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奇艺陷限制投屏等合规争议背后涨价的会员费与缩水的权益

　　近日，爱奇艺可谓冰火两重天，一边是电视剧《狂飙》热播，一边因＂限制投屏＂＂3个设备同时登录账号被封＂等争议冲上热搜。不只爱奇艺，围绕用户权益，优酷、腾讯、芒果等长视频平台也多次引发争议。
　　从＂超前点播＂额外付费、VIP专属广告、看剧＂砍一刀＂，到限制投屏和限制登录设备数量等，长视频平台会员收费项目渐多，规则也变得更为繁杂，由此引发了不少用户投诉。有用户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这一两年会员费见涨，会员权益却不见涨，性价比没以前高＂。有互联网分析师认为，＂很多消费者表面是对平台乱收费不满，更深层次是对平台优质内容稀缺的不满，是对平台服务态度的不满。＂
　　营收承压、降本增效，短视频平台＂背刺＂，＂爱优腾＂们面临着经营和合规困局。有专家向南都记者表示，＂长视频平台一直没有攻克盈利的难题，大家都在探索突破口。＂有业内人士认为，长视频平台调整订阅费用具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仍需要更加全面审慎地考虑，以更好地平衡视频平台、用户等各方的利益。
　　爱奇艺陷＂限制投屏＂风波
　　今年1月，来自广东的爱奇艺用户朱元发现，爱奇艺将黄金会员投屏清晰度限制在480P，如果需要更高清晰度，则必须升级至更高级别会员。在与客服沟通无果后，朱元决定将爱奇艺告上法庭。
　　朱元表示，他不要求民事赔偿，只要求爱奇艺在会员期限内，不得以任何方式限制自己选择投屏清晰度，不能减少或限缩原有会员权益。据悉，北京市互联网法院已于近日立案。
　　2月1日，爱奇艺对此在微博回应称，＂已收到关于投屏清晰度变更的应诉通知，一定会本着尊重法律、尊重合同、尊重消费者权益的原则认真审慎对待＂。
　　当时，爱奇艺客服就此事向南都记者表示，＂黄金会员可以在电脑、平板和手机端使用，同时可使用480P清晰度投屏。若需要更高清晰度投屏，则要开通白金会员或在电视端上观看播放。＂据了解，白金会员连续包年费用达348元，黄金会员为238元。黄金会员此前可支持最高4K清晰度投屏。
　　此事也引发上海市消保委关注，其发文直指爱奇艺限制投屏加收费用的做法＂不厚道＂，＂套娃式充会员薅消费者羊毛的做法要不得＂。上海市消保委认为，投屏是移动端用户正常的使用场景，消费者付了钱，在手机上看还是投屏看都是消费者的权利。平台在App内限制消费者投屏的做法不合理。长视频平台应该用更多更好的内容和更佳的消费体验获得用户，提升平台收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月2日，爱奇艺因会员权益问题再上热搜。一名爱奇艺会员因同时使用3台设备登录，而导致账号被封。用户想要解封时发现，平台要求充值更贵的会员才能解封。
　　爱奇艺对此否认，称不存在需充值更贵会员才能解封的情况。为保护用户账号安全及会员权益，平台会对超出服务协议登录设备上限或者异常登录及播放情况的账号，进行暂时封停。这次，由于技术原因造成部分用户点击解封页面时跳转到错误页面，目前技术故障已经修复。
　　＂各大长视频平台都推出了登录设备限制策略，既是为了打击账号拆分等黑灰产，也是为了提高自身收益。其中，打击黑灰产是平台惯用的借口。＂互联网分析师丁道师告诉南都记者，＂除非爱奇艺能证明用户多终端登录行为背后有黑灰产等不法行为，否则就是技术不作为。封号这种低级的技术失误，不应发生在一家年营收数百亿的科技公司身上。＂
　　涨价的会员费，缩水的会员权益
