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千万别出没有准备的名

　　文｜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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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艺青年总是很难在世俗里轻易感到快乐，只有逃离现实世界，活在感受里，他们才会特别自由。就像肖央，他把角色变成躲避世俗的避风港，借着角色去过不一样的人生，释放喜怒哀乐，在虚幻的世界里用力地生活，痛并快乐着。
　　饶晓志与肖央的结识缘于一场导演聚会，当时两人并不熟，但那一天肖央讲了许多故事和笑话，令饶晓志印象深刻，心里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与肖央合作。＂我看过他别的戏，特别松弛，特别好。＂饶晓志说。
　　那段时间，他正在筹备电影《人潮汹涌》。故事翻拍自一个日本电影《盗钥匙的方法》，主要讲一个＂顶级杀手＂和一个＂落寞群演＂在一次意外中互换身份的故事。
　　＂杀手周全＂一角，饶晓志已有人选，想让刘德华出演。那谁来演＂群演陈小萌＂呢？导演突然想到了肖央。＂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肖央）来不来，反正我脑子里就觉得（他）是对的。＂饶晓志说。
　　他剧本中的陈小萌，虽然是个跑龙套的，但并不是过往影视作品中常见的那种群演，日子过得很苦，就像在北影厂门口蹲着等戏的那些演员，或者在横店漂泊的路人甲。
　　陈小萌的状态更像是做乐队或是搞戏剧的那群人，受过一些高等教育，心里有一份傲气。他有表演梦，并且会想得很远，只是现实跟理想一直匹配不上，但他心里又不服气，一直在拼搏，想要实现梦想。
　　这很像肖央北漂时的状态。
　　那是1996年，16岁的肖央从老家承德坐四个小时的车来到北京，一心要报考中央美院附中。肖央从小喜欢画画，小时候第一次拿画笔在纸上瞎涂，就感觉特别过瘾，像是另一个世界被开启了，所有在真实世界中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受，全部都能通过画笔表达出来。
　　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班上的小队报和黑板报都是他在负责。肖央原本不爱学习，但自从决定考附中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一年之内考进班级前六名。后来如其所愿，考上了中央美院附中。
　　来北京的头五年，他一直住在罗车胡同里的大杂院，和四个考前班的同学挤在一间屋子里。小院里有房东，有旧住户，大家各自早出晚归，围着露天水龙头洗漱。那是肖央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有时候走街串巷画画速写，画隆福寺旁边的夜市，画捡垃圾的人，画树，画房子。饿了就去馄饨铺，花三块钱吃碗馄饨，再买两个肉包子。有时候坐在院子里看天，偶尔有鸽子飞过。冬天，胡同里飘满煤炉的味道，青春被雾气缠绕，少年渐渐长高，胡同越来越窄，小院和坐在院子里的少年，都在时间的长河里往前走。
　　肖央带鲁豫逛他曾经住过的胡同
　　但肖央从未想过要靠画画改变人生，当初决定考美院附中，只是因为不想走一条传统的求学之路。可当了五年美术生之后，他又开始对未来感到困惑。有一次和同学聊天，他问对方：＂你觉得咱们在纸上画这么一个人，跟这世界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一直在两人心中萦绕，一起聊天的同学后来考上英国纽卡斯尔艺术学院，做了艺术家，成为中国第一代博客红人＂毒药＂。
　　＂毒药＂主动地找到了与世界发生关系的方式，那肖央呢？他找到答案的方式似乎更像是一种＂偶然＂。
　　那是一年附中毕业展，肖央去收画，晚到了一天，结果画全都被人偷走了。肖央很伤心，当下决定，以后一定得干点丢不了的东西。后来他报考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的影视广告导演专业，＂我觉得拍戏丢不了吧。＂
　　学了多年美术，在关键的节骨眼上换了一条路，老师们都觉得可惜，但肖央已经决定了。从电影学院毕业之后，肖央认认真真拍了五年广告，那时候他所能预见的未来，就是开一家广告公司，有一些固定的客户，拍一些能够在国际上获奖的短片，在这个城市里有尊严地生活下去。
　　但内心还是隐隐地有另外一个声音：＂自己当年一个从美院附中出来想当艺术家的人，现在为五斗米折腰，每天帮别人卖东西，没有机会再去做自我的表达，总觉得挺可惜的。＂
　　2007年，他在拍广告之余和王太利成立＂筷子兄弟＂组合，拍了几个短片，试图在寻找另一种表达自我的方式。知名度渐渐有了，肖央成了一名网红广告导演。2010年，＂筷子兄弟＂的《老男孩》在网络上大火，肖央感觉自己的生活好像一夜之间被切割了。
　　突如其来的名利让他开始警觉，＂比如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如果有人认识我，我就发现，我表现得开始不那么自然了，心态发生变化，我好像要开始装了，不想让对方失望，开始不自觉地去扮演他想象中的那个自己，那一瞬间很不舒服。我当时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对劲，感觉到这个东西可能会改变我。＂
　　他一直记得一句话：千万别出没有准备的名。而他恰恰是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出了名，生活被一夜颠覆，整个人都是懵的。那段时间，他很焦虑，甚至有一点抑郁，对自己各种不满意。
　　从前拍一个短片，可以把所有事都放下，只认真做这一件事。现在人生到了新的舞台，他发现所有事都是散的，没有新目标，每天被各种人约，让他当导演，找他去演戏，突然间多出很多职业选择，但内容都不是他感兴趣的。有时候明知道自己不会去演那些剧，但仍然出于礼貌去跟人家见面，听他们聊，越听越烦，内心问自己：我干嘛呢天天？
　　那段时间朋友也突然变多了，全都来找他，他不知道怎么应付，心里很难受。他形容那段日子就像洪水一样，＂你本来正常在走路，突然一股洪水，一下把我冲好远，你只能跟着浪走，自己控制不了节奏。你只能告诉自己千万别淹死，尽量学会怎么游泳，就那种感觉。＂
