸的污染，这些致癌物会使孕妇或母乳喂养的婴儿受到癌症和发育影响。此外，基地的控制塔和营房等一些建筑也被石棉污染，而长期吸入石棉会导致严重的肺部疾病甚至癌症。
　　3 天价费用，谁来埋单
　　美军基地活动对周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与其说是单纯的环境问题，不如说是历史问题、政治问题，是一个困扰韩国人多年却无解的梦魇。
　　一方面，是韩美双方对美军基地污染环境的认识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朝鲜战争结束后，韩美于1953年10月签订《共同防御条约》，美国开始驻军。驻韩美军基地多位于人口稠密的首都圈地区，基地内环境污染会对韩国民众的生命与健康安全构成严重威胁。但由于美军在韩国的特殊地位，驻韩美军基地相当于享受治外法权的＂国中国＂，其在基地内外都能为所欲为，不受韩国法律约束，这也是长期以来美国大兵在韩国交通肇事、吸毒贩毒、故意伤害等犯罪行为居高不下的原因。
　　为应对环境污染问题，韩美2001年在《驻韩美军地位协定》中增设了＂环境条款＂，规定如果美军造成已知、即将发生、实质性、危害人类健康的环境污染，韩方可命令其净化环境。但美方称，驻韩美军基地内的污染不属于这一标准。美军认为＂只要没有对人体健康造成可知的、实质性的、迫切的威胁＂，就不需要在返还军事基地时＂将基地恢复原状＂。也就是说，美军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弃之不顾。
　　另外，如果美国同意承担返还基地时的净化费用，德国、日本、意大利等其他设有美军基地的国家也会群起效仿，要求美军承担类似费用。所以美国一直刻意规避＂环境污染净化费用＂，而且态度非常强硬，要么避而不谈让韩国政府先行垫付治污经费，要么将返还基地之事一拖再拖最后留下一堆烂摊子。
　　韩国民间环保组织针对美军基地污染的抗议从未间断。来源：美国＂军事＂网站
　　2001年以来，韩美曾对龙山基地附近污染情况联合展开数次实地调查，但韩国政府只公布了部分调查数据，拒绝公开完整的调查报告。韩国市民团体多次批评韩国政府对环境污染一事装聋作哑、避重就轻，同时指责驻韩美军缺乏透明度、逃避环保责任。
　　另一方面，韩国企图从美军嘴里抠出钱来简直是与虎谋皮、痴心妄想。
　　1966年，韩美签署《驻韩美军地位协定》，其中第5条规定韩国向美方免费提供设施和用地，此外的所有费用由美军承担。1991年1月，双方签订《防卫费分担特别协定》，从此美军驻韩费用的一部分正式转由韩方承担，即＂驻扎费用＂，包括驻韩美军雇用的韩国人员工资、装备修理维护和弹药储藏管理费用、美军基地内的营房建设费用等款项。当时的污染还不算严重，也少有人关注，因此双方都没有提及治污费用的分配。
　　后来，由于韩国负担的防卫费日益庞大，丑实在遮不住了，分歧愈加明显。为此，韩美两国就防卫费总额、年增长率、协议有效时间等问题进行磋商以签订新的协定，也就有了韩美防卫费分担谈判。不过，在美国的威逼利诱下，韩国每年的防卫费不得不水涨船高。2019年开始，美国要求基地的水、电、天然气费用，甚至连卫生、洗涤、沐浴、废弃物处理费用全部由韩国承担，其中包括污染治理费用，显然美国早已布好了局。
　　那么，让韩国心心念念、美国避而远之的污染治理费用是多少呢？
　　据韩国政府统计，2001-2017年，仅首尔市政府为龙山基地附近的清污工作就已投入超过78亿韩元，均由韩国政府赔偿给首尔市，韩国要求美军赔付其中75%的费用，而美军始终置之不理。
　　韩国广播公司曾在2018年6月驻韩美军司令部从龙山搬迁后发文质疑返还基地的清洁治理问题。文章援引韩国国土交通部推测数据称，龙山基地的清洁治理作业预计会产生1030亿韩元费用；而根据民间环保团体的估算，实际治理费用可能突破1万亿韩元。文在寅在位期间，曾评估基地的污染清理工作至少需要7年才能够完成，但尹锡悦上台后却要求今年就建成公园开放，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地下都是剧毒致癌物质，谁敢去玩耍？
　　2019年韩国收回的3座美军基地污染清理费用就高达980亿韩元。而美军投入了多少污染清理费却从未公布过。同年双方争论防卫费分担时，特朗普表示归还基地内环境污染消除治理的全部经费应当由韩方承担，文在寅为讨好特朗普也提出将＂返还驻韩美军基地的污染净化费用＂，引起国内环保组织一片骂声。
　　美军的污染治理永远在路上。来源：五角大楼网站
　　2008-2021年，韩国用于清理美军基地的国防预算累计高达3629亿韩元。2022年，韩国预计投入645亿韩元用于清理14个归还的美军基地的污染问题，比2021年增加13.6%。据韩方估算，净化所有驻韩美军基地至少需要1000亿韩元，多则高达1万亿韩元！
　　2021年9月1日，韩美第11份《防卫费分担特别协定》正式生效，韩方承担的驻韩美军防卫费达到11833亿韩元！昂贵的治理费用当然全都包含在防卫费里，最后埋单的还是韩国民众，而受到污染的土地、水源的治理依旧缓慢。
　　总之，驻韩美军基地引发的环境污染问题，充分暴露了韩美之间主仆式的不对称、不平等同盟关系。韩美同盟看似坚固的外表之下，实则暗生裂隙，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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