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叫伊思,乌黑的长发,红嫩的脸蛋,前凸后翘的身材,而此时,她却满脸迟疑,心神不宁,急匆匆的向蟒蛇谷走去。今天她借割牛草的机会,带着镰刀身胯背篓,去寻找她的心上人,向他诉说一桩难解的心事。 伊思穿过茅草小径,刚走到溪边,就听到蟒蛇谷的石缝里传出"哗哗"击水声。她探头一看,里边是个绿汪汪的深潭,深潭里边从悬崖上飞流下来一道道清泉,如蛟龙吐水。伊思看得正入神时,忽然从水帘后边显出一个人影,只见他"国"字脸,古铜色的皮肤,炯炯有神的目光正在审视飞泉下边一个个小水轮。伊思看清楚了,这人就是她寻找的心上人赵伟杰。此刻伟杰正在把学生时代的理想变为现实,利用这些小小的飞泉搞微型发电。 见到伟杰,伊思脑海里立即出现了一年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去年端午节前几天,伊思去蟒蛇谷边割牛草。当她背上一大捆牛草准备回家时,突然前边的草丛中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听来非常恐怖,接着闻到一股腥臭气味。她抬头一看,只见草丛深处盘着一条花蟒蛇,见头不见尾,眼如灯,口似斗,挡住了她的去路。伊思惊得魂魄俱飞,扔下背笼,掉头便跑。但没容她跑出十来步,那蟒蛇犹如飞箭般窜了上来,把伊思缠了个结结实实。她吓得只喊了一声"救命"便昏死过去了。 就在伊思生命处在危急之时,正好伟杰去城里买端午节节货回来。他听到有人喊救命,一看花蟒缠住了伊思,便舍命上前搭救,与蟒蛇展开了搏斗。就在他也被蟒蛇缠住时,他急中生智,把去城里买的一包准备过端午节时泡酒的雄黄掏出来,对准蟒蛇的头边抖边洒。蟒蛇惧怕雄黄的气味,松开两人逃走了。由此因祸得福,一条蟒蛇把两个年轻人的心牵到一起。 这时,一阵"哗哗"水声使伊思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她放眼望去,只见伟杰将衣裤盘在头上,赤条条地向石缝口缓缓游过来。伊思顿时羞红了脸,赶紧退到溪边,低头装着割牛草。 伟杰听到割草的"刷刷"声,猛地一惊,忙躲进石缝,穿好衣裤,走出来说:哟,是伊思呀!嗨嗨……伊思急道:你还笑呢,我可要急死啦!伟杰见伊思神色紧张,料定他俩的婚事遇到麻烦,便问: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敢坏你我的事?伊思说:村子里的黑娃子! 伟杰一听,不屑一顾地说:嘿嘿,我当谁呢,原来是这个野林子里的丑八怪猴头,连人样也没变周全,竟然吃了豹子胆敢来插足?伊思把伟杰拉到牛草堆上坐下,依偎在他身上细声地说:伟杰哥,我对不起你! 伟杰从伊思的反常言行之中感到事儿不那么简单了,便急切地问:你愿意嫁给那个黑猴子?伊思愣了片刻,低下头,红着脸,一咬牙,对伟杰微微地点点头。 什么?伟杰一声惊叫,顿时像只豹子,跳起来冲着伊思吼起来:你、你、你!你太没良心了!你忘了我们发的誓,你忘了我只身斗蟒的救命之恩,你在我搞试验的关键时刻,却狠心地把我扔下万丈深渊!你!你!…… 伊思此时已哭倒在草堆上,泪如泉涌地说:我没忘记!真的没忘记!咋可能同意嫁给那黑猴子?我是没办法了,我是被人逼到无路可走的份上了。伟杰陡然捡起那镰刀,咬牙切齿道:你说的是那个黑猴子? 不,不是他。伟杰又问:是谁? 伊思说道:是我爹,我爹! 伟杰惊呆了,"哐当"镰刀掉落在地,人也跌坐在牛草堆上痴痴地发愣。伟杰终于明白了伊思妹子的苦衷,他知道,伊思爹的脖子被人捏着。现在看来,这捏住她爹脖子的小子,目的是想占她的身子。他顿时觉得自己太倒霉了,也为伊思的命运鸣不平,但一时又想不出解脱的办法。 天快黑了,伊思背着一笼牛草回到家里。伊思妈见女儿气色不好,知道是她爹逼她嫁给黑娃子才这么伤心。她爱怜地抚摸着女儿暗自落泪,善良的伊思妈心里矛盾极了,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自己的丈夫。是拯救女儿让丈夫去蹲大牢呢,还是为了丈夫让女儿去跳火坑!她心中像一团乱麻,剪又剪不断,理也理不清啊! 家里的人个个愁眉不展,只有伊思的嫂子乐颠颠的,像是没事一般。这女人生性泼辣胆大,村子里红男绿女的事,没一桩能瞒过她的火眼金睛。她知道婆婆很着急,也知道伊妹子和伟杰私下的事。她眼儿一转,便决定为妹子找一条两全齐美的路子。于是把伊思叫到她的房间里。 