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有主宰一切权力的君王,自然是恣意肆欲喜怒无常的。韩非深知此,他说,龙也是一种虫,可以驯而骑之,"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倘若有人触到它的逆鳞必定要被咬死。他还提醒人们说:"人主亦有逆鳞。" 做臣子,要想辅佐君王建树卓越又能避免杀身之祸,就要善于揣摩君王的心理。 君王的心理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有两多:多疑和多变。 君臣关系和一般的人与人关系一样都是利害关系。当君王活着对群臣、妻儿有利,他们希望君王长寿;当君王活着对群臣、妻儿不利,他们希望君王早死,如同制车子的希望人们升官发财,做棺材的希望人们夭亡一样,儿子因为母亲失宠而丧失了继位权,则"冀其君之死者也",以"衰美之妇人事好色"的君王,"则身死见疏贱,而子不疑不为后",则"冀其君之死者也"。 历史记载,君王正常死亡居半,另一半都是被奸臣利用继承权之争而杀害的。 韩非子 君王既要利用臣子又不信任臣子,臣子既要依靠君王又畏恐君王,这种微妙的关系,就决定了君臣之间要玩弄权术了。法、势、术的术,主要是一种权术,这种权术,有的用在内政上,有的用在外交上,更多的是用在君臣之间。君对臣用权术,臣对君也用权术。 臣子用术来对付君王喜怒无常复杂多变的心理。臣下向君王进言,如何既能自由驰骋自己的意思避免杀身之祸,又能进一步取得信任重用呢?韩非曾为此列了13条说君王之术。 第一,进言者应夸赞君王自己认为得意的事情,掩盖他认为羞耻的事情; 第二,君王急谋私利,进言者应将私利说成合乎公义,并纵容他大胆去干; 第三,君王有卑下的念头,想干而又有所顾忌,进言者就要故作姿态,抱怨他为什么不去干; 第四,君王想做实际做不到的事,进言者不要硬顶,而是揭示这件事的缺陷,称赞他不去做的明智; 第五,君王想要夸耀自己的才智,进言者就应为他自逞才智提供依据,而又要假装不知道; 第六,进言者要为人说情,既必须用好的名义加以阐明,又要暗示此事合君王私利; 第七,进言者要劝阻君王做危害社会的事,不仅要说明做此事定遭议论,而且还要暗示此事有害于君王本身; 第八,假如君王不喜欢露骨的赞誉,进言者就赞誉与君王思想行为相同的另一个人,借以达到间接赞誉的目的; 第九,假如有人跟君王有同样卑污的行为,进言者必须毫不含糊地加以掩饰,说他没有什么过失,借以达到间接为君王饰非的目的; 第十,假如有人跟君王一起遭受失败,进言者必须否认有什么失败,借以间接挽回君王的面子; 第十一,君王在夸耀自己的能力时,进言者不应劝他做办不到的事,以免让他露马脚; 第十二,君王自以为勇于决断,进言者就不要揭他在这方面的短处; 第十三,君王自以为谋略高明,进言者就不要扬出他在谋略方面的失措而使他困窘。 韩非这十三条说君之术,都是教人学会讲假话讲违心的话。除个别条是婉言规劝君王不要干不利于社会的事外,其他或者是为君者讳,或者纵容君王谋私。不敢揭露君王的丑恶思想和行为,尽是迎合和助长君王的虚荣、骄横、独尊、自私的意识。当时,韩非为法术之士献这些说君之术是为了实现"振世"的宏图,即使如此,这些手段也是卑劣的。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时是崇高的目的、卑劣的手段;而更多的是卑劣的目的、卑劣的手段。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专制主义制度下的君臣关系。连韩非都说,这是要求人臣以役仆的身份讲"宰虏"之语言,甚"污",甚"耻",只是不自以为"耻"而已。 韩非倡导这种臣下对君王或君王对臣下的术,可以说完全是法家学说的糟粕,是专制主义制度派生出的污垢。一边是操有生死予夺之权的君王,一边是无生命财产保障的臣下;一边是至高至尊神圣不可侵犯,一边是在苟且偷生下求贵求富。这些君臣之间的极不平等的关系,迫使臣下向君王阿谀奉承、讨好,讲假话、讲违心的话,即使是真实的思想,也要通过假话、违心的话表现出来,因为臣下随时随地一言一行都怕触犯了喜怒无常的君王。 喜怒无常是专制主义君王的特有的性格;假话、违心的话是专制主义臣民的特有的语言;这种性格、语言都是特有的心理反应。总之,这种性格、语言、心理都是专制主义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