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曾说:"生活本就是一餐一饭,一生专心做好一件事。" 可在这样一个浮躁的时代,那些 " 一生只做一件事 "的人,看起来却固执得有点"傻气"。 譬如,谭元元。 身为华人芭蕾舞者的天花板,为了始终保持巅峰状态, 45岁的她依旧在过着一种"非人"的生活。20多年来,体重精准控制在47kg,没有一天不练习、不疼痛。 张曼玉、刘亦菲、刘诗诗、宋茜、杜鹃都是她的粉丝; 她也是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座上客; 当年,朱镕基总理访美时,她就坐在总理的旁边。 "都说我跳了几十年优雅的白天鹅,但是不要忘了,天鹅是候鸟,早晚都要回家。" 作为旧金山芭蕾舞团的女首席,在世界各地演出了二十年的"芭蕾女王",谭元元曾参加《舞蹈风暴》第二季。 这部神仙综艺,刚刚开播的时候,豆瓣评分就飙升至9.5,许多人等了三期,就为看元元女神跳舞! 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首舞《归来》,一袭白裙,没有复杂炫技,一段清逸灵动的舞步,极致舒展的肢体,那是岁月流转也难掩的高贵。 从爱哭鼻子的丑小鸭到"满分女孩" 能被选中跳芭蕾的女孩儿是幸运的,但这份幸运背后,必须经历相当长时间的"不幸"。 谭元元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上海家庭,妈妈是名会计,爸爸是个工程师。 年轻时,妈妈也曾考入过上海芭蕾舞学校,但外祖父坚决不同意她学舞,自此留下了终生的遗憾。眼看着小女儿身体柔软、身材比例绝佳,完全就是跳芭蕾的苗子,妈妈便动了心思。 但这次说"不"的是谭元元的爸爸。他深知艺术之路往往短暂,还会留下一身伤病,不舍得女儿用一生去冒险,安安稳稳地长大、朝九晚五地工作才是正解。 "她跳得再怎么好,在团里跳几年也就退休啦!有什么意义?" 从不吵架的父母开始日日为了女儿的事争吵,年幼的谭元元一脸无措,她尚未意识到父母的决定将如何影响她的一生。 ▲谭元元和父母 最终,难以互相说服的两人,用一枚5分钱硬币决定了女儿未来的路。 就这样,11岁的谭元元作为插班生,进入了上海舞蹈学校,比同学整整晚入学一年。 小小年纪的她就这样被投入到一个陌生的、寄宿制的环境,因为开头晚、基础差,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她因为羞愧躲在角落里哭。 这时,老师会严厉地说:"你影响班里的情绪,出去!"谭元元就跑到外面哭,哭够了擦擦鼻子再回来继续练。 她坦言, 那时的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鸭。 上海的冬天阴冷异常,练功房又没有暖气,穿上脚尖鞋跳舞把冻疮磨破的那种钻心的疼,让谭元元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忍不住打个寒颤。 六年前,美国的一家运动医学期刊曾做过一个实验,测试40类运动员的耐久力。结果,优势明显的竟然是芭蕾舞者。 因为 她们只有用日复一日的疼痛,才能换来随心所欲操纵身体的能力。 为了保证在立起脚尖时不掉鞋,芭蕾舞者往往需要穿比自己脚码小一点的鞋子。跳一段时间之后,双脚既痛又麻,长期压迫下,每一根脚趾都没有自己的形状。 这种苦,是隐形的,甚至可以说是"反人类的"。承受身体的极限变成了一种本能,疼,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儿。 每次,谭元元向妈妈诉苦、撒娇、抱怨,都毫不管用,因为妈妈始终与老师站在统一战线,狠着心也要让女儿再练几遍。 生性好强的她渐渐不再哭鼻子了,而是自发地要求加练,补上落下的课程。在天赋和努力的双重加持下,丑小鸭开始逐渐闪光,发生蜕变。 16岁那年,谭元元在巴黎一举摘下国际芭蕾比赛金奖。 在比赛中给她打出满分的评委,正是大名鼎鼎的世界顶级芭蕾大师——乌兰诺娃。 一战成名的她,成了自己偶像眼中的"满分女孩"。 这背后,牺牲的是整个年少时期的自由、快乐、乃至撒娇、示弱的权利。 一片光明的前途似乎正在前方等着她,但十几岁的谭元元不会知道,与之而来的还有遍地的荆棘与挑战。 刀尖上起舞的"小美人鱼" 任何人的梦,只有经过一次次失败的滋养,才算得上是梦。 看似一路顺遂,可"天才少女"谭元元的苦并没有少受一分。 在巴黎那场比赛中,观众席坐着旧金山芭蕾舞团的艺术总监汤马逊,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中国女孩儿,希望与她签约。 大型芭蕾舞团,舞者一般分为四个等级:学徒、群舞、独舞和首席舞者。汤马逊向谭元元表示, 愿意破例连跳两级,直接签她为独舞演员。 就这样,18岁的谭元元满怀欣喜,自信地来到了旧金山,可团员们的冷漠态度,给了她当头一棒。 这个纯真的姑娘低估了人们的恶意。 破格签约入团的她就像一个侵入者,很不受待见。