姑嫂在一起,伊思便把心里想的全吐了出来,她怨恨她爹胜过黑娃,她说她爹不该生养女儿又出卖女儿,自己做了龌蹉事就不该拿女儿去当替罪羊。嫂子听了伊思的埋怨话,解释说:妹子,你莫埋怨爹,他当时也是为了公家的事,没想到会出那么大的事! 伊思抹着眼泪说:嫂子,我今生今世再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妹子,嫂子知道你和伟杰有情有义,一起去城里读高中,如今又双双回乡种庄稼,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俩情投意合,相亲相爱,如今已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再说伟杰一表人才,又有理想,搞什么电玩艺儿,为村子里造福,是个惹人爱的男子汉,能和他过日子,也算是一个女人的福气! 嫂子,我没这福分了! 有!嫂子果断地说,你应当有这种福分。 伊思迷惑了。她愣愣地望着嫂子,好一会才问:你有啥好主意吗? 嫂子拉着伊思的手,靠近她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伊思听了嫂子的主意,先是目瞪口呆,接着脸红了,觉得这比生米煮成熟饭还要丢人…… 伊思经嫂子点拨,开始还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去找伟杰。 这天中午,伊思乘村民们歇晌的时候,独自来到蟒蛇谷的大石缝前,脱下衣裙盘在头上,游过深潭,到了里边悬崖下的洞穴里。这儿景致幽雅美丽,前边的溪潭叫月亮泉,无论是圆月弯月,看上去都是双影,非常奇观。洞壁外面一挂挂飞泉从崖顶直落下来,水溅在岩石上声声悦耳,犹如仙境。这里既是伟杰安装小水轮搞微型水力发电的地方,也是他们约会的安全岛。里边没有人迹兽影,因隔着月亮泉,又遮着水瀑帘子,世人无法窥探里边的动静。伊思望着这与世隔绝的"水帘洞",想起嫂子的邪乎主意,心不由地发慌,脸不由地发臊。她刚要换下泳装,突然听到从月亮泉里传来:救命!救命啊!呼救声。 伊思大吃一惊,赶紧跃入月亮泉,奋力游过去。她绕到那人身后,将他托起一看,原来是赵伟杰。 伊思一阵虚惊之后埋怨道:你这水猫子装什么鬼?伟杰回道:我······双腿抽筋了! 伊思才反应过来说道:好,那你千万别动,我推你。 伟杰仰着躺在水上,任凭伊思推着向里边石洞划去。渐渐的他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最明显的是他感到推着自己前进的不是伊思的手,也不是她的脚,而是她那极富弹力的胸脯斜斜地顶住他的肩胛,一次一次顶得他浑身发热发酥,在水面上微微颤抖。他仿佛已进入了一种极乐的境界,忘记了伊思的麻烦事,也忘了对野猴子黑娃的嫉妒心,只顾细细地领略人生的美妙滋味儿。他心头猛地爬上一个念头:不能把她给黑猴子! 我的水电专家,到岩洞了,快爬上去吧!伊思说着,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两人一道爬上岸,到了岩洞里。伟杰望着伊思那个被泳装裹得鼓鼓的美妙躯体,顿时双目定格,神魂颠倒。 伊思去洞里换了衣裙。伟杰去飞泉边检查一下他刚安上的小水轮。然后两人在洞口相拥坐下。伟杰愤愤不平地说:伊妹,我们就不能够想想办法来对付那长毛黑猴吗?他轻轻抚摸着伊思那像瀑布似的湿漉漉的长发,说道:伊妹,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他?如果那样,我为村民们搞小水电不就失去了光亮;我不能用从我手中输出的电去照亮黑娃的洞房! 他说完后,伸出一只手搭在伊思的肩上,摇着两根指头说:眼下有两条路,一条是偷偷把黑娃扔进长江的漩涡里,一条是规劝你父亲去法院坦白交代!伊思掀掉伟杰搭在肩上的手说:你尽是吃灯草,(胡说意思)说得轻巧! 还有一条路,就是脚底板擦油,直接私奔? 我们逃进神农架的原始森林..... 伊思说:去做野人吗?你既然要做黑娃的同类,为什么又要憎恨他? 伟杰没词了,他搂着伊思,望着洞外水帘发起呆来。过了好长好长时间,伟杰也想不出主意,就又埋怨起伊思的爹来:你爹也该为女儿着想,去坦白….. 伊思说:我也这么想过,唉,他老人家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在饥寒线上苦苦挣扎。如今刚刚解决温饱问题,他已是个离天远,隔地近的人了。可是,眼下的日子,叫他返老还童。