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前清政府曾在福州创建海军学校
近代海军武器装备的快速发展,要求近代海军人才具有较为丰富的现代科学技术知识、较强的动手实践能力以及较高的国际素养。而中国传统的儒学教育远远不能满足这种需要,必须另辟蹊径。
为实现"师夷长技以制夷",从1872年起,在容闳的提议下,经曾国藩、李鸿章全力支持,清政府先后分4批共派遣120名幼童前往美国留学,计划完成从小学、中学到大学的完整教育。后来,在朝野内外保守势力的影响下,清政府于1881年突然中断了这项留学计划,分3批撤回了94名留学生,这些学生中除少数人已大学毕业,多数人都属于肆业。遣返后,尽管他们中无人学习军事,但官员们认为,这批人既然是从外国留学回来的,就应当与海军有关,结果第2、3批73名被福州船政局、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北洋海军留用。其中,16人被拨入福州船政后学堂作为第8期补习驾驶专业,已获美国大学学士学位、后来成为著名铁路专家的詹天佑也在其中。他们在校补习半年后即上舰实习,毕业后有4人调入北洋海军,其余大部分人留在船政局舰队服役,有4人在1884年的中法马江之战中牺牲,还有15人被分配到天津水师学堂学习,毕业后进入北洋海军服役,后来大多也都参加了中日甲午海战。
1867年1月6日,中国近代创办的第一所海军学堂——求是堂艺局正式开学。中国传统的教育体系是以科举制度为核心建立起来的,考试内容则是阐释儒家经典的八股制艺,而此时,从新学堂里飘出的诵念A、B、C、D的朗朗书声,将一直视为旁门术数、不登大雅之堂的自然科学作为主课,宣告的是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福州船政学堂
学堂开始招生时,设想的生源主要为本地资质聪颖、粗通文字子弟,报名者必须填写三代名讳、职业、保举人功名经历等作为保结,并要取其父兄及本人的保证书。然而,这种破天荒建立的军事技术学校并无多大吸引力,报考者主要是家境贫寒之士,其次是受到外国影响的家庭和商人子弟。
1867年6月,船政局在马尾新盖的教学楼和学生宿舍落成,、求是堂艺局迁入新校舍。学堂主要由两部分组成,即"制造学堂"和"驾驶学堂",后统称为船政学堂。"制造学堂"以法语授课,所以最初也被称为"法语学堂",因其校舍坐落在前,后来又习惯称其为"前学堂",主要培养船体和蒸汽机的设计制造人员,另设承担船政局全部图纸绘制工作和培养绘图员的"绘事院"。"驾驶学堂"以英语授课,所以最初也被称为"英语学堂",因其校舍坐落在后,后来又习惯称其为"后学堂",包括驾驶专业和管轮(轮机)专业,培养的是未来的海军军官。
福州船政第一期学生合影
左宗棠在规划求是堂艺局时专门制定了《求是堂艺局章程》。这是中国近代军事学堂的第一个章程。主要内容有:(一)学堂每逢端午、中秋放假3天,春节于封印日放假,开印日开学,平时不休外国礼拜日。每日晨起夜眠,听教习、洋员训课,不准在外嬉游,致荒学业,不准侮慢教师、欺凌同学。(二)饮食医药费均由局中发给,此外每月给银四两赡养家庭。病重者可回家调理,痊愈后即行销假。(三)由船政大臣选派专人负责考察师生勤惰。学生每3个月考试一次。考列一等者赏洋银10元,二等者无赏无罚,三等者记惰1次。两次连考三等者戒责(即警告),3次连考三等者斥出(即开除)。3次连考一等者另赏衣料。(四)学制5年,期间不得告请长假,不得改习别业。(五)学习驾驶、管轮者毕业后准以水师员介擢用,学习制造者毕业后即令作监工,均特加优擢,以奖异能。