　　肖央知道，许多机会看起来很诱人，其实都很危险，在没准备好去迎接它的时候，他选择往后撤一步。＂我觉得我应该是没膨胀，至少（出名）没让我骄傲，反而让我更自卑了，让我觉得好多事你真的干不了，好的舞台你真的上不了，就是没准备好，在那个阶段，所有人对你的期盼，让你有巨大的压力。＂
　　有些人或许可以花费自己50%的精力去做一件事，但肖央不行，他必须投入100%甚至更多的精力去做一件事，才有信心把它拿出去分享。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表达方式，从前是画画，后来是拍片，如今是表演。
　　他喜欢那种能带来＂即刻表达＂的东西，比如乐器。什么口琴、吉他都自学一点。肖央羡慕会弹钢琴的人，他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在六岁那年，一见到琴就莫名喜欢，特想跟眼前这架琴深入发展一下关系，使劲儿地弹。后来钢琴老师说，肖央老砸琴，不让他学了。
　　他不甘心，又让家里给他买电子琴，家里没买，舅舅拿一三合板给他画了一排琴键，肖央一看＂这不是骗人的吗＂，直接拿着三合板铲沙子玩去了。
　　现在钢琴他也能弹一点儿，自己后来学的，练着玩。他喜欢玩乐器，因为乐器拿起来就能表达情感，它是即刻的，当下的，能迅速得到反馈的。跟画画不一样，画画需要准备，需要时间，他觉得画画太孤独了。
　　表演和玩乐器差不多，都是可以即刻表达的。起初肖央做演员只是客串，没有自信会成为一名专业演员。直到出演《唐探1》，瞬间体会表演带来的满足感和幸福感，他才认真思考，自己或许可以在演员这条路上试一试。
　　＂《唐探1》不管从角色设置还是我的精力分配，都让我特别能去享受表演。演坤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完全是在这个角色里放假呢，这个角色是我的游乐场，你终于可以借着这个角色去撒欢了，终于可以100%地投入到你感兴趣的一件事上，玩得不亦乐乎，特别过瘾。从那个角色开始，我觉得我也许可以在演员上这条路上再用用功，以前老是躲躲闪闪的，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专业演员。＂
　　《唐探1》里让许多人看到了＂演员肖央＂，也让肖央找到一种更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做演员让他释放了很多生活中的感受。
　　拍《误杀》之前，肖央曾经处于一段事业低潮期，自己导演的电影口碑票房扑街，那段时间他倍受打击，曾经在导演一行建立起的那一点点自信，瞬间被摧毁。＂那种打击持续了很久，那是一个特别好的提醒，让我回头再反思一下我的工作方式，梳理一下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到底应该把重心放在什么地方，我可能暂时不适合做导演，我觉得自己目前这段时间更适合做演员，它修正了一下我。＂
　　肖央说，没有那段时间的挫败感，他其实演不出来《误杀》。＂沉下来了，认真起来了，李维杰那个角色真的是走得更深了，当然那个剧本也给我提供了空间，它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愤怒、挣扎、计算、复仇，都放在里面。我只能说我匹配了那个角色，会有一些释放。＂
　　演完李维杰，肖央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角色中走出来。后来拍爱奇艺的网剧，他又陷进角色里，借着角色表达了很多在生活中没法儿表达的情感，杀青那天特别难受，舍不得说再见。＂我演的那个警察，在他刚做警察时曾经因为自己的失误害死一个师兄，他一直心怀内疚，内疚感是那个人物所面对的一个特别大的课题。我其实是借着他，把隐藏在心里的曾经对某些事情的内疚感勇敢地展现出来，你在表达内疚的同时，也发现原来有些事情是你过多地把责任扛在自己身上，那个角色会帮助你认清自己，可能会解决你内心的很多问题，好像一束光突然照亮了一些原本有点黑的地方。做演员某种程度也是自我疗愈的过程。＂
　　有一段时间，肖央觉得自己就应该是一个活在电影世界里的人，不应该活在现实世界，他觉得现实世界太无聊了，无处安放，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去生活。
　　文艺青年总是很难在世俗里轻易感到快乐，只有逃离现实世界，活在感受里，他们才会特别自由。就像肖央，他把角色变成躲避世俗的避风港，借着角色去过不一样的人生，释放喜怒哀乐，在虚幻的世界里用力地生活，痛并快乐着。角色给了他一个出口，让他更诚实地去表达自己。这次出演《人潮汹涌》，肖央再一次把自己交给角色。
　　四十岁之后，肖央觉得自己越来越＂往内走＂，总是在不断地修正自己。过去，肖央总是在计划明天，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有一次看《乐队的夏天》，当听到边远（joyside乐队主唱）讲到外面下雪，他把外套脱了，光着上身出去接雪花时，肖央一下儿哭了，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同类，看到了曾经特别纯粹的自己。
　　他说这个世界总是不断地诱惑你，把你拽到它的规则里，希望你跟着它的变化而变化。但总会有一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当你找到它时，你们会形成一个更加稳定的关系，而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重要。
　　我们都在时间的长河里向前走，曾经在胡同里漫游的少年，有一天会遇到更多属于他的角色。
　　路过2019年的李维杰时，他说，感谢遇见。
　　路过2021年的陈小萌说，他说，期待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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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素材参考｜《鲁豫有约一日行》肖央专访。本文配图来源｜《鲁豫有约一日行》、豆瓣电影及网络。图片不为商用，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立即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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