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这是著名作家沈从文写给新婚妻子张兆和的情书,字字深情,句句浪漫。 沈从文,被誉为"继鲁迅之后,中国最伟大的小说家和散文家"。诺贝尔文学奖十八位终身评委之一的马悦然先生,也是唯一通晓中文的评委,曾这样说道:如果不是在1988年已经去世,沈从文铁定会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沈从文在文坛的地位可见一斑。他的小说和散文诗意十足,风格浪漫。与其文学风格相一致的是,沈从文先生在生活中也是一个颇具浪漫情怀的人。但文学家的浪漫做派一旦决堤蔓延时,也往往会酿成悲剧。 这一点,在沈从文和张兆和的婚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一生给妻子张兆和写过几百封情书,但他们的婚姻生活却并不如情书里描绘的那样甜蜜。 一 沈从文用"文人式"的浪漫之举,终于娶到心上人 沈从文遇见张兆和的时候,是1928年,那时他已经26岁了。那时的张兆和18岁,在中国公学读大学,沈从文是她的老师。沈从文一下就爱上了这个深棕肤色、眼眸清亮的学生。 沈从文在文坛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但张兆和不为所动。张兆和是谁?家境优越的富家千金、诗书之家的淑女闺秀。 张兆和的父亲张武龄是合肥远近闻名的大地主和教育家;母亲陆英亦出身名门望族。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张兆和从小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知书达理,气质出众,品行端庄,学问中西。张兆和和她的姐妹张元和、张允和、张充和的名声仅次于"宋氏三姐妹"。叶圣陶曾经感慨地说:"九如巷张家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 在中国公学读大学时,张兆和成了众多男生心中的白月光,情书收到手软。那时的张兆和清纯任性,烂漫可爱,谁都看不上,把追求她的众多男子给予编号,依次称为"青蛙一号"、"青蛙二号"、"青蛙三号"…… 沈从文排在"癞蛤蟆十三号"。张兆和对他完全不感冒。这个乡下人不但出身配不上,还自卑怯懦,毫无气质可言。 为了在一众追求者中脱颖而出,沈从文拿出自己的长项:文人式的浪漫。情书一封接一封地写,语言越来越滚烫肉麻。这样的情书,沈从文写了四年,直到张兆和大学毕业。 1932年的夏天,沈从文来到苏州张家拜访。沈从文太懂张家这些文艺女青年的心理了,他带了一包文学名著当作见面礼物,叩响了张兆和家的门。他的才华获得张家老小的交口称赞。 沈从文和张家姐妹 最终,惑于爱情之浪漫的张兆和,嫁给了沈从文这个湘西走出来的男子。二 婚姻中的俩人渐生嫌隙 但这桩建立在对婚姻浪漫想象之上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显露出双方理念的巨大差距: 张兆和看清了婚姻的本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洗尽铅华做羹汤;而沈从文则要浪漫到底。 沈从文的这种浪漫做派,包含着文人式的"清贫到底":他们之间的浪漫爱情绝不能受到一点来自物质的玷污。为此,他拒绝了张家给妻子的丰厚陪嫁,让张兆和的出嫁变得寒酸无比。 妹妹张充和这样回忆了姐姐的婚礼: "当时没有仪式,没有主婚人、证婚人。" "婚房中也没有什么陈设,四壁空空,无一般新婚气象,只是两张床上各罩一锦缎,百子图的罩单有点办喜事的气氛,是梁思成、林徽因送的。" 更让人难堪的是,沈从文和张兆和婚礼所穿的礼服,也是大姐张元和掏腰包为妹妹和妹夫定制的。 沈从文是个甩手掌柜,醉心于文学创作。他的收入有限,还要拿出一大笔钱去买字画和古董,张兆和不得不把自己变成一个平庸的家庭主妇,筹划维系一家人的生活。 一次沈从文对妻子张兆和说道: "你为何不染头发,再穿点时髦的衣服呢?" 张兆和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手头扣扣索索不说,没有佣人的帮持,她还要操心一日三餐、柴米油盐。哪有心情和金钱来打扮自己? 她有些怨气地回答丈夫: "不许你再逼我穿高跟鞋烫头发了,不许你用因怕我把一双手弄粗糙为理由,而不叫我洗东西做事了。吃的东西,无所谓好坏,穿的用的,无所谓讲究不讲究,能够活下去,已是造化。我们应该怎样来使用这生命,而不使他归于无用才好?我希望,我们能从这方面努力。" 沈从文感到有点悲哀,他心中那个"仙女"一样的张兆和渐渐消失了。他对妻子抒发浪漫情感、传情达意时,张兆和的回信也多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之事。 俩人开始彼此怨念,婚姻的罅隙逐渐扩大,最终给他们的爱情带来阴影。三 崇拜者趁虚而入,让他们的爱情最终以遗憾收尾 一个成功的男人,是需要女人来崇拜的。沈从文的名气越来越大,但他并没有从妻子张兆和的眼里看出丝毫的崇拜。 