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兄妹三角恋吧，什么才是家人之名最残酷真相？

　　文 | 伊姐（周桂伊）小星
　　还有两天，最近大热的电视剧《以家人之名》就要大结局了。
　　这部剧，自开播以来，就横扫了各大榜单收视冠军，热搜基本没断过。
　　而且口碑也不错，豆瓣一开分就飙上了8.6。
　　看完前几集，不少人都说：这可能会是最好的家庭国产剧之一，细碎自然的亲情故事让人又哭又笑，甚至有网友说，它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请回答1988》。
　　可是，它却没能打破国产剧的固有套路，剧集播出过半，槽点越来越多：理不清的七角恋、伪骨科狗血恋（简单科普下：伪骨科就是指实际上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头关系的兄妹指代不清相爱）……
　　自此，口碑不断崩坏，豆瓣评分也断崖式下跌至7.1。
　　《以家人之名》的剧情发展确实让人越来越无语。
　　后半段爱情线喧宾夺主，而且越走越狗血，彻底带偏了整部剧原本围绕＂家庭＂展开的温情气质。
　　但，我还是很想和大家聊一聊这部剧。
　　虽然起初的＂重头戏＂亲情，到后面越来越轻描淡写，但剧中用各种细节刻画出来的关于亲情、关于原生家庭的探讨，的确很触动我。
　　《以家人之名》的故事设定其实很简单——
　　两个没了老婆的大叔带着三个孩子搭伙过日子，共同组成了一个＂家＂。
　　＂李爸＂李海潮（涂松岩饰）是一位热心肠的单亲爸爸，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面馆。妻子早年去世后，他便一直独自抚养古灵精怪的女儿李尖尖（谭松韵饰）。
　　凌和平（张晞临饰）、陈婷（杨童舒饰）夫妻、儿子凌霄（宋威龙饰）是新搬来的邻居，就住在李海潮家楼上。
　　他们原本是幸福的四口之家，因为妹妹的意外离世，陈婷精神受创，一直认为是凌霄害死妹妹，再加上身为警察的凌和平经常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家里，她怨儿子、怨丈夫，也怨自己，夫妻两人总是争吵，家庭氛围也很压抑。
　　最后，陈婷无法忍受离开了家，只剩下凌霄独自跟着父亲生活。
　　＂小哥＂贺子秋（张新成饰），还没出生父母就离了婚。
　　当初，外婆得知贺梅（苑冉饰）怀孕，就让她把孩子打掉，但贺梅舍不得，自己生下了孩子。可贺梅家在农村，靠当柜姐勉强维持着生活，要养大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后来，经邻里的介绍，她认识了相亲对象李海潮。见了几次面后，贺梅跟李爸借了钱，扔下子秋便走了，再也没回来。
　　子秋被外婆和二姨带回了农村。直到李海潮看到仅有7岁的子秋每天都要干农活，而且外婆也无法供他上学时，那一声＂爸＂让李海潮心酸，决定收养他，＂带他进城，给他找学上＂。
　　李爸爱孩子，爱做饭，凌爸仍旧工作，两人都是单亲，又是上下楼的邻居，于是，决定带上孩子一起搭伙。
　　就这样，他们便组成了全新的一家五口。
　　《以家人之名》最初很吸引人的一点就在于：它就如同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讲述了一个在国产剧中很少会涉及的概念：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与家庭。
　　这个概念首先就是比较前卫和成功的，我跟武志红老师聊过，《为何家会伤人》是在出版后五六年，才突然流行——因为在90年代，大众观念里，父母不管做错什么，＂那也是你爸妈＂。而敢说出家庭伤害了自己，那是大逆不道，白眼狼。
　　（武志红所著《为何家会伤人》封面，2007年由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出版版本）
