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利川白鹭家园

　　每年春天，成百上千的白鹭迁徙到这里繁衍生息，到了秋凉季节，白鹭就带着下一代成群结队飞回南方，如此周而复始已经50多年了。这儿就是白庙的＂白鹭家园＂，也是利川市林业部门建立的白鹭生态保护区。
　　白庙在我老家柏杨坝镇，近几年我多次去过那里拍摄白鹭图片，实地体验了一把＂白鹭家园＂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乐趣。
　　今年5月下旬的清早，我乘坐第一趟客运班车，再次走进白庙这个＂白鹭家园＂，准备写一点文字的东西，参加《柳岸·寻》征文活动。
　　汽车沿着利川至奉节县的省际公路进入白庙坝子上，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一派新农村田园风光映入眼帘：连绵逶迤的青山拥抱村庄群楼，平展的田园阡陌纵横；村前的小河、山溪交错，村后茂密的树林清澈翠绿，白鹭点缀其间，到处是白色的星星点点，你根本就没办法数清栖息在密林里的白鹭究竟有多少，只觉得这里的田野山川似乎特别有灵气。
　　晴天的早晨空气清新，成群的白鹭陆续飞出山林，在浅蓝色的空中翩跹起舞，翅膀扇得＂噗噗＂直响。它们在高空展翅盘旋一阵，纷纷降落在稻田、河沟边和水库塘堰里，扑闪着翅膀跳跃起舞，互相追逐嬉戏打闹，好像刚出笼的鸟儿突然获得自由以后的欢畅。一只落单的白鹭昂头挺胸提起一只脚来，另一只脚站立水中，把一对翅膀斜伸得老长老长的，向它的同伴们炫耀金鸡独立的优美姿态。
　　眼下正是稻田秧苗返青季节，也是白鹭的孵化哺育期。在向家湾对面的坝子上，一大群白鹭在嫩绿的稻田里辛勤忙碌着。它们迈着乌黑的长腿行走在秧苗行间，弓着长脖子，伸着长喙在水里觅食。
　　在稻田里补插秧苗的村民向伟信丢下手头的活路当起了我的向导，领着我穿梭在田坝子上尽情观赏田园白鹭风情。一路上他告诉我，过去每年一到犁耙水响的季节，泥坯一铧铧地翻过来，磨耙哗啦啦一路拖过去，铧坯里、耙沟里的泥鳅、黄鳝活蹦乱跳，成群的白鹭散落在稻田里抢啄泥鳅、螺蛳、黄鳝、蚌壳，胆大的牛背鹭站在牛背上啄虱子。现在田里施用化肥农药，什么鱼呀虫啊都少些了，白鹭寻找食物也不大容易。说话间，远远望见一只白鹭好像叼起来一条泥鳅什么的，脖子一扬就吞进了嘴里。
　　听向伟信说，育雏期间的白鹭跟为人之母一样毫无私心，舍不得把泥鳅吞进自己肚子里，而是储存在它的喉管里，直到喉管塞得胀鼓鼓的了，才飞回去喂给窝里的幼鹭。
　　夕阳渐渐落到天边，白鹭成群结队飞过头顶，散落在远远近近的树林里，惹得林间各种鸟儿此起彼伏地喧闹起来。
　　退休干部向礼树老人被当地林业部门聘为白庙白鹭保护区的监测员，10多年来，他的退休生活已经融入了这个＂白鹭家园＂。
　　说起＂白鹭家园＂，向礼树老人如数家珍，俨然一位鸟类专家。在白庙安家落户的鹭鸟品种主要有白鹭、苍鹭、中白鹭、牛背鹭、夜哇子、夜哭翁等等，白鹭又分铁嘴白鹭和黄嘴白鹭。每到夜深人静时，夜哇子就会发出＂呱…呱…呱…＂的叫声。时间一长，当地村民居然能够通过夜哇子的活动规律，预知天气的晴雨变化：＂一哇晴，二哇落，三哇四哇像瓢泼＂。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向礼树老人发现，白鹭不但留恋故地，对爱情也是忠贞不二的。
　　每年清明过后，一群群白鹭陆续从南方迁徙到白庙安家落户，繁衍后代。它们头年在哪棵树上筑巢，第二年必定还是在哪棵树上重新安家。白鹭的窝是一些枯枝搭建的，简陋得不像一个窝，冬天几股冷风刮来就吹垮了。所以，白鹭每年春天重返故园，首先就要忙着在树林里剔枯枝，重新搭架垒巢，然后下蛋、孵化、哺育。
　　白鹭一旦失去配偶，绝对不会再找第二只配对，哪怕在哺育幼鹭期间失去了伴侣，这只白鹭也要独立承担起对幼鹭的抚育义务。待到幼鹭羽翼渐渐丰满后，白鹭就开始带着幼鹭进行飞行训练，一直到幼鹭能够独立生活为止。听向礼树老人这一说，我就想起了在清江河边和白庙田坝里看到形单影只的白鹭，原来这是失去了伴侣可怜的孤独者。
　　向礼树老人居住的院落竹木蓊郁，鸟语花香，屋后山林和侧边的大树上都有白鹭筑巢。为了近距离观察白鹭的生活，向礼树老人和他的老伴领着我上到平房的第三层楼顶，这里果然是近山楼台好看鸟。向礼树老人的老伴说，每回遇到白鹭幼崽被风吹落地上，他们就会赶快捡起来，放到这个楼台顶上，让它们的妈妈抱回去。