　　不只爱奇艺，围绕用户权益，优酷、腾讯、芒果等长视频平台也多次引发争议。
　　林奇（化名）爱好追剧，＂爱优腾芒＂的会员都办过，她向南都记者坦言，＂这一两年会员费见涨，会员权益却不见涨。以前常说每个月少喝一杯奶茶，充会员支持正版，现在一杯奶茶钱可能已经买不到月卡了。＂
　　这并非林奇的错觉。2020年11月至今，爱奇艺会员已多次上调价格，黄金会员连续包月价格从19元涨至25元。目前，腾讯、优酷视频平台连续包月费用均涨至25元/月，芒果TV则为22元/月。
　　涨价却没能带来更好的用户体验。从＂超前点播＂额外付费、VIP专属广告、看剧＂砍一刀＂，到限制投屏和限制登录设备数量等，会员收费项目渐多，规则也变得更为繁杂，由此引发了不少用户投诉。
　　以投屏业务为例，长视频平台一直设有面向大屏端的会员服务，但用户之前可以通过投屏绕过付费。2022年7月，优酷率先限制用户投屏，用户需二次付费升级至酷喵会员，才能享受电视端权益。爱奇艺等平台后来也推出了奇异果TV、电视果VIP等类似产品。
　　家住深圳的爱奇艺用户石笑（化名）告诉南都记者，她开通了黄金会员，供全家人使用。＂现在的会员性价比没以前高，以前可以5个设备同时登录，我的手机、平板和电脑，加上父母的两台手机，刚好够用。但今年过年发现，彼此经常会被挤下线。我爸喜欢看体育比赛，还得再开通一个体育会员。有些电影也得单片付费，会员有效期过了就看不成了。＂
　　长视频平台的会员活动也屡遭质疑。2022年4月，若优酷用户想提前观看电视剧《我叫赵甲第》的相关剧集，除开通会员外，还要邀请5名好友参与＂助力＂后，才能解锁观看。不少优酷用户对此感到不满，认为追剧还要＂砍一刀＂，感到开会员＂无用＂，影响体验。
　　此外，＂首月1分钱＂＂首月1元＂等会员活动也常引发纠纷。此类会员活动多为长视频平台与运营商、其他平台合作推出，设有活动合约期，若提前中止活动，需退回已享优惠。
　　去年一季度，优酷与运营商推出的＂首月1分钱＂会员活动被指诱导消费和自动消费，垦丁律所创始合伙人律师朱骏超向南都记者解读道，优酷及运营商未对关键信息进行显著提示，在客观上造成了消费者的误解，影响购买决策。
　　面临短视频冲击，营收承压
　　长期以来，＂爱优腾＂们都处于亏损状态，降本增效成为经营主线，这一情况在2022年稍有好转。
　　南都记者注意到，截至2022年三季度末，腾讯视频付费会员总数为1.20亿，同比减少900万，这已经是＂三连降＂。此外，腾讯视频的广告收入也出现大幅跳水，同比下滑26%，原因为＂受欢迎的电视剧投放较少＂。不过有消息称，腾讯视频2022年全年收入超百亿元，并从同年10月起开始了盈利，这是腾讯视频的首次盈利。
　　去年11月，爱奇艺发布三季度财报。财报显示，作为爱奇艺最重要的业务板块，三季度日均订阅会员总数为1.01亿，环比净增270万。会员业务贡献了三季度一半以上的营收，高达42亿元。盈利并非偶然，这已是爱奇艺连续三个季度实现运营盈利，同时连续两个季度实现运营现金流为正。
　　优酷并未披露具体会员规模，财报显示，截至2022年9月30日，优酷日均付费用户规模同比增长8%，主要由88VIP会员服务和内容质量带动。虽然亏损有所收窄，但优酷仍处于亏损状态。
　　丁道师向南都记者表示，＂近期的这些争议，本质上是我们习惯了免费获取数字化产品，但凡有关数字化的增值收费服务都会引发争议。＂资深互联网产业时评人张书乐也持类似的观点，＂长视频平台正在通过这些方式培养用户的付费习惯，不断试探用户底线，尝试拓宽用户付款的意愿边界，以前讲究互联网免费共享，后来平台慢慢给小部分影剧会员付费观看，再到越来越多影剧要VIP才能看。＂