　　《以家人之名》的前半段，不管外人怎么看，在彼此心里，他们是最亲密且有着强烈感情羁绊的家人。
　　这种情感不用嘴说，从各种生活细节就能感受到——
　　每天子秋都在楼下用木棍捅天花板，叫楼上的凌霄来吃早饭；
　　子秋想上厕所，但是尖尖霸占着卫生间，于是，他立马拿着钥匙就上楼，和正在刷牙的凌霄共用一个厕所；
　　即便已经是高中生了，但吃饭时还是经常争吃打闹；
　　过年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团圆饭，边吃边看电视里的小品看得目不转睛；
　　尖尖爱吃甜，子秋最爱吃李爸做的糖醋排骨和菜，凌霄爱吃蛋白，于是，李爸给他们特制了＂糖醋排骨面＂，每次吃之前，三个人都会先把彼此爱吃的菜夹到对方碗里。
　　这亲密度和默契度，是很多家庭里，许多血亲家人之间都没有的。
　　还有一场印象很深的戏是李爸喝醉酒的一次情绪大爆发——
　　子秋的二姨来探望，一家子高高兴兴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可是，李爸不小心听到二姨在房间再三叮嘱子秋要勤快，要懂事。
　　听到这些，李爸很气愤，他不想孩子们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有心理负担。
　　血缘真的这么重要吗？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李爸比他们的亲人都关心子秋和凌霄，他记得他们的所有习惯和喜好，他知道子秋很孝顺，也知道凌霄看到亲妈之后就会失眠……一点一滴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在这个新家庭里，三个孩子健康快乐地成长着，也正是新家人之间的爱与关怀，治愈和抚平着他们来自原生家庭的＂伤痕＂。
　　但《以家人之名》并没有止步于此，更没有为了一味的温馨美好，而只着墨于这个重组家庭的积极能量。
　　它把故事的视角更多地转向了身在其中的孩子们：虽然有了新家庭，但是原生家庭的羁绊并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摆脱的。
　　凌霄18岁那年，妈妈陈婷又出现了。
　　她遭遇车祸导致下肢瘫痪，而继父在车祸中去世，同母异父的妹妹小橙子尚且年幼，也不肯跟叔叔、奶奶走，喊着＂要跟哥哥在一起＂……
　　身为儿子的凌霄也曾生气地质问舅舅：＂我凭什么管她？＂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暂时离开，回到妈妈身边照顾她和妹妹。
　　也是那一年，子秋的生父也出现了，想认回他。
　　起初子秋是坚决抗拒的，毕竟眼前这个人在他出生前就已经抛弃了他。
　　可是，当他看到李爸为了他们三个累到病倒时，他动摇了。
　　为了减轻李爸的负担，他最终也选择了暂时离开，和生父一起出国留学。
　　当子秋和凌霄互相知道彼此都要回到＂原生家庭＂时，他们在天台打了一架，子秋红着双眼嘶吼着：＂我们一个赛一个混蛋，都是白眼狼。＂
　　从各种细节里，我们能看到凌霄和子秋的痛苦与挣扎，而这些都源于原生家庭曾带来的痛——血缘关系没有给他们带来庇护，而是，轻易利用着他们的愧疚感，不安，脆弱，道德压力，给他们一次次施加痛苦。
　　如李爸这样包容、细腻又温和的家长到底有多稀有呢？《以家人之名》里非常真实地展现出了一幅自私却不自知的父母群像。
　　比如，凌霄的妈妈陈婷。
　　陈婷外出打麻将，把孩子留在家里。凌霄和平常一样给妹妹喂她最喜欢的核桃吃，妹妹却意外被核桃噎住，因为被反锁在家里，他求助无门最终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死去。
　　陈婷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暴打凌霄，不仅销毁了家里所有关于女儿的东西，就连凌霄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唯一一张合影也要抢走、撕碎。
