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8日早上,上海街头出现了一群穿戴整齐的民警,他们包围住一幢小楼,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用力拍打大门,过了会,大门开了个小缝,一道胆怯的声音从缝中传出,"你们找谁?" 男人不耐烦地大力推开门,"这是毕晓辉的家吧"。 门被推开,后面的女人露出面来,她穿着绣花的旗袍,挽起头发,一双美目里透着害怕,绞着手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是的,但他一个多月以前离家后就没回来过,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男人看清女人的面容,眼神中划过惊艳,眉头微挑,想到身后站着的人,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好在没人注意到。 男人整理好情绪,再次开口," 我是榆林公安分局的军代表欧震,毕晓辉早已随国民党逃去台湾了,今天来了解他的情况,同时要对你家进行搜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女人面露惊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呆愣地站在门口,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起心 欧震大步走进屋内,闻声聚集在客厅里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欧震坐好后,开门的女人走上前,介绍站在中间的人说,"这是我们家的大太太"。 欧震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人,在他的示意下,对屋内进行仔细的探查。 有两位面对这几位女人,"我们是公安局的特派员,这间房屋涉嫌非法藏匿武器案,等会问到你们什么,要如实说出来,不要隐瞒"。 闻言,大太太被吓得失魂,她没经历过这种事,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特派员询问大太太时,她干脆利落地把知道的一切,全说了出来,可是没有任何有用价值,毕晓辉压根没和她说过工作的事情,更不要说是非法藏匿武器的地方。 欧震眼珠一转,看向 刚刚开门的女人,指着她问道,"你叫什么?" 女人诚实地说自己是毕晓辉的二姨太朱氏,欧震得到她的名字点点头,让人继续审问,可惜的是,朱氏平时只知道跟着毕晓辉吃喝玩乐,每次他们谈到正事,她总会识趣地避开,所以也不知道这批武器藏在哪里。 特派员们把毕晓辉家里仔细搜查了一遍,怎么都找不到这批武器,欧震皱起眉,难不成毕晓辉这批武器没藏家里? 欧震和几个特派员商量后,重新开始地毯式搜查屋里屋外每个角落,果然在毕晓辉家里的隐秘角落,找到了几支枪支,和其他非法武器。 朱氏和大太太等人因为态度积极,配合检查和询问,给予了宽大处理,这让这群女人松了口气,大太太看着满屋狼藉叹了声气,思考许久决定把家里的人都遣散。 朱氏知道大太太的打算后,在她身边哭诉,说自己不想离开这里,想要和她作伴,两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 大太太心软同意了,朱氏抹去泪水,回到房里休息。 此时,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欧震正想着朱氏,想起她身姿妖娆、风姿绰约的模样,欧震觉得心痒痒,拿起火柴,出门点了一根烟卷抽。 欧震望着袅袅升起的烟雾,脑海中不断浮现朱氏的模样,他忽然把烟卷扔在地上踩灭,从宿舍里拿了条外套,便往毕晓辉家里去。 大晚上,毕晓辉家的大门扣响,朱氏听见声音,烦躁地披了件外衣出门,见到是今早来家里的欧震时,慌得不行,忙说,"毕晓辉没有回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欧震瞧她害怕的模样,没有过多解释,大步迈进门槛,走到客厅里,趾高气扬地坐下后盘起腿,板起脸对朱氏严厉地说,"上午,你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交代清楚,多亏我在特派员面前替你们美言才算过关,但事情还没完,你看怎么办?" 朱氏跟着毕晓辉见过许多大人物,听出欧震话里的意思,立刻稳住心神,暗想,原来是要钱来了。 朱氏放下心,微微一笑道,"您等等,我去给您倒杯热茶"。 随同热茶送上来的,还有4枚银元,朱氏笑脸盈盈地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小意思,等事情过去了,一定重谢"。 