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四川嘉陵江三峡的乡村运动

　　四川嘉陵江三峡的乡村运动
　　四川嘉陵江三峡是在嘉陵江流域重庆与合川一段间，跨在江北、巴县、璧山、合川四县的境界。我们凭借了一个团务机关——江、巴、璧、合四县特组峡防团务局，凭借局里训练了几队士兵，先后训练了几队学生，在那里选择了几点——北碚、夏溪口以至于矿山北川铁路沿线——试作一种乡村运动。目的不只是乡村教育方面，如何去改善或推进这乡村里的教育事业；也不只是在救济方面，如何去救济这乡村里的穷困或灾变。中华民国根本的要求是要赶快将这一个国家现代化起来。所以我们的要求是要赶快将这一个乡村现代化起来。
　　现代是由现代的物质建设和社会组织形成的，而现代的物质建设和社会组织又都是由人们协力经营起来的，人都是训练起来的。人的训练有三个要点：第一要他们的头脑有现代整个世界那样大，能够在非常明了的整个世界的状态之下决定他们自己的办法；第二要他们的问题至少有中华民国那样大，在非常明了的国家紧急状态之下决定他们自己的任务；第三是要他们在可能的范围内创造一个现代的物质建设和社会组织起来，无论在交通方面、产业方面、文化方面或其他公共生活方面。而这一种创造的工作，是要在安定的秩序下面才能前进起来，所以首先要创造的尤其是安定的秩序。我们依着这样的程序在这一个乡村里为中华民国作小小的试验，供中华民国里小至于乡村大至国家的经营的参考，其经营止于一点，其帮助则愿意到各方面。虽然困难比成功为多，然而常常得周围社会上的帮助，尤其是政治上的帮助，尤其是政治上最高领袖的帮助，度过了许多的困难。谁说中华民国不能往好的方面做？谁说环境是前进的障碍？由我们的试验证明我们所得周围的同情和帮助，远比我们所做的多。只有我们十分惭愧没有能力运用周围帮助的力量去尽量做好一桩事情，去酬答包围我们的同情，却没有周围对不住我们的问题。
　　我们初到这里办理团务是在民十六年，责任只是在维持地方的安宁，而又当那地方还偶然有匪在周围为患的时候。于是我们决定以地方安宁为第一步。为使地方安宁，乃必须使匪不安宁；乃决定我们是动的，匪是被动的；乃决定以攻为守，帮助到我们的周围。不但不让匪活动，亦不让匪藏匿；不但不让匪在地方，亦不让匪在邻近。那时各地方都讲究办团，军队都讲究清匪；我们则只须联络他们、协助他们。很短时间之后，周围也就都清静了，于是我们积极地乡村运动开始了。
　　第一是吸引新的经济事业。这里富有煤矿，产煤都在山间，运输不便，促成煤业有关的人们组织北川铁路公司，建筑一条轻便铁路在江北、西山的山间。不久又有宝源煤矿公司筑堤以成运河在璧山县属东山之下，而且改用机器采煤了。我们又进一步联络北川铁路沿线的五个煤厂组织一个天府煤矿公司，准备改用机器采煤。促成友人组织洪济造冰厂利用水力，组织嘉陵煤球厂利用煤粉。欢迎义瑞桐油公司购地大种桐林，重庆友人集资培植果园。除开我们直接经营的三峡染织厂，集资经营的北碚农村银行而外，凡这许多事业需要帮助的时候都尽量予以帮助。一方面盼望这许多事业成功；一方面盼望乡村里的人们对这许多事业有一种认识，认识生产是应这样变成现代的。可以说他们是几个现代的模型，是想将这一大幅地方变成一个现代的生产陈列馆，以上一些事业便首先陈列在中间。而将来的如水泥厂、发电厂、炼焦厂……是正在预备着要经营的，都将他们装置在乡村人们的理想里。
　　第二是创造文化事业和社会公共事业。先以北碚乡而且北碚乡的市场为中心。这市场是在五年间由四百九十几家人增加到八百五十几家人，由一千九百几十个人增加到三千五百几十个人。我们用文化事业和社会公共事业将这市场整个包围了。另外造成功一种社会的环境，以促使人们的行动发生变化。在今天以前乡村的人们，除了每年偶然唱几天或十几天戏外，没有人群集会的机会；除了赌博外没有暇余时间活动的机会；除了乡村的人们相互往还外，没有与都市或省外国外的人们接触的机会，因此他们没有一切知识和一切兴趣。这样死的乡村如何可以运动到活起来呢？这是我们感觉得非常困难的问题。于是姑且以北碚作第一个试验，以其比较集中，容易办，而且可以造起周围的影响来。
