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大影星胡蝶,光彩照人,被誉为"电影皇后"。可这样一位红透南北的大明星,也曾遭遇过一段情劫。所幸的是,在父亲的引导下,胡蝶渡过劫难,最终收获真爱,事业上攀登顶峰,一直活到82岁。 在民国的一众女明星中,可谓是"圆满"的一生。 一
一个父亲最伤心的事是,女人长大要嫁人了;一个父亲最担心的事是,女儿所嫁非良人。这两件事都让蝴蝶的父亲胡少贡遇上了。 自1925年胡蝶参演电影《战功》开启演艺生涯以来,胡少贡对女儿的事没少操心。 女儿生的漂亮,做父亲的自豪。但女儿的美丽容貌也引来不少追求者,这些追求者里面到底哪个是真心爱慕胡蝶,哪个是贪图胡蝶的容貌和名气呢? 胡蝶初入影坛时,就被一个叫林雪怀的男子打动了。在拍《秋扇怨》这部影片时,俩人结识了。 林雪怀和胡蝶是同乡。林雪怀比胡蝶年长,也比胡蝶早入行。胡蝶初入影坛和林雪怀合作,她受宠若惊。更让她感动的是,林雪怀对她关怀有加,以兄长和前辈的身份指导她演戏。 少女通常对以兄长身份出现、又会嘘寒问暖的男子没有抵抗力。等到这部电影拍完,俩人陷入爱恋,情深到不能自拔。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女儿一头扎进爱情的深坑,父亲胡少贡却一眼看出这段感情中的问题: 林雪怀入行多年,一直未走红;而胡蝶名声渐起,有大红大紫的趋势。照这样发展下去,有一日胡蝶站在演艺事业的顶端,而林雪怀默默无闻,他能甘心一辈子给爱人当背景板? 胡少贡这样想是有道理的。他做过京奉铁路总稽查,又在广东从事盐务工作多年。一生在官场摸爬滚打,胡少贡练就一双识人辨物的眼睛,更是通透人情世故。他懂得这个社会自古以来就是男尊女卑,如果女人的名声和财富在男人之上,像林雪怀这样久在名利场厮混的男人,怎会伏低做小? 其次,林雪怀长得很帅,是有名的美男子;女儿生的漂亮,也是有名的美人。这俩人被彼此一张好看的皮囊吸引,而忽略了内在的东西。等双方看厌了,感情还能持续吗? 做父亲的,通常比孩子看的远一点:以后在一起过日子,双方的经济状况、性格品行是必须要考虑的。 但恋爱中的女子是盲目的,胡蝶对父亲的这种担忧丝毫不以为意。所谓"婉转随儿女,辛勤做爹娘" , 胡少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和林雪怀一日比一日亲近。 胡蝶和林雪怀 二
事情照着胡少贡担心的方向发展着。 早些年的电影是无声,林雪怀还可以凭着资历捞到角色。随着有声电影的兴起,林雪怀的一个大缺陷凸显出来了:他是广东人,不会说普通话。这样以来,林雪怀演员这个行业算是做到头了。 而胡蝶的父亲曾任京奉铁路总稽查,她从小跟着父亲在铁路上跑。每到一地,胡蝶总会去模仿当地人的口音,这造就了她极高的语言天赋。有声电影对胡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她的语言天赋在大屏幕上得到充分发挥。 面对被时代淘汰了的男友,胡蝶想帮助他自立,于是拿出一笔钱来,开了一家"胡蝶百货商店",给林雪怀经营。 林雪怀最大的优势是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在电影圈混,又学会了吃喝玩乐这一套。 百货商店在林雪怀手上一日不如一日。眼见生意受挫,林雪怀不想着挽救,却谋划着重开一条路——开酒楼、开照相馆。 不得不说,林雪怀从演员成为一个百货店老板,心里落差是有的。但若能脚踏实地干一行,凭着胡蝶的名气和人脉,他也能做出一番事业,和胡蝶平起平坐。 胡少贡早就看出林雪怀眼高手低的毛病:这样的人不从自身找原因,只会推脱责任。 当林雪怀拿着女儿的钱又去折腾酒楼时,胡少贡冷眼旁观着。作为一个传统文化熏陶下的男人,胡少贡很看不起林雪怀这一套。男子不但不能支撑起一个家、为女人遮风挡雨,反而要拿着女人的钱去折腾自己的事业。 酒楼生意也做的要死不活,林雪怀想起了利用"电影明星胡蝶"这块金字招牌。 