他巴望着过上小康生活,说是不见"小康"死不瞑目!你叫我怎么对他开口劝他? 伟杰深知伊思难以割舍的父女之情。他细细一想,自己毕竟是个有知识的男子汉,虽然在感情上受了折腾,但还能用山沟沟里的小水电来自我安慰,而伊思的痛苦是多么沉重,那黑毛野娃不知会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牙印爪迹?那捆绑的夫妻生活不知会在她心灵深处刻下多少创伤? 这么一想,伟杰不由怜爱地搂紧伊思,哭了起来。 此时伊思的心被他哭碎了。她咬紧牙强忍悲痛,让自己镇静下来,决定按照嫂子给她出的那个邪乎主意去做。一想到这邪乎主意,她的脸顿时臊得绯红,鼓起勇气说道:伟杰,我过去也曾赌咒发誓,非你不嫁!可眼下逼得你我各自东西,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不能长相厮守…… "不能长相厮守"伟杰重复着伊思的话,垂下头长长地"唉"了一声。 伊思心一横说:不能长厮守,那就短厮守吧!我……现在……现在就嫁给……嫁给你也不枉我俩相爱一场! 这……伟杰浑身颤栗,结结巴巴的说不下去了。 倒是伊思沉着冷静,她的身子被汗水泡过,被荆刺抓过,被礁石磕过,就是没被男人拥抱过。她"扑"地跪在大石上对伟杰说: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伊思对天发誓,今后无论生男生女,都是你赵家的亲骨血!她咽了口唾沫说:伟杰,现在我们唯一的就是走这条路。我到他家之后,一定洁身自爱。我读过《生理学》,将采取严密的措施,只暗中找你。等我爹····到那时,我带着属于你的儿女,到你的家里过日子,让那混小子像麻雀落到糠堆上,空喜一场! 伟杰热泪盈眶,紧紧搂着伊思,良久良久,两人双双跪在水帘洞口,对着青天拜了三拜,然后相互搀扶着走入洞内,在那块平平展展的青石板上,度过了短暂的"洞房花烛"之夜。 不久,伊思嫁给了黑娃,乡邻们背地里都惋惜地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了。 伟杰白天在双月泉里打石头、安水轮子。伊思依然来蟒蛇谷割牛草,瞅着无人之际,便偷偷钻进那条石缝,游过月亮泉,在水帘洞里和伟杰相会。 天气渐渐转凉,伟杰和伊思约会的地方由水帘洞转移到蟒蛇谷边的一片杂树林子里。这片杂树林,长得密密麻麻,人在里边难见日月。林子中间,有一块半间房屋大小的小草坪,开着各色野花。这便是伊思和伟杰最近相会的地方。 这天中午,两人又在这里相见。他俩在草坪上坐下,伊思从背笼里取出烧烤得喷香的红薯,一个一个地剥皮喂给伟杰吃。伟杰半躺着一边吃红薯,一边掐了一朵火红色的小野花,细心地插在伊思的秀发上,又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铁皮镀铬戒指,戴在伊思的食指上,许愿说:伊思,你办喜事时我什么东西也没送你,我心里愧疚,这个铁皮戒指你先戴着,等我的电轮子转动了,得了奖,我再给你买金戒指,一只半斤重,让村里的女人个个见了眼馋!死鬼、你尽说空话!金子就能烧红我的眼睛么? 那我就来点实际的!伟杰伸手搂住了伊思,在小草坪上发狂发癫地乱滚起来…… 谁知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两人一惊,赶紧分开,藏在密林中间,侧耳细听,却听不见什么动静。伟杰仍不放心,轻手轻脚,走到林边探看。他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黑娃手握猎枪,在林边走动。 伟杰刚想往密林中躲,突然"砰"地一声枪响,伟杰吓得往地上一扑,过了一会,抬头借着前边一排矮树作掩护向外探看。谁知枪声响过之后,一只山鸡扇着翅膀扑楞楞地坠落到他的身边。伟杰暗叫一声:糟糕,这下定会把那黑猴子引来了。他轻轻撩开树枝探看,只见伊思的丈夫黑娃黑着脸,提着猎枪朝他大步走来。 伟杰预料眨眼间要大祸临头了,他和伊思的事非砸锅不可。在这危急之时,机敏过人的伟杰,将计就计拾起脚下那只正扑翅的山鸡,轻轻扔到矮树丛外边。黑娃见了猎物,立即停步,捉住山鸡,提着枪,回身走了。 伊思和伟杰看着黑娃的背影消失在小溪边,这才松了一口气。伊思的心里仍然闷得发慌,她担心黑娃在林边什么都看清了。 挨到天黑,伊思才告别伟杰,背上草笼,提心吊胆地回到家里。她想今晚准定没好果子吃。她做好了挨骂、挨打的准备。 伊思卸了牛草,心里惶惶不安地走进堂屋。