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首戴维营战后美苏首脑的第一次会晤
1959年9月15日,美国华盛顿安得鲁斯空军基地人头攒动,履印交叠,聚集在停机坪旁的欢迎的人们虽然手持鲜花和国旗,但从他们脸上看不出一丝兴奋和愉悦。正午刚过,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来到机场,与大家一起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冷战对手原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不一会,一架图114客机在机场平稳降落,并缓缓滑行到停机坪旁。由于开来的机动旋梯无法够到飞机的舱门,于是便出现了一幕戏剧性的场面。机上客人不是按正式的外交礼,庄严地沿舷梯走下飞机,而是手脚并用地从备用梯上爬了下来。似乎宾主双方并不在意,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清楚彼此隔离得太久了。
二战结束不久,美苏这对昔日的盟友,随即转变为对手,并诸多领域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与角逐,由此导致了冷战局面的形成。欧洲是双方斗争的焦点,柏林又是焦点中的焦点。柏林在1949年分成两部分后,西柏林由于地位特殊,很快成为西方国家从事间谍活动的温床。西方国家和西德政府为了把西柏林作成一个资本主义的橱窗,不惜巨资保持西柏林的繁荣,以便造成对东德经济、政治和心理上的压力。为了切除西柏林这颗"毒瘤",1958年12月27日苏联政府向英、法、美三国发出照会,要求三国在6个月内撤出他们在西柏林的驻军。美、英、三国拒绝了苏联的要求,并表示如果苏联封锁进入西柏林的通道、他们将不惜诉诸武力,一时间,欧洲阴云密布,剑拔弩张。
然而,无论是苏联,还是美、英、法三国,都不愿促使柏林危机的进一步升级。因此,双方在对抗的同时,都在寻找体面收场的机会。日内瓦外长会议以后,美苏两国约定各在对方举办一个展览会,这是战后双方第一次进行文化交流和人员互访。1959年6月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科兹洛夫参加了在纽约举办的苏联展览会开幕式,7月美国副总统尼克松去莫斯科主持了美国展览会的开幕式。当听说赫鲁晓夫对访苏的两位州长表示访问美国的愿望时,艾森豪威尔认为这提供了"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他当时向国会领袖表示,他要做出一番巨大的个人努力,以便在卸任之前,把苏联领导人哪怕软化一点点。于是,美国方面通过预定于7月12日返回莫斯科的科兹罗夫,转交给赫鲁晓夫一封访问美国的邀请信。据赫鲁晓夫回忆,当收到艾森豪威尔的邀请信时,"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眼睛",看来美国已经把苏联当作平等伙伴了,"我们最后迫使美国承认了与我们建立更密切关系的重要性"。经过协商,美苏于1959年8月3日同时宜布:艾森豪威尔邀请赫鲁晓夫在同年9月访问美国,赫鲁晓夫邀请艾森豪威尔秋后到苏联访问。
9月4日,赫鲁晓夫和他的陪同人员登上图114飞机起程访美。为了给他壮行,苏联发射了一颗地球卫星。在飞机上,赫鲁晓夫浮想联翩,设想美国主人将会用怎样的方式对待这批不受欢迎的苏联客人?应该说,当赫鲁晓夫同艾森豪威尔一起走上红地毯,听到21响礼炮后,他的顾虑消除了。下午3点30分,美苏两国首脑举行了第一次正式会谈,拟订了将在戴维营会谈的问题。次日清晨,赫鲁晓夫在美方人员的陪同下离开华盛顿,去美国各地进行为期10天参观和旅行。按照旅行路线,他首先到了纽约城,在那里的经济俱乐部和联合国作了演说;然后,他去了洛杉矶,在好莱坞观看了使他极为不快的康康舞;接着他又到了旧金山,与一些劳工领袖会晤。在衣阿华州,他参观了一所农场,在匹兹堡对一些工厂进行了访问,9月25日返回华盛顿。当天下午,赫鲁晓夫与艾森豪威尔一起乘坐直升机,来到了美国总统的山地别墅——戴维营。