林雪怀向胡蝶求婚了,胡蝶感动不已。虽然已经在影坛上声名鹊起,但她还是个恋爱脑的小女孩。从小家庭幸福,被父母呵护很好的蝴蝶,感情上很单纯。她答应了林雪怀的求婚,俩人缔结了婚约。 胡少贡平日对女儿千娇百宠。更何况,胡少贡的家庭也很开明。当初电影刚传入时,社会对女明星多有非议和贬低,但胡少贡还是支持女儿走入这一行。在选择夫婿这件事上,胡少贡心疼女儿,虽然不是很满意,但还是尊重女儿的选择的。 1927年3月的一天,上海北四川路上的月宫舞场宾客满座,热闹非凡。19岁的胡蝶和林雪怀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沪上名人均来捧场。 对林雪怀来说,这一刻很矛盾。一方面他享受着未婚妻给他带来的社交圈的名利和人脉——这对他经营的酒楼生意有很大好处;另一方面,他深知这些人都是看在胡蝶的面子上来捧场的。他林雪怀算什么?过气的二流小明星而已。想当初他还教胡蝶演技,而如今胡蝶的成就完全碾压他。 胡蝶 三
和胡蝶订婚后,借着"电影明星胡蝶"这块金字招牌,林雪怀的酒楼生意好过一阵。但他实在不是一块做生意的好材料。没过多久,酒楼生意又滑入低谷。 林雪怀无法,只好不停地从胡蝶那里弄来钱贴补酒楼,维持经营。 胡少贡对女儿有多疼爱,就有多讨厌林雪怀从女儿那里弄钱的行径。胡蝶加入明星电影公司后,工资涨到每月260元。但更多的收入意味着更多的付出。胡蝶整日泡在摄影棚里,做父亲的看了很心疼。 胡少贡觉得赔钱的生意还是早结束为好,胡蝶觉得父亲这次是对的。于是她对林雪怀说道: "爸爸说的是对的,不能为了面子强撑着酒楼了。" 这一句话一下戳到林雪怀的自尊心上。不但未婚妻不认可他,连未来的岳父也不认可他。男人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在林雪怀看来,胡蝶挣钱那么容易,给他贴点钱又能怎么样呢? 林雪怀对胡蝶的建议冷冷地回应到: "还是做女人好,女人出来闯世界比男人容易,一旦闯出来别人都会说她多有本事,如果没闯出来还可以跟男人伸手要钱。" 见女儿不但要贴钱,还要照顾好女婿那可怜的自尊心,胡少贡没辙了。想来想去,他跟女儿提出,以自己和胡蝶的名义开一家商贸公司,只要林雪怀来这上班,也算他一份,这样也能帮女儿分担一点。 这个建议自然遭到林雪怀的拒绝。对他来说,这是施舍和轻视,坚决不要。可惜林雪怀的自尊心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打击。酒楼负债越来越多,最终破产被拆,林雪怀不得不到岳父和未婚妻的商贸公司上班。 胡少贡松了一口气。但女高男低的鸿沟不但没有填平,还在扩大。林雪怀如今靠胡蝶生活,被贴上了"吃软饭"的标签,走到哪里,林雪怀都觉得别人对他指指点点。 胡蝶 四
心态一失衡,总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林雪怀很快从别的女人那里,找到了在胡蝶这里被踩低的东西:自尊。但这份自尊,其实他是用胡蝶的钱买来的。如果没有他大手笔的花钱,别的女人怎可能对他曲意逢迎,满足他陶醉在大男人幻想里? 胡蝶一门心思拍电影,林雪怀在外面有女人的消息胡少贡是先知道的。胡少贡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告诉女儿好了,这种事情,瞒是没有意义的。 面对未婚夫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厮混的消息,胡蝶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胡少贡看着女儿一脸不谙世事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说道: "外边都传开了,就你一人蒙在鼓里,我早就说过这个臭小子中看不中用、华而不实,你就是不信。" 林雪怀已经吃定了胡蝶的性格,只要哄哄就好了。 