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母亲上三楼

　　文/卧坡凡夫（四川）
　　20多年前，二兄弟在城里买了新房，择好吉日乔迁新居那天，母亲和弟妹们也从乡下来祝贺。我们约好了在二兄弟的小区门口集合，然后一起去新房。
　　只要是好日子，就不管天气如何，哪怕是暴雨还是冰雹，那天都是好日子。那天虽然下着雨，母亲他们还是按时到了约定地点。我们扶着母亲来到了二兄弟的楼下。由于母亲已经70多岁了，养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一辈子辛苦劳累，患有多种疾病，身体有些瘦弱。二兄弟的房子在三楼，没有电梯，母亲上了几级台阶，就爬不动了。这时，我立即蹲下身子，对母亲说，我背你上去。母亲开始还有点不愿意，但是望了望上面，实在上不去，才趴到了我的背上。我是家里的长子，也该尽尽孝了。我背着母亲，妻在后面扶着，一步一步往上爬。我虽然有点吃力，还是背着母亲顺利地来到了新房子。
　　我放下母亲，二兄弟安排好其他客人后，和我们一起陪着母亲一间一间的挨着看，母亲很高兴地摸摸家具，理理被子，不停的说好！好！好！看了一遍后，大家都去吃糖果瓜子了。我被二兄弟安排坐下喝茶，很多往事立刻在我的脑子里重复出现：
　　因为我是早产儿，身体先天不足，说话、走路都比同龄的孩子迟。母亲为我的成长，付出了更多的精力和心血。由于我的身体素质较差，所以父母亲都特别的心疼我，有好吃的都要让给我吃。尤其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灾荒时期，我们兄弟姐妹较多，为了让我们不挨饿，只要能充饥，能填饱肚子的，母亲都要尽力往家里拿，哪怕是油苕尖、红薯叶、野菜、树皮，见什么就弄什么。用乡亲们的话说，你母亲太能干了，是风都要抓一把回家的人。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的腰间总是拴着一条很大的围腰，走到哪里，只要看到有用的东西，都要捡起来放到围腰里，哪怕是甘蔗皮，枯树叶......俗话说＂走路不弯腰，回家没柴烧＂是也。
　　父 亲是解（音改）匠,就是帮人家砍树后再锯成板子的人。1958年永寿人民公社成立木材厂，父亲还是厂里的第一批工人呢，遗憾的是困难时期工厂解散了。（那时候，我在永寿中心小学读高小，木材厂就在学校旁边，由于学校没有食堂，要下午两点钟放学回家才能吃饭。有时候实在饿的心慌，等到木材厂开午饭的时候 ，我就利用课间休息跑到木材厂找父亲，父亲只好把他有限的饭菜拿出一部分，或者是半个馒头，或者是一块红薯给我解决一下临时问题。）母亲经常对我们说，爸爸也很辛苦，帮人家砍树也很危险，解板子整天＂摇肝摆肺＂的，挣点钱也不容易啊。父亲一辈子都是干活很认真的老实人，从不偷懒，所以人缘关系好，他们的同行都喜欢和他做搭档。按母亲的话说，父亲就是个＂万年宽＂。父亲的口头禅就是：心宽不会吃亏的。
　　由于父亲常年在外，所以家里就靠母亲操持。我们兄弟姐妹八个，那个难度，那个艰辛，那个付出，用现代年青人的思维是难以想象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都是我们兄弟姐妹亲身经历的。母亲就是那么能干，那么要强，那么一个＂风都要抓一把回家的人＂。她经常给我们说，一家人要大的让小的，小的要听大的话，互相照看点，不要造口孽。所以我们兄弟姐妹之间一直都很和气，难得发生争吵打架的事。
　　母亲把我背大，不管是时间还是次数，都是无法计算的，而我这辈子却只背了母亲唯一的一次。＂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啊！
　　吃过晚饭，二兄弟要留母亲她们在新房子住几天，但是母亲执意要回乡下的家，放心不下老爸，放心不下家里的鸡鹅鸭子。母亲还说要坐公交车回去，我坚决反对，坚持给她们叫了个出租车把母亲送回家。苦了累了省了一辈子，也该享受一下了啊。
　　当然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们兄弟姐妹都很懂事，都特别孝顺，也很争气。通过自己的努力，都在城里买了房，安居乐业。现在虽然父母亲都不在了。但是我们还是很和睦，很团结。哪个有困难，能互相帮助，生病住院，都要去看望慰问。
　　今年我们在瓦屋山避暑，二妹也在雅女湖避暑，那天她在那里买了河鱼和糯玉米，我们正准备去她那里耍，不幸的是，七里坪发生了新冠疫情，波及到瓦屋镇，无法过去，二妹就想了个办法，托当地到瓦屋镇的师傅，把鱼和玉米带到瓦屋镇场口那里，我们到那里去取。当我拿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中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兄弟姐妹包括媳妇女婿每个人的生日，都要聚会，不送礼，不收礼，吃什么由过生的安排，大家不说高矮。（如果因为特殊原因没有举办的，如疫情或者外出，以后也会补办的。）所以我们每年起码都要见面十多次，用这种方法来沟通信息，联络感情。我们的这种做法在村里也是受到大家称赞的。
　　还有一件我终身遗憾的事，就是我这辈子没有喊过一声＂妈妈＂。听母亲说，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不好带。啥子办法都想高了，请了端公，供了童子（后来破四旧给销毁了），好像还是效果不好。母亲又去给我算命。算命先生给她说，这个娃儿聪明、命硬，但是沟沟坎坎，多灾多难。过了七岁就好了。母亲问有啥子解法，算命先生说：一：你的这个娃儿不能剃光头；二：他的名字要改，把泽民改成泽斌；三：你的前面三个子女都不能叫妈，只能叫＂幺婶＂。（母亲不识字又怕记不住，算命先生就写在纸上，拿回家由父亲传达的）。母亲也非常认真地听从了算命先生的说法，我们前面的三个就一直喊母亲为＂幺婶＂，后面的五个弟弟妹妹才把母亲喊＂妈＂。我们还经常被不知道原委的人质疑我们八姊妹是不是一个妈生的呢。所以我一辈子没有剃过光头，一辈子没有喊过妈，把母亲一辈子都喊＂幺婶＂。回老家时，那些年长的老人仍然会把我叫我＂泽民＂。
　　既然是命运安排的，我就还是继续把母亲喊作＂幺婶＂吧。愿幺婶在那边无病无忧，轻松快乐，保佑我们兄弟姐妹及你的子孙后代健康平安，家庭幸福，万世兴旺。
　　——谨以此文怀念我在极乐世界的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