　　我们训练我们的士兵一队，其后更训练学生一队，担任北碚的警察任务。维持公共秩序，管理公共卫生，预防水火灾患，训练人们在一切公共地方或公共问题发生的时候有秩序的行动，取缔人们妨害公众的行动。创办一个地方医院，为远近的人民治疗疾病，尤其是普遍送种牛痘到纵横百里间的区域，每季到几万的人数。创办一个图书馆，供给近的人们到馆里读书，远的人们到馆里借书。创办一个公共运动场，集中了青年，尤其是小孩，在那里活动；集中了无数中年以上的人们在那里围着欣赏那许多青年和小孩活动。创办一个平民公园，在公园里有一个博物馆，一个动物园。每天下午集中了无数本地和嘉陵江上下过此停宿的人们在那里游玩。有一小小的《嘉陵江日报》馆，每天出版一张日报，载着现代的国防、交通、产业、文化各种新消息，在一切公共的地方陈列着，在一切公共经过的地方贴着，让人阅读。峡防团务局所经营的乡村电话总机关，训练的学生和士兵，和新创办的中国西部科学院，其中生物地质两个研究所，附设的一个三峡染织厂，一个兼善中学校并附设一个小学校，都在这市场的旁边。每年总有几个时期让人尽量进去参观，由办公、上课、研究的地方以至于寝室、厨房、厕所，都让他们参观完。
　　我们更认为中心运动的是民众教育，由峡防局设了一个民众教育办事处。联络各机关服务的几十个青年，白天各担任机关的工作，夜晚便共同担任民众教育。他们曾经办了十个民众学校，现在更进化而为挨户教育，派教师到人家去，周围几家或十几家都集中在一家里受课。今夜晚在这家里，明夜晚在那家里。他们在这个机会当中除受教育外，还大大地增进了人群会集的快乐。在船夫休息的囤船上办了一个船夫学校，在力夫休息的茶社里办了一个力夫学校，为训练妇女的职业技能办了一个妇女学校。设置了三个书报阅览处。在各茶社、酒店里都张贴着一切国防的、产业的、交通的、文化的和生活常识的照片、图画，都悬着新闻简报的挂牌，在市集正繁盛的时候都有人去作简单的报告。设置了一个民众问事处，帮助人决疑写信和写契约；一个职业介绍所，一方面帮助需要人工作的事业和人家，一方面更帮助了需要工作的人。他们与运动场、图书馆、博物馆、动物园以至于地方医院联络，利用每一个地方有人进出的时候，即是实施民众教育的时候。尤其总动员的是民众会场的活动。因为这里不仅集中市场上的人，亦并集中了四乡的人。其中有电影、有幻灯，电影里边有三峡的事业或人们活动的影片，有四川风景的影片；幻灯有实物、图书、照片、书报、显微镜下的玻片都可以映射出来的幻灯片。每星期有两次演剧——新剧或川剧演员，都是各机关服务的青年。在这民众会场的机会当中尤其注重的是闭幕时间的报告，是要给予民众以深刻的刺激和影响。
　　我们的各种报告材料，各种教育的材料，都集中在下列几个运动里面：
　　第一是现代生活的运动。有三种重要的材料：（一）是新知识的广播。凡现代国防的、交通的、产业的、文化的种种活动当中有了新纪录，机器或化学作用有了新发明，科学上有了新发现，必立刻广播到各机关，到各市场和乡间。（二）是新闻的广播。今天世界的、中国的、四川的乃至于三峡的消息，举凡大众应得知道的事件，米价、银价、今年的粮税额、下一次民众会场的活动节目、警察调查得的人口、医院发现的流行传染病、正待介绍职业的男女工人，到处的新闻简报必写出来，更必在人群集中的时候扼要报告。（三）是生活常识。要如何讲卫生？要如何教子弟？要如何分工合作地做事？要如何处理银钱的收入和支出？要如何解决公众的问题一何处应掘沟？何处应修路？一方面讲，一方面做，是这样促起现代生活的运动。
　　第二是识字的运动。辅助教育必先运用文字，文字本身并不是教育。我们在民众学校和挨户教育都从各种实际材料中去教人识字。凡一切事业、一切陈列品、一切动物、一切花木以至于一切道路的指引，都用文字说明。凡替不识字的人们解释一切事物，都指着文字替他们解释。为他们叹息不识字是大憾事。常让识字的人们将一切说明念与不识字的人们听。凡有一切参观的机会，无论动物园和博物馆，无论电影或戏剧，往往是让识字的先进去，或需要收费的让他们免费进去。多方面布置一种环境去包围那不识字的人们，促成他们识字。
　　第三是职业的运动。民众教育主要的意义是在增进人们谋生的机会。我们觉得增加职业人数比增加识字人数更要紧。今天以前一家人只倚赖一二人有职业，我们要促成除开衰老的、幼小的而外都有职业。今天以前许多人农隙便赋闲，我们要促成他们增加副业。在商业上为他们联络都市的关系，在乡村里增加工厂，在工厂里增加工人，增加都市需要的或我们有关事业需要的手工制造品，以增加大众寻求职业的机会。