谁知黑娃不但没有黑着脸举着鞭子向她乱吼乱叫,反而对她微微一笑,还煨了一罐香喷喷的野味,等她回家吃晚饭。这事大大出乎伊思的意料之外,她想莫非今天杂树林中的事他没发现?伊思暗自庆幸,便放心大胆地吃了一顿香喷喷晚饭后,伊思第一次感到这"牢房"式的小屋里有了一点点温馨和谐的气息,她忙着洗碗扫地收拾床铺,里里外外地忙碌了好一阵。 转眼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伊思知道黑娃照例和往日一样,会从新房里抱着被褥到厢房里去开铺。这是伊思临嫁前单独和黑娃立下的规矩:在外称夫妻,在屋里称兄妹。她从不允许他在新房里过夜。当时黑娃想媳妇想坏了脑壳,只要伊思肯嫁过来,什么条件都认可了,好歹屋里有个女人,平衡了阴阳。 可今晚,伊思想破破她立下的规矩,一来因为今天逢凶化吉,她心中禁不住升起对黑娃的好感;二来嘛,原来伊思近来常常感到翻胃、恶心、呕吐。她不知该怎么办?她也没敢对伟杰说。她想村里的人虽然不知内情,可以蒙混过去,可是,黑娃从未与她同床共枕,怎能掩盖住他的眼睛?她清楚,黑娃虽黑,但是不蠢,他的木匠活是全镇子拔尖的。眼看纸已经包不住火了。伊思一咬腮帮,一股魔火直蹿心头,她想趁今晚的良机,来个顺水推舟,达到移花接木的效果。 于是,她匆忙洗了个热水澡,又从柜子里取出和黑娃结婚时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还偷偷换上一套薄雾式的睡衣,亭亭玉立地立在床沿边,装着在整理床铺。 这时,黑娃来新房取被褥了。他刚踏进门边,一眼看见伊思迷人的体态,心里不由怦怦直跳,脚不听使唤地在门边立定,痴痴地瞅着伊思。只见她的皮肤像用山上的白云擦过,白嫩白嫩的;她的头发像用神泉的水洗过,乌黑鸟黑的;她那饱满的胸脯,特别是她一身自然和谐的曲线,就如溪边的流水一样舒展流畅,醉心迷人。 伊思眼见黑娃在痴呆呆地望着她,心不由猛跳起来。她虽然像在整理床铺,心里却猜测着身后黑娃的动向。突然,一只黑毛大手从她胳肢窝下边伸了过来。她不避不让,慢慢地闭上了双眼,等着黑娃的亲近、搂抱、狂吻……忽然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碰着了她的腰肢。她立即睁眼一看,原来是黑娃抓起一床被褥就要走出门去。 伊思麻利地伸手按住被褥,怜悯地说:黑娃子,今晚你留下吧! 黑娃毫无思想准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结结巴巴地说:你……立下的……规矩……伊思夺过被褥往床上一撂,然后正二八经地说:我宣布,过去的规矩从今晚开始废除! 黑娃头摇得像货郎鼓,连说了几个"不、不、不"字。 伊思愤怒地吼着:孬种,你是葫芦村的男人吗? 不、不能、不能……黑娃边说边上前去夺被褥。 伊思急了,索性狂声狂气地下了一道命令:死男人,就在这房里睡觉! 黑娃一听,哀求道:伊妹,伊妹……哥不能……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你是看着我……伊思差点把"出丑"两字吐出来,赶忙转过话题说:……看着我……孤孤单单躺在床上活守寡吗? 我不能没有……没有良心,我妈……黑娃提到他妈,就想起村里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事,说黑娃妈在一个灾荒年头,为了家人活命,上山去剥枇杷树皮。有一次被野人背到一个悬崖上的山洞里过了几天几夜。后来她偷偷溜回家,没过几个月便生下黑娃。从此寨里人都说黑娃是野人种。黑娃妈经受不了这种侮辱,纵身跳下深涧。是伊思妈去收了黑娃妈的尸体,还告诫村民:黑娃妈是无辜的,今后谁也不准羞辱黑娃,并收养了黑娃。 黑娃想起妈就掉泪,想起这些往事,心里就忐忑不安,他痛苦地说:我这个孤儿是你爹妈拉扯大的,我黑娃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伊思说道:可……是我爹把我嫁给你了。 黑娃说你爹太迂,太偏狭,他不能代替你许下这门亲事。 伊思暗自叫苦,但她仍毫无退让地说:我已经嫁过来了,我们是夫妻呀! 黑娃直挺挺地站着,就像一根冰柱子。眼眶里含着泪花,好一会儿,才从嘴里硬挤出一句惊人的话: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黑娃! 伊思说:从今晚开始,我心中有你了呀! 黑娃大眼一瞪说:你撒谎,你说的全是假话!假话?还能留你一张床睡?