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工仔的回乡过年之旅

　　文|猫小姐
　　岁末年关，街道上弥漫着一股过节的热闹气氛，红底金字的福字贴得到处都是，商场被打扮得喜极了，＂喜迎新春＂的标题大大地贴在商场正门上。马路上、地铁里随处可见拖着行李箱的人，我也拖着行李箱混在他们中间，我们都是浩浩荡荡回乡大军中的一员。
　　回乡，只有在外打拼的游子才能懂得这两个字的份量。
　　今年，我决定带着猫一起回家，思前想后，还是选择大巴这种交通工具，也唯有这种交通工具才允许旅客带宠物上路。由于我的选择（买的是客运站旁边小店售的票），这趟旅程注定充满坎坷。谁叫我要带猫回去呢，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往下跳。
　　我背着一个装着猫的书包，一手拉着行李到买票点，售票大姐一见我，就用熟悉的家乡话向我打招呼，不一会儿一名中年男人示意我上摩托，又把我载到附近一个地点。
　　走进去，里面挤满了等车的人，有的一个人坐在角落抱紧书包低头刷手机；有的和同伴一起，两人低声交流着，两个行李箱就搁在他们眼前；还有的是大家子，连同小孩子在内整整九个人，三个小孩在大人身边跑来跑去，追逐打闹。我的头隐隐作痛，心想等下5个小时的车程想必会很吵闹。
　　突然有人让我们聚到一块，他开始点人数，齐人之后领着我们出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分散开，有的提着行李袋，有的拖着行李箱，还有的背着蓝白相间的编织袋，手提一个电饭煲，慢悠悠地跟在那个人后面，我的身后时不时传来小孩追逐的吵闹声，还有妈妈呵斥孩子的声音。
　　我们被带到一个公交车站前，我伸长脖子看着远方的车辆，突然一辆公交车停在车站前，只见那人示意我们上车。眼瞅人们一个个挤上去，我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难道遇到＂卖猪仔＂？我低头看看怀里的小猫，压下心里的那股怨气，上了那辆公交车。
　　上车的时候我和司机眼神对上了，他也一脸错愕，只听他说了句＂怎么这么多人＂。
　　很快我们就把这辆车给包了，那些小孩仍旧在我不远处，他们还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大概是知道要回家过节，快乐极了；我抬头看看他们的母亲，一脸疲惫地看着孩子们。果然春节是属于小孩的节日。
　　大概坐了有20分钟，那人示意我们下车。大家挤在一起拿行李，车里一度变得混乱，最终我们都顺利下车了。这是一个马路旁边，那人让我们站在原地等待。突然一位孕妇吐了起来，她丈夫守在旁边递纸给她，只见她面色苍白，和丈夫对视一眼，继续站在马路边等车。
　　大家很有默契地等着，有的聊天，有的看手机，还有的发呆。随着时间流逝，十分钟，二十分钟......五十分钟，我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那个人面前，大声质问他，到底车什么时候才来。得到的答复永远是那么两句，＂快到了，快到了＂。
　　我看向那些等车的人，除了小孩还在嬉笑打闹，大人的脸都拉了下来，他们也等得不耐烦了。大家开始望向远方，只要有大巴来，就一直盯着看，直到它从我们眼前开过，慢慢驶向远方，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那辆载我们归家的大巴终于来了，我原本订的是10点的班次，可是上车已经接近12点了，很明显车来了，大家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他们的脸上也恢复了笑容，除了我还是顶着一张黑脸，在这里用自己的血泪史奉劝大家，一定要买正规车站的车票。
　　车票上并没写座位，一上车有位就坐，坐前坐后全凭运气。我比较晚上车，坐在倒数第二排右边靠走道的位置，那九口之家就坐在我的左边、后边、前边。我心里默默念着＂运气真一般＂。
　　三个小孩都是7，8岁的模样，特别调皮也特别爱说话，只听一个女孩高喊着＂我要吃糖，我要吃糖......＂，其他小孩也跟着闹起来，妈妈手忙脚乱地拆开放在脚边的一袋零食，一人分了一颗糖，这时候世界才稍微安静点，他们安生了，我也难得享受一份宁静。
