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处安放的性需求

　　其中一集来到了中国上海。从几位中国女孩的生活，见证中国人性观念的变革与固守。
　　有一些女孩，已经敢于直面自己的欲望。
　　有一对正全裸着拍摄人体摄影的小情侣，被问及在陌生人面前裸露身体的感受。女方告诉主持人：
　　＂虽然有点害羞，但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拍照非常开心。＂
　　而在人体模特布莱尔眼里，人体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没什么好羞耻的。
　　镜头前，她大胆直言：
　　＂找伴侣一定要找长得帅的，否则你没法跟他做爱。＂
　　＂另外，尺寸也很重要。＂
　　一些新的观念在崛起。
　　但更多人，还是展现出常见的对性的羞涩与敏感。
　　采访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时，男方大方地表示，婚前性生活能有助于两人感情提升。
　　女方却不自然地反问：我可以跳过这个问题么？
　　还有的新娘说：你有游戏就好啦！
　　在她们眼里，性终究还是避讳或禁忌的话题。
　　在一家感情培训班里，导师吴迪正为两位＂大龄剩女＂挑选约会时的穿搭。
　　主持人阿曼普尔提议，约会时可以解开上衣的一颗纽扣，这样会增添自己的魅力。
　　没想到女孩马上摇头摆手：
　　不不不！我们可是好女孩！
　　主持人十分惊讶：为什么表现得性感就不是好女孩了？
　　中国人的性观念，在镜头下如此剧烈地割裂与对撞。
　　有人保守，有人开放；有人羞于谈性，也有人乐于谈性。
　　戏剧，但真实。
　　中国人保守么？
　　中国人开放么？
　　片子只抛出了问题，而我想要寻找答案。
　　02
　　上个月在深圳，后海地铁站因为张贴了大面积的避孕套广告而被市民投诉。
　　市民认为，这样明目张胆地张贴避孕套广告，实属不雅。
　　接到投诉后不久，后海地铁站果真撤下了全部相关广告。
　　虽然据官方公告，撤下广告是因为发布时间已到，不是因为市民投诉。
　　但这则广告，真的像市民所说的那般不雅吗？
　　起码从视觉上看，它没有任何露骨的暗示，也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内容。
　　就如同在美院司空见惯的人体模特写生，到了大众眼里，竟然也成了洪水猛兽。
　　中国人对性，既敏感，也避讳。
　　前年的奥斯卡最佳电影《水形物语》在国内上映时，号称＂一刀未剪＂。
　　但实际上，女主角在浴室的镜头，被局部放大得只剩头部；
　　女主角背部裸露的镜头，也被PS上一条别扭的小黑裙来遮挡。
　　另一部引进片《银翼杀手2049》中，有一幕是男主角去参观历代的复制人样本。
　　两旁的复制人体样本，也被局部放大后，完全隐藏。
　　但凡带有性隐喻、性暗示的镜头，统统要在观众面前消失。
　　是谨慎吗？
　　是恐惧。
　　中国人无法直视性的存在。在我们眼里，性往往是隐秘的，甚至污秽的，要埋在土里，藏在夜里。
　　对性，最好是闭口不谈。
　　2007年的《杜蕾斯全球性福指数调查》显示，面对性的态度，中国人全球最＂青涩＂。
　　70%的人说他们的性生活并不如想要的那么频繁；只有56%的中国人，愿意表达他们的性需求。
　　有意思的是，有超过4/5（84%）的中国人有过手淫的经历，这个比例全球最高。
　　这是我们身处的环境：
　　处女情结，十几年来一直争论不休；
　　从邓丽君到庐山恋，爱与性的展露，始终被反复拉扯；
　　直至近年，武汉某高校女生还成立贞节网站，号召所有的人将童贞保持到23岁；
　　小学里的性教育教材，在家长投诉下被匆匆撤回……
　　看起来，中国人的性，隐忍，压抑，保守，不可告人。
　　真是这样？
　　03
　　中国人的性，似乎也有另一面。
　　沈阳的吴先生开了一家小旅馆，某天，接待了一对背着书包手拉手，看起来像是初中生的情侣。
　　因为没有身份证，被工作人员发现并汇报给老板。
　　吴先生马上报警。警察带来了女孩的家长，看到女儿被人带去开房，妈妈失声痛哭：
　　＂平时，我对她管理挺严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和男生玩，谁会想到，刚上高一，她就学会处对象了，还要去开房！＂
　　性压抑的另一面，是性行为越来越低龄化的现实。
　　2015年，北京大学社会调查研究中心做过一次调查，发现95后发生第一次性行为的时间，平均在17.71岁。
　　与之相伴的，是性知识匮乏、性安全意识不足带来的风险激增。
　　据2017年国家卫计委发布数据显示，我国年度新增15～24岁青年学生艾滋病感染者，在相应年度青年感染总人群中的占比，已由2008年的5.77%上升至2017年的23.58%。
　　9年时间，青少年患艾滋的比率增高了17.81％。
　　一位未满18岁的少女，和男朋友偷尝禁果，却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
　　结果，女孩怀孕了。她第一时间去找男友，对方却只扔下几千块钱就不再理会。
　　因为尚未成年，流产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女孩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到最后，稚嫩的她也不知何去何从。
　　据统计，中国每年有 800 万至 1300 万人次的人工流产手术，其中不满 25 岁的女性占一半左右。
　　相比之下，美国每年的人工流产次数只有65万次。
　　这也是我们身处的环境：
　　约炮软件盛行、婚礼陋习不断、性侵猥亵频发。
　　年轻人玩上了磕炮、素炮、文爱；快餐式的爱与性，正风行不息。
　　酒吧捡尸，未成年堕胎，人流手术激增；性压抑之后，是无所顾忌的放纵与爆发。
　　人们似乎分成了两个极端，在相反方向上渐行渐远。
　　禁欲的另一面，是放纵。
　　也许，正如李安在《喜宴》中说的：
　　你看到的，是中国五千年性压抑的结果。
　　04
　　中国女性的性观念处于一种纠结状态。也不是说保守，也没有到醒明白了的状态，就是处于那种＂半醒不醒＂，正在纠结＂我是再睡会儿呢，还是现在就睁眼呢＂的状态。
　　换句话说，中国人对性的态度是模糊的，纠结的，矛盾的。
　　一面进取，一面后退。
　　这种矛盾体现在我们生活的每一处。
　　你小区外的街道贴满了人流小广告，地铁里的避孕套海报却饱受非议。
　　你打开电视，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满天飞，但在大银幕上，成人话题却鲜有涉及。
　　你打开短视频软件，满屏都是性感的小姐姐，学校里却看不见性教育的半点字眼。
　　传统与现代，保守与开放。两股看不见的力量，撕扯着中国人的性观念。
　　我们需要一次真正的性启蒙。
　　回想少年时代的我们，性启蒙从何而来？
　　是电视剧里的情欲戏；
　　是路边摊小说里的大胆描写；
　　又或是硬盘里的小电影……
　　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接触性，却无法构建起对性的完整认知。
　　所以这里说的性启蒙，不只是避孕措施，自我保护。
　　而是最基本的，关于性的认知。
　　不是简单的性科普，而是性观念的重启。
　　比如：
　　性的目的，不只是生育；
　　无论男女，都有与生俱来的性需求；
　　性并不羞耻，而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性安全，永远放在第一位。
　　著名性学家方刚曾说：＂中国的性教育一直处在调情阶段，一直说要做，却一直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