伊思边说边把黑娃往床边拉。哪知黑娃猛地立起身,像拎小鸡一般把伊思往一旁一拎,笨嘴笨舌地说:你……你心里……只有……只有赵伟杰!你们……你们白天……在山上…… 啊!伊思险些失声惊叫起来。但事已至此,知道瞒也瞒不了,她一咬牙说:我和伟杰的事你都知道了? 黑娃嘿嘿一笑,点点头。 伊思说:你不拿斧子劈我? 黑娃又嘿嘿一笑,摇摇头。 那你就留下吧!伊思泪涟涟地说,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从今后我们做真正的夫妻! 黑娃还是嘿嘿发笑:你和伟杰才是天生一对呢!说罢,从伊思手中夺过被褥,出门走了。 伊思碰了一鼻子灰,讨了个没趣,终日惶惶不安。她在犯愁,若是那黑娃往上一告,不但她和伟杰的事要曝光,最可怕的是爹的那桩事会引发出来;那就糟透了。她只好提心吊胆地去那片杂树林子里会见伟杰。 伟杰好几天在林中等伊思没等到,真是望眼欲穿,今天一见伊思钻进林子,便迎上去搂住她一阵狂吻。然后从内衣袋里掏出一只赤金戒指说:山寨里的电灯终于亮了,我许的愿也该还了!说着将金戒指戴在伊思指头上。 伊思望望赤金戒指,一点没有感到高兴或惊喜,而是冷冷地低下头。伟杰见伊思面带愁苦,便问她哪里不舒服。伊思说:心绞痛!伟杰伸出手说:让我摸摸!伊思苦苦一笑说:不用摸,你以后有人给你抱灵牌了! 给我抱灵牌?村里人的意思是子女给父母送终。伟杰明白伊思的话,就是她有喜了,他快有孩子了。然而伟杰没表示出一点惊喜,却在心里响起了一阵闷雷。他暗暗叫苦:老天爷,是谁的种如何分得清楚? 伊思没有觉察伟杰心里的变化,打起精神强装笑脸说:一准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伟杰!伟杰皱着眉头瓮气瓮声地说:就凭你那本(生理学)来断言么?意料不到的事多着呢! 伊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生气地说:你的良心遭狗吃了?一想起昨夜黑娃不愿上钩,她心中就着急万分。没好气地又说:你不能让人家看笑话! 伟杰站起来,烦躁地在落叶小草坪上踱着方步,一听伊思说的"不能让人家看笑话"时,突然接上火说:人家要看笑话我有什么解药?你结了婚,又领了生育卡,合理合法。现在对我来说,最可怕的是生一个毛脚毛手的小猴子,那不能叫小伟杰吧!如果那娃儿像你,便是一个永远揭不开的千古之谜。 伊思也站起来说:你不要千古谜万古谜没完没了,你既然真心爱我,就应该相信我!我是相信你的。可你已经和人家睡在一起了,也叫人相信么? 伟杰的话,引起了伊思极度的反感,她觉得对他揭开洞房之谜已经完全没有丝毫意义,任何解释都成了多余的东西。她直截了当地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吧? 伟杰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去医院。 伊思气得一转身,坐在落叶上,说:如果我不去呢?伟杰察觉自己的言行有些过头了,他想如果她肚里真是他的骨血,岂不坏了他一辈子的大事?他安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坐在她身边,依偎着伊思。 伊思委屈求全,把苦水吞进肚里,显得平静地对赵伟杰说:伟杰,你辛苦了大半年,终于为我们村里增添了光彩,电灯亮了,村民们都感激你!这大概是今生今世的一点慰藉吧!你能不能再做一件好事? 伟杰反问:又给哪家安电灯? 伊思说:不安电灯,请你帮助黑娃安装一个电动机,他日夜迷在木匠活儿里,他想有个电钻,提高效率,腾出时间搞新产品! 为黑娃?伟杰真没料到伊思竟然求他帮助黑娃。更增加了他的疑心醋意,他认定伊思和黑娃早已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了。他又想起有几次约会她都没到,她一定是被野猴子迷住了。伟杰这么想七想八,想得心里酸溜溜,浑身毛炸炸的,但他强忍着没发作出来。谁知伊思还在继续恳求说:那黑娃,是个孤儿,从小失去父母的爱,可怜兮兮的,吃尽了人生的苦头。如今刚刚过上温饱日子,他想从木匠活上致富,想进入小康…… 你不用小康大康的了。伟杰终于挑眉瞪眼吼起来:你们关门落栓是合法夫妻,他进入小康,你绝不会在温饱线上挣扎! 伊思手里玩着两片树叶,反唇相讥地说:你说得不错,这叫共同致富! 