　　长期与白鹭打交道的向礼树老人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他说，白鹭在哺育期间是最辛苦、最忙碌的时候。白鹭夫妻都有明确的分工：一个守住老巢防御苍鹭、斑鸠等异族侵害幼鹭，一个外出捕食保障生活，含辛茹苦共同哺育它们的后代。插秧过后这段时间里，田间食物相对少一些，为了不让幼鹭挨饿，很多时候夫妻俩都要出去寻找食物。
　　为了不惊扰白鹭，我隐蔽在楼道窗口观察，只见屋角边柳杉树上简陋的鹭巢里，几只羽毛还没有长出来的小白鹭朝天张大着嘴，等候母亲给它们喂食。
　　不一会儿，一只胀着脖子的白鹭飞回窝边，窝里的幼鹭一齐将毛茸茸的脖子伸得老长老长，嗷嗷待哺。白鹭将储存在喉管里的食物挨个嘴对嘴地喂给幼鹭，然后夫妻俩再次出去寻找下一餐食物。看到这个场面，你不得不为白鹭这种无私的父爱母爱，这种浓浓的哺育之情深深感动。
　　另外一棵大树上的几只小白鹭羽翼已经渐渐丰满。它们站在树枝上跃跃欲试练习飞翔，双爪死死抓住树枝，摇摇晃晃地扑闪着一对翅膀，有的腾空飞起来，似乎力度不够又落在树枝上。远处的松树上有几只白鹭蹁跹起舞，有的成双成对飞来跃去。
　　这时，一对斑鸠飞过来，落到一棵高大的洋槐树上，巢里的几只幼鹭吓得伸长脖子望着这不速之客。向礼树老人＂嗬—嗬—嗬＂地大声吆喝着，将那对斑鸠驱逐＂出境＂了。老人告诉我，别看这斑鸠个子不大，面相看起来也善良，可是它们常常欺负父母不在家的幼鹭，有的甚至强占了白鹭的窝。说到这里，我联想到了＂鸠占鹊巢＂这个词语，觉得用来记录这个场面很贴切。
　　＂阳雀不忘百年树，鹭飞千里恋故园＂。这些大自然的精灵对白庙情有独钟，几十年来一直不离不弃，是因为白庙有适宜白鹭繁衍生息的各种生态环境。
　　白庙这一带的几千亩树林郁郁葱葱，为白鹭提供了幽静的栖息之处。＂恩施三坝不如南坪一叉＂的鱼米之乡就在白庙近邻；白庙坝子上除了大面积的水稻田，附近还有向家坝水库、石河沟水库；近几年当地发展民宿旅游，又新开挖了不少鱼塘供游人垂钓，这些条件丰富了白鹭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
　　自1968年白鹭迁徙到白庙落户50多年来，当地村民们已经习惯了与＂白鹭家园＂人鸟相安，和谐共生的环境。尽管白鹭的粪便一度影响森林的环境，而且在插秧季节白鹭下田踩踏秧苗，但村民们并不恼恨他们的朋友。每年秋后白鹭离开的几个月里，看不到白鹭的身影，听不到白鹭的喧闹，大家反而觉得不习惯呢。
　　再过几个月，就进入秋风卷落叶的季节了，白鹭又要结队飞回南方去。回忆起每年白鹭离开白庙那一个个场景，向礼树老人的感叹油然而生：白鹭陆陆续续成群结队离开，村民们难免心里头空落落的，就像他们的子女过了春节就要出远门打工一样的牵肠挂肚。好在几十年来村民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年一次的分合聚散。毕竟，待到明年春暖花开时，它们还会飞回来的……
　　正是有这份牵挂，当地村民历来很重视对＂白鹭家园＂的珍惜和保护。
　　白鹭集中栖息的向家湾山林就在村民向义信的屋后面，向义信义务保护白鹭30多年，从没有人敢进林中掏鸟窝，更没人敢到树林里打猎。向义信去世后，退休回家的儿子向礼树子承父业，又成了＂白鹭家园＂的保护者。
　　白鹭的自我保护意识比较强，它们选择高大的乔木、马尾松或柳杉树筑巢。可是一旦遇上刮大风，时常有幼鹭掉落地上跌死，痛失爱子的母鹭望着死去的幼鹭发出一阵阵哀唳，久久地在人们心头盘旋，想起来格外凄惨。村民们非常同情白鹭的遭遇，自觉地把被风吹落地上，还没死去的雏鹭小心地放到房顶上或树杈上，让母鹭抱回哺育。当地学校和家长经常对学生进行爱鸟护鸟的教育，禁止孩子们掏窝取蛋，捕捉幼鹭。每当有城里人到此捕猎白鹭，都遭到了向礼树老人和村民们的强烈制止。
　　前几年，有人在白鹭栖息的树林边开了一个规模较大的采石场，巨大的噪音和大量的粉尘一度影响了白鹭的生活，一批白鹭相继离开了白庙。向礼树老人向林业部门反映情况后，有关部门依法取缔了这个采石场。
　　今年80高龄的向礼树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经常巡逻在林间田园，操心着＂白鹭家园＂，悉心观察白鹭的生活变化，并用手机拍摄记录保存下来，随时向人们晒一晒手机里储存的图片，推介白庙的＂白鹭家园＂。
　　随着向礼树老两口年纪越来越大，几个儿子希望父母亲到城里或柏杨坝集镇上，与儿孙们一起享受最后的天伦之乐。可是两位老人舍不得离开他们的＂白鹭家园＂，舍不得离开与白鹭朝夕相处的乡村生活。
　　（湖北日报客户端通讯员 孙朝运 张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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