　　车上大部分人都戴着耳机听歌睡觉，喜欢篮球比赛的小哥哥，一上车就开始看篮球直播。坐我隔壁的是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生，她也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看着大家都用睡觉来消磨这段时光，我也马上加入睡觉的大军中。
　　半睡半醒间，听到隔壁小姐姐和家人打电话，大抵是问她上车了吗，多久到。小姐姐很不高兴地和家人吐槽这辆车，我暗暗认同，很想转过去和她说，我也是。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呕吐的声音，听得我阵阵难受，马上拿起颗薄荷糖吃起来。她的家人给了陈皮和橘子，车里又回归安静。我又眯了眼睛，再次被吵醒是因为隔壁小孩要上厕所，我看了看手机，快两点了，离回家还有三个多小时，幸好今天不怎么塞车。
　　大家也都醒了，大概是饿醒的吧，车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吃东西的声音，我不习惯坐车吃东西，于是起来看看猫，刷刷手机。到了吃东西的时间，隔壁的那家人怎么可能不热闹呢，这个小孩要这个，那个小孩要那个，妈妈哄完这个哄那个，爸爸喂完这个抱那个，爸爸问：＂回家过年开心吗，要看到爷爷奶奶了开心吗。＂小孩大声地回答：＂开心。＂
　　我看了一眼他们的行李，真的很多，好几个大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东西，还有被子和电饭煲，啥都搬回家，我想，那都是他们想给爷爷奶奶的吧。
　　吃饱后，车里又回归平静，那个看篮球比赛的小哥哥继续看着屏幕，隔壁小姐姐已经转头看外面的风景了，车里隐隐传来几个打电话的声音，大抵都是回答现在到哪里了，想必都是他们的亲人吧。正想着，我的电话也响了，我爸打来的，问我到哪里，再三跟我确认车子是否正规。我怕爸爸担心，骗他说，车子是正规的，只是塞车晚点了。
　　放下电话，恨不得这辆车有瞬间转移的能力，能够马上到家，我很想念妈妈做的饭。
　　没办法，继续坐吧。旁边的小孩们好像困了，不吵了，和妈妈一起睡着了，他们的爸爸小声说着电话，好像是下车后有人要来接他们。
　　我又无聊地坐了一阵子，看了一个下在手机里的视频，看完已是下午4点多，乘客又纷纷醒了，车里的电话声此起彼伏，隔壁的小姐姐也接了电话，她对着电话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们不知怎么就交流起来，小姐姐的职业是幼师，因为同事都提前请假回去，她只能顶班直到昨天。她看到我的猫，很兴奋地说起她爷爷，原来她爷爷不仅养了两只黄猫，还养了两只狗，她笑着说，爷爷很喜欢动物。
　　这时候我的电话又响了，还是我爸爸，看看时间已经快到5点。我马上接了起来。
　　＂到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快到了。＂
　　＂中午有吃东西吗？＂
　　＂吃了。＂
　　大巴6点才到我们那边，大家争相恐后地下车。我背着猫，拖着行李慢慢走到一旁打车，摩托车友马上围上来，问我去哪里，我摇摇头走开了。小姐姐的家人已经在车站了，一看到她马上迎过去。那一家九口拿着大件小件的行李站在一旁，好像在等人，小朋友好奇地四处看。还有那个孕妇和她的丈夫，只见一个50多岁的男人脸带笑容地走过去，接住他们的行李，丈夫死活不让他拿，他死活要抢，最后还是他抢到了。
　　车很快就来了，我上了车，电话又响了，我爸打来的，我简单地和他说快到了，他只说，好，好，好。车到了我家楼下，我发现我爸的身影，身材比去年瘦小了一点，他一看到我，嘴角立马笑了起来。见面他的第一句话是，＂哎，那么宝贝这只猫＂，嘴里说着，眼里笑着。我突然觉得，经历如此波折的回到家里，值了。
　　我想起那一车子的游子，晕车的晕车，疲惫的疲惫。但是无论路程多么颠簸，他们都愿意忍受，只为了团聚那一刻，看到父母亲人脸上的那抹幸福的微笑。
　　虽然我知道，回来三天后，我们就会产生很多矛盾，事实上第二天，我们就因为猫吵了起来，生气的时候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明年不回来了，真麻烦。
　　但是我知道，无论脑海种有过多少次幻想，明年我依旧会打包行李，再次回到这个从小成长的家中，继续和爸妈相爱相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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