伟杰突然站起身来,刚要冲着伊思吼叫,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又挨着她坐下,口气温和地探问:伊思,听你的口气,近来你对黑娃有些变化。 伊思说:是的,你说得不错。我最近对黑娃才有一点了解。他,不但不是山村里传说的那种长毛野人留下的劣种,而是一个有理智、讲良心、懂技术、心胸豁达的人,这恐怕是许多当代自以为高尚、文明、有知识的人望尘莫及的。就拿我爹那件事来说,黑娃并没逼我爹,他只请求爹为他介绍一个对象,并没有强人所难要娶我。是我爹神经过敏,才以死相逼,要我嫁给他的。 伟杰听着伊思对黑娃的许多赞美之词,心里翻腾像长江的巨浪,他再也忍耐不住了,"嚯"地一声站起来,冲着伊思怒吼道:你瞒天过海、移花接木比我技高一筹,只怕你和他一起不单是经营木器家什,还要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哟!到时候你为他生一个毛脚毛手的毛猴崽,不正应验了村子里的传说吗? 此时的伊思脸都气白了,她又痛苦,又愤恨,突然,她摘下手指上那枚金戒指,向他砸去,接着一声大骂:你狗眼看人低! 伟杰拾起戒指,也不管伊思骂狗骂猪,只想解开她肚子里的谜团,厚着脸皮说:一层肚皮一重天!如果你心中还有我伟杰的影子,你就应该去一趟乡医院。我没疼没病去那儿干啥? 伟杰大喊:把那野种打掉! 伊思怒冲冲奔出杂树林,回过头对伟杰吼道:我偏要生下来给你看! 伟杰回到家里,心烦意乱,只想抽烟,一摸衣袋,又触摸到那枚金戒指,看到金戒指,他想如果伊思肚里真是自己的"杰作",今后生下一个小伟杰,他既占了人家的老婆,又养了自已的贵子,岂不是锦上添花,好不美气!他想了想,便叫一个村娃子去请黑娃,说要在村尾的磨坊与他相见。他要从黑娃嘴里探探虚实。 忠厚的黑娃以为伟杰发了善心,要为他安电轱辘,连忙赶到磨坊。磨坊是一间低矮狭窄的小屋,中间摆着一扇大石磨,因长期没使用,磨上积满灰尘。黑娃对伟杰为村子里发了电,十分敬重。他一进磨房,见了伟杰便十分客气地主动和他打招呼。 伟杰自恃是个有知识的现代人,对黑娃这个沾满原始气息的"野人"嗤之以鼻。他傲慢地将一只脚踩在磨盘上,居高临下以审问的口气说:黑老兄,你过去为何强人所难,趁火打劫,逼迫伊思嫁给你? 黑娃也顾不得磨盘上厚厚的灰尘,往上边一坐,低头讷讷地说:我……没有……那个狗胆! 接着赵伟杰又骂道:你狗胆包天,已经把她弄到手了,木已成舟! 黑娃抬起头来,对伟杰摆了几摆:不、不是、我这个木头还是木头! 伟杰脑子虽然灵活,但他是按照人伦常理来作判断,所以他一时不能理解黑娃说的"木头还是木头"的含义,反以为黑娃装傻,倒是有几分沉不住气了,险些把伊思有身孕的事说了出来。只因害怕暴露他和伊思的秘密关系,才换了话题说:你既然没有强人所难,莫非她爹硬把女儿塞给你? 黑娃顺势往磨扇上一靠,瓮声瓮气说:我不晓得! 伟杰把蹬在磨边沿的脚往黑娃那边挪了挪,那架势咄咄逼人:你和她爹之间,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黑娃不吭声。 伟杰眼珠一转说:你心里有鬼,不敢说是不是? 黑娃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说:有啥不敢说的,不就为那仓库的事。 伟杰吹了吹磨盘上的灰尘,与黑娃并排坐着,柔声地说:那又不是啥秘密事,伊思早说了。黑娃,我为你安电动机,你再详细把这事说来我听听,好吗?黑娃毕竟老实,经伟杰一哄,就说了起来。 那是一个月黑风紧的夜晚,村里的粮食仓库里,一盏桐油灯灯苗不停地跳荡,黄泥墙上映出两条汉子的身影,像皮影戏里的人物在晃动,气氛有些异常。 一个是伊思的爹伊大松,他是本队队长。另一个是经常来村里乞讨的流浪汉王爱国。这天晚上,王爱国摸到仓库想偷点儿粮食,被伊大松队长逮住了,他正在审问王爱国呢,这时伊大松用手里的铜烟袋往门外一指,说:外边墙上那条大标语你看见没有?王爱国抖索索地说:见了,见了! 伊队长喝道:见了?你背一遍! 王爱国嗓子打颤: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大爷,我是饿得受不了了,才……我可不是敌人!你还狡辩?你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我明天一早,召开全村大会,批斗你,然后送你去蹲大牢!说罢就上前要捆王爱国。 王爱国听说要蹲大牢,吓坏了,赶紧拔脚想溜。伊大松怒吼一声:你还敢狗胆包天不服无产阶级专政想溜?他一手揪住王爱国衣领,随手操起烟袋往他头顶上磕了一下。 