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沉思曲,读长恨歌
夏末尚热,避阳处倒也有几分凉风过往。一把藤椅一壶老白茶,摇头扇嗡嗡摆动,暑意渐远。小音箱传出大提琴版的马思尼著名间奏曲《沉思曲》……明月时隐时现,清风若即若离……
舒服着不由想起王安忆《长恨歌》中有一段对月色夜声令人叫绝的描述,翻出来摘录给喜欢者共享。同是石库门弄堂,但不同的空间对月色夜声的感觉也迥然不同,作者这样写到:
【王琦瑶住的是底层客厅旁的一间,本是书房,专门为她做了卧室。窗户对了花园,月影婆娑。有时她想,这月亮也和她自己家的月亮不同。她自己家的月亮是天井里的月亮,有厨房的烟熏火燎味的;这里的月亮却是小说的意境,花影藤风的。她夜里睡不着,就起来望着窗外,窗上蒙着纱窗帘。她听着静夜里的声音,这声音都是无名的,而不像她自己家的夜声,是有名有姓的:谁家孩子哭,奶娘哄骂孩子声;老鼠在地板下赛跑的声;抽水马桶的漏水声。这里只有一个声音有明目,像是万声之首的,那就是钟声。它凌驾于一切声息之上,那些都是它的余音,是声的最细小的笔触,是夜的出声的冥想。这夜声是有浮力的,将人托起,使之荡漾,像水似的。一个头浮游得久了,便会觉得从里到外都虚空了,叫这夜声给浸透了。这里的夜,是有侵蚀性,它侵蚀人的实感,而代之于幻觉。这里的夜色清澈见底,也不像她自家窗外的夜色,是有着杂质,混沌沌的,这里的夜色可照见人影,头发丝都一清二楚。伸出手,夜色从指缝里全漏尽了,筛子也筛不出个颗粒。一穹的夜色压在顶上,也不觉重,是如蝉翼一般的,也只有一件东西是有形,也是为首的,那就是月光投下的影,透明的夜色是替它作衬托,也是夜色最细小的笔触,是夜的肌肤。这夜色可在万物之间穿行,无缝不入,最终万物皆成无行无色。这夜色是有溶解力的,它溶解了物的实体,代之以虚形。总之,这里的夜晚是有魔术的,它混淆视听,使得人物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