　　在这个过程里，她完全不能以母亲的角度思考，她无法承受的痛苦，亲历全程的6岁的凌霄要如何用一生消化。
　　她将所有责任推到孩子和丈夫身上，她怨恨丈夫忙于工作疏于家里，同时，也责怪凌霄。
　　情绪失控时，她当着凌霄的面，指着他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就是你害死了妹妹＂。
　　最后，她承受不了，自己离开了。
　　她走的那天正好遇到放学回家的凌霄，她一句话也没说，与凌霄擦身而过，而凌霄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噙满了眼泪。
　　一去多年，从未尽义务，直到凌霄十八岁那年，她又出现了。
　　没有关心过凌霄过得到底怎么样，也没有考虑过凌霄是否能接受，只是一股脑儿把她再婚后生下的女儿小橙子硬塞给凌霄。
　　试图用妹妹，用血缘，甚至是凌霄对过世妹妹的愧疚感捆绑住他。
　　对于陈婷来说，车祸受伤似乎成了一个转机，因为她终于又可以找到理由，绑架凌霄了——为了照顾她和小橙子，凌霄去了新加坡，和她们生活了整整九年。
　　我们不知道这九年间，凌霄与母亲陈婷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在凌霄回国后的只言片语间，我们仍旧能感受到陈婷那强得可怕的控制欲。
　　她曾砸碎凌霄手机，阻断他与其他人的联系，扣押了他的证件，不让他回国；
　　凌霄想方设法回国后不久，她立马带着小橙子杀了回来，表面说给凌霄过生日宴，实际是向李爸宣誓主权：＂毕竟不是真的亲儿子＂。
　　甚至还在凌霄住的小区看房，准备跟着一起搬回国内。
　　陈婷的可怕之处就是，有一种为人父母的婊和坏，所有伤害你的话，都可以包装成＂我爱你，为你好＂，为了一己之利，用心计与自己的血缘周旋。
　　说陈婷的爱太让人窒息了，我不同意，这没有爱，只有扭曲，说到底，这是一种＂以母之名＂的精神施暴和虐待而已。
　　和她生活了9年，凌霄患上了抑郁症、焦虑症，严重失眠，只能靠药物维持，好不容易睡着，也经常在有陈婷的噩梦里惊醒。
　　看起来乐观开朗的子秋呢？
　　他是全剧被抛弃最多次的人，被生父抛弃，然后被母亲贺梅抛弃……他看起来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内心敏感又机警。
　　童年的遭遇，让他比同龄人成熟得更早，自从住进李尖尖家后，他总是早起帮李爸干活，会自己在半夜悄悄躲在厕所洗衣服。
　　担心给李爸添负担，每次他都不夹肉，只是用菜就着米饭吃……
　　身边的二姨、邻里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跟他说：＂你不听话，爸爸就会把你送走的＂，这些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虽然李爸对他很好，但被抛弃的烙印在他心里慢慢生根发芽，让他不自觉地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敏感，自卑，内心藏着惊恐。
　　好多人说小哥很暖，会给尖尖买她喜欢吃的糖，因为尖尖喜欢甜食，他就变成了甜点师……可他的这种暖何尝不是有迹可循？
　　他的世界，总是顺着尖尖的喜好展开，自我，是那么那么的微不足道。
　　记得他离开九年后回国，因为长期没见面与李尖尖变得生疏了许多，有次惹得李尖尖生气，他一路跟在她身后，他说：＂你可以生气，甚至不理我，但你别不要我啊。＂
　　子秋太害怕被抛弃，内心的安全感储值池，总是难以平静的。
　　最让人难过的是，子秋对母亲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一边怨恨她为什么抛弃自己，但一边仍旧爱着她，随身带着妈妈当年留下的小镜子，看到相似的背影就会丢了魂一样追过去……
　　再多的恨，也难以压抑，想要同样的爱。