从章程中可以看到,船政学堂虽是近代学校,但仍留有浓厚的传统色彩。船政学堂在创办时期,师资主要聘用外籍人士,另聘一些华人华侨为助教。外籍教习完全用外语授课,所用教材均为外文原版。学生除了学习外语课、基础课和专业课外,船政大臣沈葆桢还要求学生学习中国传统文化,如《圣谕广训》和《孝经》,兼习策论,意在以明义理。在他看来,"欲习技艺不能不藉聪明之士,而天下往往愚鲁者尚循规矩,聪明之士非范以中正必易入奇邪。今日之事,以中国之心思通外国之技巧可也,以外国之习气变中国之性情不可也。"这是中体西用理论的早期表述,也是洋务派对西方科学技术的基本态度。
沈葆桢还认识到,课堂教育只是海军教育的第一步,要成为合格的海军军官,还需经过练习舰的实习。为此,他为船政学堂购进一艘德国三桅夹板船,并改装成练习舰,名为"建威"号。不久,已结束堂课的船政学堂第一届学生登上"建威"号练习舰出海实习,先后到达厦门、香港、新加坡、槟榔屿等地,历时4个月。去时由洋教习亲自驾驶,返航时由学员们轮流操纵。实习结束后,他们已达到近海航行的培养目标,不少人甚至能胜任远洋航行。到1874年春,船政后学堂第一届毕业生陆续被派上新式舰船担任管驾、大副及教习等职务。
1877年3月31日,第一批留学的30人都是船政学堂的毕业生,他们乘坐船政局"济安"号轮船自福州启程,经香港换乘外轮前往欧洲,其中驾驶专业12名,制造专业14名,另有制造艺徒4名,分别去法国和英国海军院校留学、进修或随舰实习。
福州船政留学生刘步蟾、林永升等曾登临实习的英国皇家海军"马那杜"军舰
据统计,福州船政学堂培养的海军军官和技术人才,占中国近代海军同类人员的60%以上。尤其是北洋海军中,高级将领大多出身于船政学堂。甲午海战时,中方10艘舰艇参战,其中9艘战舰的管带是船政学堂毕业生,而且有8名是驾驶1届的同班同学。李鸿章称船政是"开山之祖",沈葆桢称"船政为海防第一关键",孙中山先生称赞船政"足为海军根基"。
船政学堂作为中国近代军事教育迈出的第一步,也必然存在不足。1874年,一艘英国军舰"田凫"号访问了马尾。一位名叫寿尔的海军军官在参观船政学堂后,以一个西方军人的视角审视和评价了学堂的教学情况和学生们的表现。他说:我访问学校那天,第一班在做代数作业,第二班正在研习几何学。两班都用英语进行教学。命题是先写在黑板上,然后连续指定学生去演算。例题做完后,便抄在一个漂亮的本子上,以备将来参考。我查阅其中几本,它们的整洁给我很深刻的印象。当我们想到用毛笔缮写的中国文字和用钢笔横书的拼音语言间的区别时,便更知道这是一件非凡的事。学生每天上课6个小时,但课外许多作业是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做的。教习嘉乐尔先生的职务并不伸展到学生们的私人住宿区去,那是一位官吏管理的。嘉乐尔先生称赞这些学生,说他们勤勉与专心也许超过英国的学生,因为他们不管他在场不在场都努力学习,从不给他麻烦。从智力来说,他们和西方的学生不相上下,不过在其他各方面则远不如后者。他们是虚弱孱小的角色,一点精神或雄心也没有,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巾帼气味。这自然是由抚育的方式所造成的。下完课,他们只是各处走走发呆,或是做他们的功课,从来不运动,而且不懂得娱乐。大体说来,在佛龛里呆着,要比在海上服役更适合他们的脾胃。李鸿章后来在与船政大臣黎兆棠讨论这些学生官的能力时也说过:"闽厂学生大都文秀有余,威武不足……似庶常馆中人,不似武备院中人。"这与当年英人寿尔对船政学堂学生的评价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