　　＂纵观整个行业，长视频平台一直没有攻克盈利的难题，大家都在探索突破口。＂张书乐向南都记者分析道，长视频平台的盈利场景很脆弱，主要是会员费和广告两大板块，而广告收入是有天花板的，尤其是在短视频大幅度分流的情况下。因此，这些长视频平台都主要从会员费方面去发力，去寻找更多的盈利空间。
　　在丁道师看来，平台在会员板块获得更大收入来源，有利于平台形成内容建设的正向循环。＂平台愿意投入更多资金，去制作更多优质内容，用来吸引会员用户。而用户被这些内容吸引，更愿意付费购买平台服务，如此形成正向循环。＂
　　当前，长视频平台还不得不直面短视频的竞争冲击。在2022年底的腾讯员工大会上，马化腾直接将短视频对行业的冲击公开化。马化腾表示，短视频三年来在全球范围内对整个互联网的冲击相当大，它会侵蚀掉很多长视频、游戏等产品的时间。
　　＂很多消费者表面是对平台乱收费不满，更深层次是对平台优质内容稀缺的不满，是对平台服务态度的不满。＂丁道师认为，长视频平台频繁提价后，相关的内容制作和服务水平也应提升，否则＂抖音、快手、视频号也会倒逼长视频平台进步＂。
　　合规争议未散
　　＂爱优腾＂们还长期面临着账号租赁等灰色产业的冲击，用户会在电商平台或租赁网站上，购买低于官方价的二手会员。早在2021年，爱奇艺已起诉＂租号玩＂平台背后的运营公司，并称＂此举严重破坏了其会员制的商业利益，构成了不正当竞争＂。最终，爱奇艺胜诉，获赔200余万元。
　　＂平台限制登陆设备数量是合理的，也是正常的商业逻辑。只有尊重知识产权，认可‘数字资源’也是当代有价值的生产和消费资源，这个行业才能健康持续发展。＂丁道师认为。
　　但＂爱优腾＂们采取的限制行为常面临合规争议。环球经纬律师事务所律师方梓楠认为，＂平台对会员采取的限制行为是否合理，很重要的一点在于，是否事先取得了会员同意。＂
　　＂平台有权自由设定服务内容。消费者要求平台取消限制的，要看该限制是否存在正当性，是否损害消费者权益。＂上海兰迪（广州）律师事务所泛电商法律事务部负责人李晓怡向南都记者表示，＂要求一个用户同一时间段只能使用一台设备，是为了防止用户外借账号，这对平台经营来讲是合理的。正常来说，消费者也不可能同时在几个设备同时看剧。＂
　　在李晓怡看来，若用户已购买会员，与平台建立服务合同关系，平台就应当按照用户购买会员时的服务标准提供服务。若当时没有登录设备、投屏的限制，平台单方修改有可能构成违约。
　　以爱奇艺此次封号事件为例，爱奇艺早在会员协议中明确同一VIP账号最多仅能同时在两台设备上登录。方梓楠认为，＂之所以引起关注，可能是因为此前平台并未严格依照用户协议采取措施，现在按约定执行，致使用户产生了会员权利遭受单方减损的体验。＂
　　＂预先约定并不代表爱奇艺的做法就完全合规。＂方梓楠进一步补充道，会员服务协议属于平台制定的格式合同，＂考虑到当下家庭媒体设备较多，仅支持同时登录两台设备的限制难以满足用户正常需求，相关条款的合理性可能遭受挑战。同时，设备登录限制会对用户的使用体验造成严重影响，应认定为与用户购买服务标的相关的重要条款，但爱奇艺并未在协议中对相关约定做强调提示。＂
　　2月6日，中国电子视像行业协会执行秘书长彭健锋回应南都记者称，考虑到投屏业务带来相应的带宽、运维等成本的增加，长视频平台调整订阅费用具有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仍需要更加全面审慎地考虑该种模式下的付费订阅政策，以更好地平衡视频平台、用户等各方的利益。同时，要充分尊重和保护用户的知情权和选择权，加强行业协调。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方诗琪冯奕然实习生付冰洁陈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