一开始,她的英文很差,不要说流利的口语交流了,就连每日的schedule(日程表)都看不大懂,因此常常被戏弄。 一次,排练地点临时修改,却无人告知谭元元。她按时到达原定的练功房,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后来来了一名队员见她坐在那儿,便毫不客气地责问她:"就在对面,你为什么不去?" 谭元元立马拿着包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角色已经被另外一个女孩顶替,那女孩跳完之后还瞟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你没来,我就帮你跳了,还跳得不错呢。" 在一次次的排挤和打压下,孤身一人在美国的谭元元只能将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里,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刻苦练习,因为她知道: 只有实力,才能消除所有的偏见和歧视。 上天总是会眷顾默默努力的人。 21岁那年,谭元元迎来了职业生涯的重大转折。 在一场重要演出的前一天,女首席意外受伤,谭元元临危受命,在一夜之间学会了高难度的复杂舞剧。 "当时真是被逼急了,虽然一夜之间全部记了下来,但第二天演出一结束,就全忘了。" 她将临时救场转为一次完美的演出,令所有人惊叹,一跃成为旧金山芭蕾舞团史上最年轻的首席女舞者,一时间风光无二。 要知道,这是一名优秀的芭蕾舞演员用十余年都难以达成的目标,而谭元元从独舞到首席只用了三年。 从那以后,她几乎担纲了舞团所有剧目的女主角;印有她照片的大幅海报常年挂在剧院门口。 然而,无论在哪个行业,哪怕是再顶尖的人才也一定会遇到职业瓶颈,谭元元亦是如此。 35岁那年,已经当了十多年首席的谭元元,开始感到自己的状态愈来愈差。 每天早上起来就浑身酸疼,不想动,也不想去练舞。有时也会想,算了吧,这么痛苦还撑着干嘛呢? 的确,在高光时刻挂靴退役,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毕竟,她早已名利双收,即使早早退休,也足以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 但命中注定,谭元元还要继续跳下去。 瓶颈期的时候,她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仿佛量身定制的一个舞剧《小美人鱼》。 这部舞剧由世界顶级编舞大师John Neumeier编排,看完首次排练后,他激动地说:"元元,你把我的魂都跳出来了!" ▲舞剧《小美人鱼》 第一次在剧院呈现谢幕时,全场观众静默良久,然后全体站立,鼓掌,再鼓掌。 但没人知道,台上的这位美人鱼是打了四针封闭(将激素类的药物和局部麻醉药物混合在一起,注射到疼痛部位,达到快速止痛的作用。)才上台的。 在排练过程中,元元不慎受伤,骨锥错位。 可她认为如果能够把这台舞剧最美的一幕保留下来,哪怕为这个伤再也跳不了舞,她也愿意。 或许,对艺术的极致追求,便是如此。 这是一条漫长、孤独且不被众人所理解的路。但正如小美人鱼为了爱情甘愿将鱼尾变成双脚,每走一步就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疼痛。 谭元元对芭蕾的爱也是如此,她早已和这种"至美至痛"的艺术融为一体。 一日为舞者,终生为舞者。 在生存面前,其余都是小事 如今的谭元元,45岁,未婚。 她憧憬爱情,渴望遇见像父亲一样有责任心、体贴、支持她舞蹈事业的男子。 但她对婚姻并无执念,也不愿凑合:"我觉得婚姻对于女性,不是一定要的一件事情,最主要是自己要爱惜自己,爱护自己,然后你的心里要强大,有时遇到一个不适合的人,还是单着比较好。" 舞台下的她,近视,戴眼镜,常常素面朝天,不是那种在外表上过多纠缠的美人。 她不爱化妆,也从不去追逐潮流,捣鼓发型、指甲或眼睫毛。 但毫无疑问,她知道自己是美的。 不过这种美,是来自芭蕾带给她的由内而外的自信,而不是外表上的精致修饰。 爱情和美貌在谭元元的生命中,从来不是优先项,芭蕾才是她此生的挚爱。 谁也不会想到,那个21岁登顶首席的女孩儿,她的巅峰时刻竟然维持了23年。年年竞争上岗首席之位,而对手永远是18、19岁的后起之秀,可她却从未输过。 那是因为, 二十多年来,她过得完全是苦行僧式的生活。 每一个光鲜的身影背后,都有一个孜孜向前的灵魂。 常年雷打不动的作息表:每天八点起床,九点到团里热身、换装,十点上芭蕾集训课,十一点半开始排练,一直到晚上六点半。 平均一周跳坏5双鞋,至今为止,已经跳坏了1000多双。 她喜欢逛博物馆,但身为舞者,连最基本的行走都要被严格控制。 出去旅行,也一定要抽出两个小时独自练功,风雨无阻。 当你渐渐走进谭元元枯燥无味的日常,血流成河的双脚和那些不要命的"疯狂",或许你将不会再羡慕她在舞台上那轻盈、高雅而夺目的模样。 但她说, "我不需要被任何人羡慕。芭蕾,是我的生存方式。" 而在生存面前,其余都是小事。