哪料到王爱国吭也没吭一声,竟摇晃着身子瘫倒在地上。这下可把伊队长魂吓飞了。他心惊肉跳地摸摸王爱国,见他动也不动,再看看四周,见门外一双大眼正盯着他。这人就是才十几岁的黑娃。 伊队长把黑娃叫到仓库里,关门落栓之后问:黑娃,你说大伯对你怎样?大伯,我妈含冤死后,您就是我最亲的人了! 伊队长随后叹了一声气说到:唉,你大伯这回可出大祸了。 黑娃说道:大伯,您不是有意的,是误伤! 伊队长反问:误伤?人命关天呐,我该怎么办啊?黑娃,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于是,两人乘夜深人静抬着王爱国扔到了山沟里。完事之后,伊队长对黑娃说:你以后有事尽管来找大伯,大伯一定帮忙! 如今时过境迁,黑娃已过而立之年,木匠活儿做得虽然不错,就是手脚毛茸茸的,寨子里里外外没哪个姑娘愿嫁给他。他想起当初伊大伯曾说过有事找他,就求他给自己找个对象…… 伟杰听到这儿,既悔又恨,原来,黑娃说的那个流浪汉根本没死,前不久伟杰去县城还见到他,如今他已是个体户了。早知伊大松要把女儿嫁给这黑猴子是为了这个人,他早就挑明真相,也不会弄得眼下这么倒霉了。 这么一想,他心头像压着两扇沉重的石磨盘,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嫉妒的火焰烧得他两眼喷火。他双眼瞪圆,对黑娃怒斥道:你就用这种变态手段,把伊队长女儿逼到手? 黑娃从磨盘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回头说:我没逼她,全是她爹作的主。 伟杰紧跨几步堵住磨房门口:慢!黑娃只得又回到磨盘上坐下:我说了,是她爹作主的!伟杰再一次把一只脚蹬在磨盘上,恶声恶气地说:你多狠毒,捏着人家的身家性命!这是野蛮对文明的亵渎!伊思这么好的姑娘,就这样被老林子里的野猴子拿下了! 黑娃一下冲动起来:谁是野猴子?伟杰毫不示弱:你,就是你! 顿时,两个人眼瞪眼,脸对脸,摩拳擦掌,像要厮拼。黑娃气得双拳紧握,恶狠狠地问伟杰:什么拿了?你跟老子说清楚! 伟杰也撕破了脸皮说:拿了,就是睡了! 黑娃一听,气得发抖,大喊道:我没拿她!谁拿了谁就是畜生! 没拿她?伟杰听了,又惊又喜,立即变了态度,问:你老兄真没拿她?黑娃一急,舌头就转不过弯来,结巴着说:没……没有。她……不叫……拿,我就不碰。 我…三十多岁……的人,还不知道……女人……女人……的味道呢! 伟杰听了,先是惊愕,不信天下竟有这样的夫妻……结婚结婚,结而不婚;洞房洞房,洞而不房!但他从黑娃那愤怒的神色之中,确信他的话是真的。再联想到伊思那天对黑娃的赞美,说他是个有理智、讲良心、懂技术、心胸豁达的人。伟杰不由暗暗对面前这位不屑一顾的野猴子肃然起敬了。于是,他上前一步,拍拍黑娃肩头,保证的说:三天之内我一定给你安装好电动机!说完他转身冲出磨房。 伟杰边往家里走,心里边打开了算盘:先得稳住伊思,然后把王爱国没死的事向伊思爹挑明,让他卸下压在心中的石头。到时,让伊思与黑娃离婚,这样他就既可得到伊思,又有了她肚子里的"小伟杰"!这么一想,他加快步子,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出金耳环,银项链,玉石手镯,翡翠胸饰,还有那枚金戒指,一起装在一只精致的檀木小匣子里面。而后急切地去找伊思。他觉得,眼下重大的事情,便是向伊思赔礼道歉,然后恳求她保住他的这颗文明的种子。再向她挑明王爱国的事,让她和黑娃彻底分手。 自从上次伟杰提出要伊思去医院之后,伊思再也没去那杂树林里与伟杰私会。今天,她在伟杰的一再央求下,来到了杂树林里的小草坪上。她脸上没一丝笑容,人显得木木讷讷的,闷声闷气坐着,好似一尊玉雕像。但她心里犹如长江的泡漩翻滚不停。尤其肚子里那块肉在不停地蹦蹦乱跳,跳得她心烦意乱。过去,她喜欢赵伟杰,喜欢他的才华,喜欢他为村民做好事,喜欢他小牛犊一样粗壮的身子,甚至喜欢他像电轱辘一样呼噜噜的鼾声。眼下,她虽说没有对他完全绝望,但觉得他缺少了她最最钟爱的东西。 伟杰目前怕伊思会马上飞走,紧紧地依偎着她。他见她神情冷淡,不言不语,很不是滋味。因为昨天已从黑娃口中探知了隐秘,所以无论伊思对他怎么冷淡,怎么反常,他都可以理解,可以忍受,可以耐心地等待。他在到来之前心里憋了许多话,眼下却唇舌笨拙,一时不知从何开口。为了表示自己的情爱和虔诚,取出那个首饰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件件饰物,抖抖索索地先把金戒指戴在伊思的手指上,接着把耳环、项链、玉镯、胸饰给她戴上。