　　第四是社会工作的运动。我们利用人们农隙的时间作副业的工作，更利用人们工余的时间作社会的工作。促起大众起来解决码头的问题、道路的问题、桥梁的问题、公共会集或游览地方的问题、公共预防水灾火灾的问题、公共卫生的问题，不但是大众出力、大众出钱，而且是大众主持。由这些具体的活动以引起大众管理公共事务的兴趣，以训练大众管理公共事务的方式，以完成地方自治的组织，尤其是进入现代的经营。举一个例：北碚面临嘉陵江，高出江面八丈以上，然而是要被洪水淹没的。后面被一条溪流围绕着，中央高而周围低，每被洪水淹没的时候，市场的人无法逃避。最好是将溪流填了起来与北碚一样平，作人们逃避的道路，而且增加了现在无法发展的市场到一倍以上的地面。分头征求市民的意见都很赞成，于是召集一次全体市民会议，决定全市总动员。除市集的日期外，八百五十余家人，每家人皆担任运石运泥，每天由一挑以至五挑。各种营业的人，不问卖米的、卖肉的，都出钱，都由他们决定。尤其是私人的厕所，由警察指定为公用，一向粪是肥料，年有收益，仍然是私人的；召集这许多私人一度会议之后，这许多收益都让归公有了。以这许多钱来雇用筑堤的工人，每天加以数百市民在那里工作，狂呼歌唱，非常热烈。许多老年人亦常在那里欣赏他们的工作，尤其是选举了二十位执行委员，必常常有人在那里照料、指挥并处理各种问题。每夜必开会一次，都列席，列席的人都发言。对于一个问题必提意见，必考虑批评他人的意见，必得一个共同承认的方案。我们偶然去参加两次会议，亦震惊他们勇往和紧张的精神。谁说中国人无办法？最有办法的乃是老百姓！谁说公众的事情做不好？你看这一群老百姓是何等做好他们公众的事情！
　　我们对于北碚所作的运动，推广到璧山县属的下溪口，由下溪口一直到宝源燧川两个矿场。推广到北川铁路沿线，跨有江北县文星黄桷两镇的地面。由两个特务队在那里担任四种工作：第一是团务，担任防工作；第二是警察，管理公共秩序、一切卫生、救济等事务，并附设治疗所；第三是民众教育，一样有民众学校，有书报阅览处，有民众问事处，有职业介绍所；一样作新知识的广播，作新闻的广播。作生活常识的广播；一样作识字运动，作职业和社会的工作的运动；一样得地方的同情和帮助，促起了地方各种组织和活动。
　　他们要办一个民众学校，便有人捐助房屋；他们要建筑书报阅览处，要建筑菜场，要建筑公共运动场，便有人捐助木料、捐助石灰、捐助砖瓦、捐助工钱。他们召集会议，便训练众人会议的方式；选举办事的人员，便训练众人选举的方式。都由具体的问题，由举办某种公众的事业，而集合众人讨论办法，举人担任。让众人眼见着提议，眼见着预备，眼见着开始工作，眼见着工作前进，眼见着完成。以此引起众人做事的兴趣。第二回乃比第一回更热烈，这尤其是在那里造起运动的人们更深切的感着兴趣。
　　他们的要求，是深入到人们的生活内容里去找着帮助的机会，由帮助他们做，促起他们自己做，造起环境去包围了他们以改变他们的行动，由一个一个问题的解决以促起他们最后能够管理公众全部的事务，完成乡村自治的组织，担任乡村一切公共的任务，尤其是使这乡村现代化起来。
　　我们如何将这一个乡村——嘉陵江三峡——现代化呢？请看：
　　将来的三峡：
　　1.经济方面：
　　一、矿业有煤厂，有铁厂，有磺厂。
　　二、农业有大的农场，有大的果园，大的森林，大的牧场。
　　三、工业有发电厂，有炼焦厂，有水门汀厂，有造纸厂，有制碱厂，有制酸厂，有大规模的织造厂。
　　四、交通事业山上山下都有轻便铁道，汽车路，任何村落都可通电话，可通邮政，较重要的地方可通电报。
　　2.文化方面：
　　一、研究事业注意应用的方面，有生物的研究，有地质的研究，有理化的研究，有农林的研究，有医药的研究，有社会科学的研究。二、教育事业学校有试验的小学校，职业的中学校，完全的大学校；社会有伟大而且普及的图书馆、博物馆、运动场和民众教育的运动。
　　3.人民皆有职业，皆受教育，皆能为公众服务，皆无嗜好，皆无不良的习惯。
　　4.地位皆清洁，皆美丽，皆有秩序。皆可住居、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