果然,胡蝶找林雪怀质问,林雪怀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段危机: "瑞华(胡蝶小名),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再哭的话,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 "都是逢场作戏的事,我没把那些女人放在心上。"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得到林雪怀的保证后,胡蝶原谅了未婚夫。她还是想着自己的名声,如果因为这事解除婚约,社会上会怎么看待她? 胡少贡只好建议女儿管好自己的钱财。他想的是如果林雪怀没了钱去挥霍,这种事情就会断绝。 胡蝶听从了父亲的建议,看好了自己的钱袋子。这样一来,林雪怀手头紧张,只好去商贸公司老老实实上班。 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谁能想得到,这波涛,就是林雪怀自己掀起来的呢? 1931年3月,胡蝶主演的有声电影《歌女红牡丹》在上海公映了,胡蝶红得发紫。只要登有胡蝶小道消息的报纸都很抢手。 一日林雪怀怒气冲冲地来找胡蝶,把一份小报摔在她面前。胡蝶拾起一看,上面登着她和明星电影公司老板张石川的绯闻。 看着来势汹汹的林雪怀,胡蝶给出的解释是:"这些小报花边消息,你也当真?" 林雪怀自己也曾是电影演员,熟知这个圈子里的明星绯闻效应。他和胡蝶相处这么多年,胡蝶出钱供他挥霍,这样的女人对他的心意,他是了解的。但林雪怀决意要把这件事闹大,他有自己的小算盘。 林雪怀拒绝听胡蝶的解释,他扔下一句"胡小姐,你好自为之吧",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胡蝶在摄影棚被林雪怀这么一闹,大失面子。自己站的正,行的端,被未婚夫怀疑,胡蝶满心委屈无从诉说。 其实林雪怀是故意到拍摄棚来找她的,目的就是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他知道对胡蝶这样的女人来说,面子比天大。胡蝶面子受损伤,他的自尊心就补回来一点,更何况,他有更深的目的。 胡蝶 五
胡蝶料想这只是爱人之间的别扭,过一段时间就会和好的。没想到现实给了她深深的一击。 一日胡蝶在拍戏时,有人来找。来人出示了自己的身份:林雪怀聘请的律师鄂森。鄂森给她一封林雪怀写给她的信。胡蝶还有些疑惑,为何要请个律师给她送信? 看完信,胡蝶只觉得五雷轰顶。在信里,林雪怀控诉她不守妇道,要跟她解除婚约。 胡蝶哭成了一个泪人。六神无主之下,只好向父亲哭诉。 胡少贡见林雪怀恶人倒打一耙, 气得破口大骂: "谁的行为不检点,哪一个举止轻浮,亏他林雪怀还说得出口!" 胡蝶泪目盈盈,要给林雪怀写信解释一番。 胡少贡却一语道破林雪怀的真正用意: "他哪里不明白这只是绯闻而已?姓林的只不过看准了你好面子,不愿把事情闹大的心理,故意来这么一出,他就想逼你退步,不要再把他看管的这么紧,好方便他拿你的钱在外面继续挥霍!" 胡蝶吃惊地看着父亲,她万万不会相信林雪怀是这样的。 胡少贡明白,女儿是不碰南墙不死心了。果不其然,林雪怀收到胡蝶挽留的回信后,给胡蝶又回了一封信。这封信比上一封更狠,更决绝。 至此,胡蝶终于相信了父亲这些年对林雪怀的判断。她哭天抹泪,似乎头顶的天塌了。 胡少贡及时地为女儿找到了摆脱这段劫难的方法:化被动为主动,起诉林雪怀无故毁坏婚约。他说道: "搜集证据,以无故解除婚约为由起诉他。他不是以为你最怕被公开吗,我们就公开给全世界看!" 走到这一步,父亲是胡蝶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她听从了父亲的建议,开始收集证据、请律师,准备和林雪怀打官司。 这场官司一打就是一年多,胡蝶请了当时著名律师詹纪风为她辩护。经过了八次庭审,牵连到众多的名人,连明星电影公司的老板张石川都上堂作证。 各种报纸对这段官司铺天盖地地报道,把胡蝶推到舆论风头上。