欧震看到朱氏如此明事理,收好银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又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表示毕晓辉的罪行肯定要追究,至于她们家属的罪行,他会尽力开脱。 话音未落,欧震看朱氏的眼神,朱氏吓得不敢抬头,望见欧震眼眸中的含义时,她明白了这名军代表的意思,朱氏说,"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随您的意思"。 欧震得了朱氏这句话,说道"毕晓辉已经逃去台湾不回来了,你那么年轻,又识时务,我不会亏待你的"。 朱氏觉得屈辱,又不敢反抗,只能顺从欧震。 撞破 欧震得手了一次,生出想要长期霸占她的念头,但总去毕晓辉家里,难免会被注意,要怎么办呢? 欧震的目光落在当地留用的旧警察身上,他们不同于新时代的警察,以前的旧警察以上级指示为主,而现在的警察则是以人民为主。 1949年7月,按照华东局《关于机关部队的整编节约方案》的要求,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安局在任用留任员警的同时,对1014名巡官、股长以上警官和政治面貌不清的员警,启动严格的集训、甄别、清理和审查程序。半年后,对400余人作了清理(其中部分人员主动辞职)。 欧震找了个老实的旧警察,谎称有亲戚来上海,让他找一间安静的房子,旧警察很快便找到了两间房子,一间离闹市区不远,一间则在公安局附近偏僻的小巷内。 欧震一眼看中了公安局附近的房子,旧警察说,这个房子不需要房租,只求欧震偶尔能帮自己说点好话,帮个忙就行。 欧震应下了,交代他不要说出去,他不想让人都知道,旧警察拍着胸脯笑的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 当天晚上,欧震和朱氏幽会时,让她明天整理好行囊,搬去小巷那边住,朱氏有些不愿意,欧震夸了朱氏一番,说自从见到她以后,便有种非卿不娶的心,无奈的是朱氏正涉及毕晓辉案件,所以不能现在提出来。 朱氏没上当,敷衍了几句,欧震也不急,从那之后,每次见朱氏总会带点首饰、礼物,甜言蜜语说不停,渐渐动摇了朱氏的心。 朱氏眼看上海大势已定,觉得欧震是军代表,以后肯定官高不低,自己虽然是被强迫的,可要是真能笼络住欧震,自己岂不是官太太了,做好决定后,朱氏在欧震再次提起搬去小巷时同意了。 朱氏为了以后的生活,偷偷把毕晓辉藏在家里的一批赃款拿出来,添置了一些家具。 欧震没想到朱氏她们还藏了一手,但想到以后都是自己的了,便没和朱氏生气,更殷勤地哄着她,两个人便明铺暗盖地做起了地下夫妻。 这天,欧震闲来无聊,在办公室里拿银元出来玩,恰好被闯进办公室的老刘看见,他默不作声地把文件递给欧震便出去了。 欧震以为是他没注意,便没当回事,看他关门出去后,长舒口气,又拿出银元来继续玩。 可站在门口的老刘纳闷了,他不明白欧震怎么会有银元,是谁给他的? 探查 当时,公安人员生活比较艰苦,实行的是供给制,这是一种免费供给生活必需品的分配制度,供给范围包括衣食住行、学习等必需用品,和一些零用津贴等。 欧震不是原来在上海的旧警察,家也不在上海,他是去哪搞来的银元? 老刘觉得事情非同小可,立刻汇报给榆林分局局长刘永祥,他听完汇报后,脑海里敲响警钟,立即派人找欧震询问。 欧震没想到1枚银元会让刘局长注意,他想到自己做的事情,额头冒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说是老刘看错了,那个不是银元。 当调查干部继续追问后,欧震又改口说是朋友送的,调查干部锐利的眼神瞪着他,"哪个朋友送的?写下他的名字,我们马上去核实"。 欧震不说话了,垂头坐在椅子上。 面对这种情况,调查干部心中有了答案,将审讯的结果如实上报给刘局长。 刘局长看完后,火气蹭蹭地上来,他们才接管上海没多久,一堆事情没做完,现在在他眼皮底下,冒出一个可能涉嫌贪污的欧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文件摔在桌上,"查!立刻查!" 上海榆林分局迅速成立了一个专案组,首先从欧震身边的人开始调查,那个帮欧震找房子的旧警察知道后,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去。 面对专案组的询问,他将心中的疑问直白地问出来,"你们是真的查,还是就做做样子?" 专案组知道他的来历,面对他的疑问,严肃的解释,要是欧震真的犯罪,他们一定会严惩不贷,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旧警察还是摇摆不定,他担心自己说出来以后,欧震无罪释放,那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专案组反复和他强调,党绝对不会包庇任何罪犯,旧警察见他们严肃的表情,最终松口,把帮欧震找房子的事情说出来,还交代了房子地点。 专案组派出2队人,分别埋伏在房子周围,等欧震现身。 欧震被审问完后,便被放出来。经过上次的问询,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马尾被抓。 