她依然和过去一样,挑刺他的卫生习惯,言语刺激他男人的自尊。 此时一个叫高青子的文艺女青年,走进了沈从文的内心。她来见他,特意按照沈从文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来打扮:"绿底小黄花绸子夹衫,衣角袖口有一点紫。" 网传高青子照 这个女子的讨好如此诗意和浪漫,沈从文不知不觉地沦陷了。沈从文帮高青子改稿,还在自己主编的《国闻周报》上,刊登高青子的作品《紫》。 《紫》讲的是一个男青年,在未婚妻和一个叫"璇青"的女青年之间徘徊纠缠。 毫无疑问,这篇小说映射了高青子、沈从文和张兆和三人之间的故事。这篇小说的写作方式,也是极尽模仿沈从文的风格。高青子对沈从文的崇拜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高青子的崇拜让沈从文动摇了。但老婆孩子还是要紧的, 陷入情感困境的的沈从文,只好向妻子张兆和坦白了一切。 沈从文和高青子之间属于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他的身体依然忠实于张兆和,所以他才吐露内心给妻子,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但张兆和的反应让他出乎意料。 这突如其来的绿意,是张兆和始料未及的。此时他们成婚才一年多,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张兆和自婚后那颗低到尘埃里的心,被深深刺了一刀。一怒之下,她带着孩子回到了苏州娘家。 沈从文无奈,只好向林徽因和金岳霖求教。在朋友的指点下,沈从文接回了妻儿。只是,这段精神出轨的经历给他们的婚姻生活蒙上了厚重的阴影,终其一生,沈从文和张兆和都没能从这阴影中解脱出来。 时间到了1938年四月,沈从文在西南联大任职。在他推荐下,高青子进入西南联大图书馆工作。一时间,沈从文和高青子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最终高清子另嫁他人了。但沈从文做了一个让他后悔不已的事:他以高青子为原型,写下了小说《看虹录》。 小说充斥着激情描写,语言露骨,男主对女主的身体极度渴望,最终他们有了身体上的深度"交流"。毫无疑问,这里面有沈从文和高青子的影子。 张兆和被深深刺激了。高傲如她,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自此后,张兆对沈从文的态度变了:她已经不那么在意他了。 1949年以后,因为这部《看虹录》,沈从文遭到文艺界人士的批判,郭沫若批之为"粉红文艺",其他作家纷纷和他划清界限,沈从文被赶出教师队伍,他极端痛苦,不得不放弃文学创作。 更大的痛苦来自张兆和对他的态度。此时她已不再关心他。在北京,俩人已经分居。每天晚上,沈从文在张兆和那里吃过晚饭,便带着第二天的早饭和午饭回到自己的住处。为了防止饭菜变质吃坏肚子,每次吃饭前,沈从文都要先吞下消炎药。 各种重压之下,沈从文自杀了两次。一次是割腕,一次喝煤油,所幸被抢救过来。脱离危险后,沈从文被送进精神病院,此时的张兆和却转身去了华北大学深造。 后半生,张兆和始终未能从他们婚姻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有时躲着他,有时又可怜他,给他写信,照顾他,但她从未原谅他。 沈从文最终挺过了那个特殊年代。1988年,临终前,沈从文对妻子说道:"三姐,我对不起你!" 晚年的张兆和躺在病榻上,93岁的她即将走到生命终点。有人把沈从文的照片给她看,张兆和端详半天,竟然说:"有点熟悉,但记不起来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遗憾!九泉之下的沈从文如果得知他最心爱的"三三",竟然忘记他,恐怕失望会嵌入骨髓。 对张兆和来说,这种"失忆",何尝不是对半生婚姻失望之后的一种心理反射? 回到他们相爱的当初,爱情是那么的浪漫和让人心生羡慕: "三三,想起我们那么好,我真得轻轻叹息,我幸福得很,有了你,我什么都不缺少了。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结语: 爱情的浪漫是极其短暂的,婚姻才是漫长的。如果在婚姻中,不能脚踏实地去经营婚姻,这艘小船总有一天会被风浪打翻,而造成的苦果,却要婚姻中的俩人去承担。 婚姻中,最怕的是,一个文艺浪漫之极,一个整日鸡毛蒜皮,这样的一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有一天会成为怨偶。 关于"爱情和婚姻"这个话题,许多人一生未能参透其中真谛。相爱中的男女,最怕的事情就是,从恋爱跨入婚姻后,爱情的浪漫在柴米油盐的俗世凡尘中,被日益消磨殆尽。 爱情的浪漫和甜蜜,人人向往。但需要明白一个道理:柴米油盐才是婚姻的常态;如果任由情感泛滥,让婚姻蒙尘,那么再也无法回到当初最美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