来自社会各方的指责和辱骂都瞄准了胡蝶。一个被未婚夫指控为"不守妇道"的电影明星,成了街谈巷议的对象。 胡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舆论的压力之下几乎崩溃。 胡蝶 胡少贡对这件事秉持的看法是:虽然一时名声受损,但这种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为了面子,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挟持之下,女儿将永无舒坦的日子。 胡少贡的看法是对的。胡蝶最终赢了官司,和林雪怀解除了婚约。而且还向林雪怀讨要了所有投资在他身上的钱。 林雪怀没想到弄假成真。本来想要挟一下胡蝶,好和她讨价还价,换来她对自己的言听计从。 没想到胡蝶背后站着一个睿智的父亲。他识人无数,洞察人性,在关键时刻,帮助女儿做出了清醒的选择:面子很重要,但和一个女人的一生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损了面子,只是损了一时,为了面子委屈求全一生,实在不划算。 如今官司输了,法院判林雪怀赔偿胡蝶一大笔钱。林雪怀无以生计,开了一家照相馆。但法院一直追着他赔偿,所以照相馆开了关、关了开,几度被封掉。 六
在父亲支持下渡过这段劫难的胡蝶,事业不降反升。她作为中国电影界的代表,到苏联参加世界电影展览会,展览会后前往欧洲旅行,一散心中的郁气。 胡蝶在苏联访问期间 经过此劫,胡蝶成熟许多。她看中了德兴洋行的一个普通职员潘有声。潘有声相貌普通,憨厚老实,但性格非常好,踏实肯干。尽管这样,胡蝶还是慎重又慎重,和潘有声谈了六年的恋爱。 胡少贡看着女儿一步步走向成熟,心里安慰许多。在胡少贡的支持下,胡蝶最终嫁给了潘有声。 胡蝶和潘有声 1935年11月23日,上海九江路的圣三一教堂,见证了胡蝶如何从一个懵懂的少女、蜕变成一个成熟女人的。 在这个过程中,有父亲的呵护和指导,让胡蝶在困难时有肩膀可以依靠;在迷茫时有指路灯,让她避开了路途上的坑坑洼洼。此后的人生对胡蝶来说,虽然也有波折,但她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 胡蝶在处理和戴笠的事情上,体现了父亲胡少贡对她的影响:凡事应处实避虚。 在和戴笠周旋的时候,胡蝶深知戴笠这样的特务头子,心黑手辣。她和戴笠虚与委蛇,最终能全身而出,还保护了家人的安全。 这就是父亲传授给她的一种人生大智慧:处实避虚。面子、名声……过于看重这些东西,只会伤害自己和家人。只有超然物外地看待这些,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多的实惠。 胡蝶和戴笠 经历了戴笠事件,胡蝶和丈夫潘有声和儿子团聚。三年后,潘有声患癌去世。守寡20年后,1968年,胡蝶嫁给了小自己6岁的地产商宋坤芳。 晚年的胡蝶迁居温哥华。在这里,和老友搓麻将,和儿孙辈们经常聚会,胡蝶尽享家庭温暖。温哥华舒适的生活让她延年益寿,一直活到82岁,儿子媳妇为她送了终。 在事业上,胡蝶一生拍过《白云塔》、《火烧红莲寺》、《啼笑因缘》、《自由之花》、《姊妹花》、《绝代佳人》、《孔雀东南飞》等电影。 上海《明星日报》评选的"电影皇后"是她;第七届亚洲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也是她;"亚洲影后"也是她…… 这样的人生,堪称"圆满"。 回过头看她的那段情感劫难,胡蝶说道:"和林雪怀解除婚约,算是我青年时代生活的一个波折,但解决了一件不如意的事,也使我能更专心致志地从事电影艺术。" 胡蝶 是啊,这只是胡蝶人生中的一小步,所幸有父亲在身边一直陪伴,指导她如何渡过那段黑暗,这才有了后来胡蝶的"圆满"人生。 父亲睿智,女儿也活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