　　他一直记着妈妈走之前说的话：＂等妈到了深圳找到工作，就马上接你过去。＂结果，几十年过去了，妈妈都没有再回来，他嘴上总说不会原谅她，但其实半辈子，他都是那个默默等待的小孩。
　　是不是只有离异、丧偶家庭的孩子才有原生家庭困境？电视剧告诉你，不是。
　　电视剧里，尖尖有个闺蜜叫唐灿，父母给她的爱看起来形式完整，却是畸形压抑的。
　　唐灿的父母都没读过什么书，妈妈在超市做收银员，爸爸是出大车跑货运的，家里条件并不宽裕。
　　小学一年级时，她偶然被选中去拍戏。父母在其中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拼命把她往这条路上引导，从小就拍广告、演电视剧。
　　唐灿小小年纪，就扛下了赚钱养活全家人的担子。妈妈是她的经纪人，每天带着她四处拍戏拍广告，爸爸则负责照看家里。
　　从记事起，她的生活里就只有拍戏赚钱这件事，妈妈从来不在乎她学习好不好，相反地，她常常因为拍戏耽误功课，甚至还降过级。
　　为了当明星，上镜好看，明明正是身体发育的年纪，唐灿却被妈妈要求减肥，她的晚餐永远只有煮虾和煮青菜，常常饿到睡不着，只能靠喝水解饿。
　　这给她留下的后遗症是：哪怕她后来做明星失败，放弃了这个梦想，但她仍旧十分在意自己的体重。
　　有一幕是唐灿在楼下崩溃大哭，她跟庄北说：＂我是有害垃圾，我现在唯一的优点就是瘦，可我还总想吃油炸花生米。＂
　　生而为人，竟然连吃份花生米都没办法自在享受，这疲惫的起点，拜父母所赐。
　　老两口用唐灿牺牲人生赚的钱买了房买了车，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是，她却连最简单来自家庭的爱都没感受过。
　　能赚钱时唐灿是妈妈的骄傲，是她四处炫耀的资本，但长大后她北漂演艺生涯结束，回到家乡，开了个淘宝店帮人跑腿，＂同样是靠自己的本事赚钱＂，后者却被妈妈嫌弃了……
　　口口声声说着关心她的父亲只记得唐灿怕胖，吃火锅不敢用蘸料，一个劲儿跟她说：＂你都瘦了，多吃点，这个蘸料香你尝尝＂，但他不记得的是：唐灿不吃沙茶酱不是怕胖，而是因为过敏。
　　那句＂你都忘了＂里填满了唐灿的失落与无助。
　　孩子变成了一桩买卖，变成了一种工具，就像凌霄说的，＂明明不喜欢孩子，但是孩子有用啊，用来寄托希望也好，传宗接代也好，或者用来养老也好＂。
　　（截图来自：微博@无WI-FI看剧）
　　《以家人之名》里出现的孩子，除了李尖尖之外，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来自原生家庭的伤，伴随着他们一路成长。
　　凌霄的焦虑症在回到李尖尖身边后，慢慢缓解……但事实上，恋爱只能是人生里一剂止疼药，缓解剂，非一日之寒的深渊般的伤口，永远在夜里凝视着他，尤其如果恶魔般的亲人，还在身边施以经年累月不懈的痛苦和压力。
　　活成李尖尖太难了，她才是童话。因为父母也是凡人，是凡人就有自己的懦弱、自私、脆弱和欲望，我们总说给孩子无条件的爱，但扪心自问，什么人可以做到呢？
　　这样的父母，首先自己成长的环境就要非常积极，婚姻里一般有稳定且互相滋养的关系，同时物质上的压力不足以让他们崩坏，三者缺一样，要做到＂无条件地爱＂都太难了，需要多么巨大的自制和觉知——人很难给出自己都不拥有的东西。
　　我们写过很多原生家庭的文章，希望大家学会自救，现在我觉得，这样的自救里，被自己的道德感、渴望对方爱的幻觉，以及＂血缘＂二字捆绑，是自身难以避免的内耗和反复。
　　唯一的办法就是，坚定自己的边界，学会拒绝，远离让你痛苦的亲人。
　　还有坚定自己的认知，要不带愧疚感，不带道德压力地面对这个真相，只有血缘关系，不代表对方就是＂家人＂，＂血缘＂两个字，从不保证你活在爱里。
　　这世界只有一种人是你的家人，不绑架你，不利用你，不控制你，而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有自己独立而美好的生活的人，它与血缘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