戴维营坐落在华盛顿以北约75公里的马里兰州的卡托克廷山区东坡的一片树林里。海拔约1100米,是美国总统的夏季别墅。它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罗斯福总统为自己休息而修筑的,罗斯福将其称之为"香格里拉",艾森豪威尔用他孙子的名字重新命名为戴维营。赫鲁晓夫最初听说,美国总统不在白宫而在戴维营与其会面,认为这是为了让他难堪。经过调查后,他又深信"被邀请去戴维营是多么大的荣誉"。
戴维营清新的空气和幽雅的环境,为这次会谈带来了几分轻松和惬意。次日清晨,宾主共进早餐时,气氛显得格外轻松活跃。赫鲁晓夫谈起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经历,从而进一步拉近了宾主双方的距离。在整个会谈过程中,两国元首完全抛开了外长们拟订的议事日程,许多双方感兴趣的问题似乎是在轻描淡写的对话中偶然提到,但转着转着总能回到双方都关注的柏林问题和有关召开苏、美、英、法四国首脑会议的问题。艾森豪威明确表示只要存在与苏联的最后通牒"有一点点相似的东西"他就"决不参加四国首脑会议"。赫鲁晓夫认为,"西柏林作为爱好和平的机体里的一个不受欢迎的刺激物已变得日益无法容忍。这种局面是不正常的。战时的协定距今已有14年,应该予以改变。"艾森豪维尔反问,"你说的很对,这个局面是从当年摧毁希特勒的各方达成的一个协议中产生的。但根据其中的一个协议,你们得到了许多由西方盟国在德国攻占的地方,还得到了日本的千岛群岛;如果没有那些战时的协议,苏联就不能呆在这些地区中的任何一个地区。你们准备将归还这些地区吗?"赫鲁晓夫没有作答。第二天,赫鲁晓夫和艾森豪威尔仅带一名翻译举行了秘密会谈。赫鲁晓夫作了让步,表示同意取消解决柏林问题的最后期限,愿意把柏林问题当作将来解决的问题。
关于裁军问题,艾森豪威尔告诉赫鲁晓夫,"我是一名军人,而我的一生都是一名士兵,我曾经打过不止一次的仗,但我现在不怕难为情地告诉你,现在我非常害怕战争,我愿竭尽全力使我们避免战争,首要的是我希望与你达成一个协议。"赫鲁晓夫也为难地说:"总统先生,我们能达成一个协议,那么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高兴,但问题是怎样达成呢?"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来讨论这一问题,赫鲁晓夫坚持美国从其他国家撤军,放弃在外国的军事基地。艾森豪威尔则要求双方都不再生产和试验核武器。此时美国在核武器方面占有领先的地位,赫鲁晓夫自然也不会答应。会谈未能就裁军问题达成任何协议。
此外,双方还就军费支出问题,中国问题、文化和科学、经济合作问题进行了会谈,但双方各执一端,相持不下。
9月27日,历时两天的戴维营会谈结束,双方发表了苏美联合公报。公报宣布,双方在柏林问题上"达成了谅解,并决定恢复谈判,以便达成一个符合一切有关方面的利益并利于维持和平的解决办法"。双方"一致认为,一切尚未解决的问题都不应当通过武力的办法来解决,而应当通过谈判和平解决"。
苏美戴维营会谈,除了柏林问题外,双方未能达成任何协议。但是。赫鲁晓夫认为,"不管是否签订了任何具体的协定,我们两国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甚至将此次会谈的结果概括为"戴维营精神"。艾森豪威尔则认为,"戴维营精神,这是我从未同意也不认为适当的字眼。"由于不久之后发生的"U-2"事件,被渲染一时的"戴维营精神"随即烟消云散,美苏关系又一次跌入了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