做了这些后,他立起身,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着伊思。他似乎觉得还缺点什么,又在小草坪上挑选了白色、黄色、紫色的花朵,小心翼翼地插在她的云鬓。然后赞美地说:白色花朵表示你的纯洁,黄色花朵表示你的忠贞,紫色花朵象征你的成熟!你是最美的人! 伟杰越看越美,他心里获得极大的满足,接着以乞求的腔调说:伊思,请你把"小伟杰"生下来,今后我给你当牛当马也心甘情愿! 在伟杰精心打扮时,伊思不避不让,不惊不嚷。当她听到伟杰最后这句话时,她强压着自己的情感,淡淡地问:你……你信了? 伟杰激动地回答:信了信了!我一千个信,一万个信!伟杰见她终于开口,忙伸手把她搂抱在怀中,狂吻起来。 伊思任凭伟杰亲吻,可神情依然木讷讷的,脸上毫无表情,但她心里像鬼抓一样难受。她记得,昨夜黑娃做完木活,洗完澡之后去房里挟被褥,隐约透露了白天伟杰把他叫到磨坊探风的事。从伟杰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她断定黑娃经不住伟杰盘问把原委说了。 伊思感到纯真的爱情遭到亵渎。她觉得伟杰是个搞现代物质文明的人,他的电轱辘已经转动起来,村子里的电灯也亮了,可他的心田并不十分光明,也很难照亮她的心。她要的是真诚纯情和信任! 相比之下,她猛地醒悟,她对黑娃太狠心了,太残忍了。回想入洞房那个夜里,客人们吆喝着散尽之后,黑娃不顾她的低声怒斥,赖在新房里要尽丈夫的"职责"。伊把心一横,从怀中掏出藏在身边的防身小剪刀,咬牙切齿地重申她和他的约法三章,然后挥舞着锋利的小剪刀驱赶黑娃。黑娃是寨里有名的木匠,他对斧头凿子一类铁器玩艺儿从不放在眼里,加上他壮如牦牛,有一身蛮力气,面对一位手持小剪刀的柔弱女子,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缴她的械,顺理成章地完成洞房花烛之夜的美事。 可是,黑娃并没有强逼她,也没有动武。他看着那把小剪刀只是嘿嘿地一阵傻笑,就挟起被褥,低头悄悄走出洞房。 洞房里,伊思哭泣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她发现黑娃眼皮也是肿的。从此以后,他们便是一对名义上的夫妻…… 伟杰见伊思老是这么木讷讷地坐着,终于忍耐不住了,打出一张王牌:伊妹,你的沉默我知道,你身边有野猴子缠着,可不管怎样,你也不该忘记那条大蟒! 伊思见伟杰打出这个杀手锏,她终于开口回答说:伟杰,你舍生忘死从大蟒的口中救了我,我骨头化成了灰也不会忘记,可是,你应当明白,你救了我的身子,却不应当玷污我这颗心! 伊妹,我认错还不行,原谅我吧! 伊思也这么想,原谅他吧,他并不是从骨子里就很坏的人。尽管他的骨头架子不硬朗,不像三峡大坝的男子汉,但毕竟他已经知错了。可是,陡然之间,一个声音紧紧地抓住了她,如果那娃儿像你,那可是一个永远揭不开的千古之谜!她的心又冷了。 伟杰见伊思仍冷冰冰的,不由泪流满面,嘴里反复咕嘟那句老话:原谅我吧! 伊思没有回答,缓缓起身准备离开杂树林子。伟杰急了,"呼"地站起来,扑上去抱住伊思,再也顾不得男人的体面和尊严,双手顺着她的前胸、腰肢、双腿,乱抓乱摸,嘴里嚎着:伊妹,你是我的,你是属于我的,你难道真的变了?你难道不要你的纯洁,不要你的忠贞…… 听他说出这话,伊思一把推开他,伸手摘去耳环、戒指、项链……"哗"地扔在伟杰面前,又取下头上的白花、黄花,抛向他,愤愤地说:还你的纯洁!还你的忠贞! 伟杰又冲上前去,搂住伊思,也不顾她的反抗,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她的腹部,然后百感交集地喊叫:小伟杰,我的小伟杰! 伊思怒吼着:那是野种,野种,野猴子种! 说罢,她用力推开伟杰,提着衣裙,发狂似地拔腿朝乡医院奔去。 在她的身后响着赵伟杰声嘶力竭的叫喊:伊妹,不要走,求求你,留下我的种子!伊妹,停下,我有话对你说,是喜事,喜事!赵伟杰所说的喜事,自然是关于王爱国还活着的事。可伊思却再也没有心去听他解释什么了,向乡医院狂奔而去…… 爱的基础是什么?是真诚,纯情和信任,失去这个基础爱情又从何说起……黑娃的真诚和坦率得到了伊思的认可,等待黑娃的是一个崭新的伊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