欧震忍耐了几天后,感觉风头过了,瞧见大家对他的态度和从前一样,便再也按耐不住躁动的心,某天下班后,来到这条偏僻的小巷口。 蹲守许久的专案组紧盯着欧震,等房子的门打开,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朱氏,顿时红了眼,这个欧震还真是大胆,居然敢金屋藏娇国民党军官的姨太太。 专案组守住房子的出口,迅速冲进房内,将两个人抓了个正着,还在房里搜出许多赃款,专案组扛着箱子回到了公安局。 此时的欧震面如死灰,压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洗刷自己的嫌疑。 旁边的朱氏已经吓哭了,专案组把她带去了审讯室,朱氏边哭边交代,自从第一次被欧震得手后,她就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后来听到欧震说要娶她,便迷了心,这些赃款都是毕晓辉当时藏在家里的。 根据朱氏等人的证词,专案组掌握了欧震犯罪的全部证据,欧震面对铁证无言以对。 刘局长给李士英做案情汇报时,生出些担忧,觉得欧震是南下干部,公开处理怕影响不好。 李士英愤怒地拍桌,"有什么不好!他到上海才几天,就如此胆大妄为,实在是罪不可恕。此事性质严重,务必严惩,不要怕丢丑。" 李士英认为只有公开处理了,才能起到警示他人的效果,才能有效地杜绝这类腐败案件再次发生。 刘局长点头认同,可新的难题出现了,欧震该怎么判呢?面对这个问题,李士英也有些难办。 上报 欧震是跟着李士英从山东济南南下来上海的年轻干部,今年才25岁,如果只是被上海的繁华,一时迷了眼,难道不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在李士英的印象中,欧震是一个学习能力特强的人,学习中央七届二中会议关于"两个务必"的精神,和华东局《关于接管江南诚实的指示》等各项政策,以及其他文件时,欧震表现的极其认真,事后还能和别人讲出自己的心得体会,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李士英内心烦闷,他决定查一下欧震的身世和经历,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如果只是迷失自己,或许还能救救。 李士英 李士英调派人手,从欧震的身边人入手,又安排人去山东济南,和欧震老家打听询问,终于得到了欧震的个人履历,这一看,李士英气得眉毛竖起。 原来欧震早在18岁时便加入了三青团,曾在国民党青年军202师当上等兵,加入过浙江台州保安队,担任排长,又转至国民党南汇警察局任职。 淮海战役前夕,加入了杜聿明部队当连长,1948年12月,被解放军俘虏后,谎称是被抓来的壮丁,经过教育后,欧震的表现不错,被提前释放,回到了浙江老家。 没多久,欧震见山东济南警校招生,便报名参加,因为过往的经历,让他在考核中大放异彩,可填表时却隐瞒了这段国民党的经历,因为当时审核条件缺乏,欧震顺利被录取,成为解放后上海第一批经过学校严格培训的警察。 后来,欧震跟随李士英南下到丹阳,5月26日,进入上海后,他成为了上海市公安局榆林分局接管工作的军代表。 李士英看完后,愤怒得不行,欧震简直是把他们欺骗得团团转,现在还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他提起笔在报告上批下一行字: 欧震敲诈勒索,诱奸妇女,目无法纪,应予枪毙,以维纪律。 华东军区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宋时轮、政委郭化若批示:执行枪决。潘汉年副市长函示:此犯应枪决。 1949年7月14日,李士英局长、扬帆副局长亲自起草文稿和判决书,呈报陈毅市长核示。 欧震的事情闹得上海人尽皆知,陈毅看到文书后,挥毫写下4个大字:同意枪毙。 1949年8月14日,欧震被判死刑的消息被各大报纸刊登,每个人都对他议论纷纷,觉得他是恶有恶报,行为不检,居然强占妇女,还勒索钱财,确实该枪毙。 行刑时,人们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挤在人群中还有当时帮欧震找房子的旧警察,他在说出欧震的事情后,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没想到欧震居然真的被抓了。 随着一声枪响,这起新上海反腐案落下帷幕,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参考资料: (1)解放日报《新上海惩治腐败第一案:南下干部与国民党姨太太同居》 20170504 (2)档案春秋 《新上海惩腐第一枪》 2013年06期 (3)文史月刊 《上海第一个被枪毙的军代表》 2008年第10期 (4)新民晚报 《新上海惩腐第一枪(下)》 2013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